主人公A,热爱音乐从工厂辞职,学习创作,他目前已有一百多首原创歌曲,他曾在北京地道卖唱,后因食不裹腹回到家乡徐州,靠路边演出谋生。
主人公B,生于台湾,15岁随父家徐州,不久,父亲死去,孤独中,他自学了钢琴,音乐创作,MIDI音乐制作,他门徒众多,其中已有偶像明星。可他 依然住在廉租房中,依然靠倒卖电子垃圾为生,依然免费教育着热爱音乐的人。
他们命运多舛,平凡,伟大,穿着破旧的衣服,唱着最动听的歌!
作者:草威
很多人听说有个词叫“祛魅”就疯狂地迷恋上了,遇见什么事都得把它捎上,用它来解释各种被厌倦的事情,导致这个词现在一点魅也没有了。
也确实,我们的生活里没有什么神秘,也没有谁特别崇高,那些都是要被破译、被打倒的,我们喜欢的论调是,大家都是普通人,谁也别装。
在消费主义时代,祛魅是很常见的事情。
你想想当年的犀利哥,他正浪迹街头,被非常偶然地定格成一瞬间,从此成了各路目光的焦点,迅速建立起一个虚构的传奇,好像从他身上分裂出了另一个与他无关的人,供人消遣。
等到有一天,大家觉得腻了,真相、还原就如约而至,人们挥挥手散场,寻找下一位神秘嘉宾。我们一同铸造一个幻觉,再让这个幻觉成为笑话,填补我们毫无新意的生活。
有时候我追看热点事件,会陷入狂躁的情绪,因为我获得不了任何精神上的愉悦,我们在比谁更low、谁更无聊的竞技中享受着5秒钟以内的快感和优越感,我顶多从一堆让人糟心的事儿里挖掘出一些乐子,所以常常越热闹就越挫败。
在我英雄主义的梦中,我始终天真地认为,一定存在一种英雄一样的人,他没有什么所谓真相,他呈现的就是他自己。他不被社会习俗、文化潮流所塑造,他轻而易举地就能选择一种勇敢且自恰的生活,并实现它。我盼望着出现这样的人,给我这样又不甘又不敢的人一点光亮。
《自行车与旧电钢》就是这样一部能给幽暗的心底透亮的纪录片。
导演拍摄了两个人,都姓张,都是徐州当地的知名音乐人,一个是各界公认的怪人,另一个是怪人眼中的怪人。
他们都挑战了正常人的生活观念,都被称作“烧不熟煮不烂”的人,只不过那个怪人眼中的怪人让我尤为震撼,以至于我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我想说说他。
这个人叫张宜苏。一个视觉冲击力很强的男人。
他的徒弟徐誉滕(歌手,音乐制作人,为任贤齐、黄品源等创作过多首歌曲)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料到他会不修边幅,但没想到他直接来了个衣衫褴褛,脚上的布鞋破了几个大洞。
日后,徐誉滕问起来的时候,他说,破洞好啊,我有脚气,要透透气。
卫生问题是张宜苏被人记住的第一个问题。
他的家里窗户烧没了,电脑上都是痰渍,沙发被褥也油迹斑斑,到处都是堆积的灰尘。很多他的学生都表示初次去他家都很局促,根本不知道能坐在哪里。
还有更夸张的(此段作为选读,清新者跳过),张宜苏如果去他的好朋友家里做客,总是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某个地方留下他的神秘礼物——他拉的屎。他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有诚意的礼物,能给收到的人带来好运。有一次被朋友看见遭到拒绝,他把“礼物”带走,跑到商场,做了个包装,又放回到朋友家里。
一开始,他的这些事迹让我看得哭笑不得,虽然我觉得很有趣,但我仍然认为他可能就是一个异人,一个有些疯癫的人。然而他的手一碰到电钢琴,一切就都不一样了,那时我才算真的见识了这个人。他的内心有大美。当张宜苏弹琴时,坐在我旁边的王老师低呼,你看他的手多自由啊!
我不懂钢琴,但我那颗冷静刻薄的心一下子被他融化了,我能明确地感知到他弹琴时的美妙和纯真,他的琴声不会骗人。张宜苏说他完全是自学,之所以选择电钢琴,是因为他觉得按上去就有声音,上手很容易,他就买了一本儿童电子琴用书,自己鼓捣。他说到后来他发现往往给儿童写的书,反倒能写到最基本的状态里去。
“回到最基本的状态里面去”
这是张宜苏很爱说的一句话。他告诉他的学生,生活就是吃喝拉撒睡,生命就是阳光空气水。除了这些之外,还能扯点闲淡,那便是非常开心的事情,他把他的创作当成在不停地扯闲淡。
他有一首歌,就叫做《吃喝拉撒睡之余》,其中有一段歌词是这样的:
忽然间心有灵犀 也许是光电效应 闪烁的讯息 在遥远的夜空里 相遇就像一次红移 有一个氢原子分离 支持着你完美呼吸 我不再犹豫 在今生确定的算法里 他告诉我未来如何决定
他给我的震撼是渐进式的,他说自己只是扯闲淡,但他在情感中所关注的范围尺度早就超过了普通生活。他热爱科学,他说阿姆斯特朗是他的绝对偶像,因为一个人踏上了一个广袤的陌生的星球,可以很淡定地办完自己该办的事儿。这让他感觉很伟大。
相较于他的艺术表达,他的生活给人的冲击可能更加直观。他的学生说,有一次他到离家不远的湖边洗澡,快乐地洗好了之后,他用上衣遮挡着裆部,就兴高采烈地裸走徐州了。
又有一次,徐州下大雨,别人都跑回家躲雨,只有他从家里拿着毛巾香皂跑到外面,站在街上开始淋浴,洗了没一会儿,下雨的乌云飘走了,他就追着乌云跑,边跑边搓。
你可千万不要以为他是个爱洗澡的人,在影片里他始终蓬头垢面,头发已经连成了片。他常常顶着一头油腻的乱发,跑到电脑城,倒卖一些“电子垃圾”,这是他糊口的方式。有一次,他把自己的U盘插进柜台上的一台笔记本电脑中,导演问他你在干嘛,他说,他自己做了一个Linux系统,他插上试试那台机器能不能运行。那时候是2011年。
他喜欢直白热烈地谈论性。拉扯他长大的大娘去世时,在葬礼上他觉得有个吹喇叭的女人长得很漂亮,顿时来了性欲,他跑到队伍前面,给仪仗队拍了张照片,其实就为了拍下那个女人。他讲述的时候,伴随着一点难为情,可很快他又说,“我相信我大娘会在九泉之下,看到我这么做,也会感到很开心的。”
这就是张宜苏,几乎他的每一次出场都是我的一个短暂的节日。
我们普通人只是偶尔在一瞬间能品尝到那种终身铭记的快慰,比如在某个暴雨之夜,关闭大脑,冲出屋门,大雨浇头,我们会把它看作巅峰体验。可这个人好像一直处于体验的顶点。
张宜苏曾经深爱过一个人,他把她叫作自己的义妹,其实是当时那个姑娘被家人赶出,经别人介绍,张宜苏收留了她。他们之间没发生过什么肉体接触,只是有一次,他弹着琴,她从背后抱住他,轻靠在他肩上,听着他的音乐。他说,我曾经那样幸福过。
后来,他的义妹涉足了另一段感情,因为一些原因,选择了跳楼自杀。片中,他谈起这段往事,一直在说
“那一刻,我就觉得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们每个人本来都可以很开心的。”
“曾经我们俩就这样相偎在一起/ 在孤独的量子世界里/ 看着时空在扭曲/ N个世纪/ 无法忘记回忆藏在基因里/ 如果你也相信物质不灭的定律/ 那就会有完美的几率/ 又让我遇见你。”他唱道。
张宜苏教出过很多名声在外的徒弟,但他教人音乐却从来分文不取。这种黑客式的分享精神是他很年轻时就在坚持的。其实也谈不上坚持,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在今天这个时代,我们都能轻易认同我们应当创造价值,并且也能够创造价值。认同这种观念,对我们是很容易的事情,但不容易的是我们如何创造价值。现代生活的一种根源性的痛苦就来自于此,我们像别人一样去评判自己,要求自己,因为我们经历了种种文化塑造,成为了适应这个世界的人类。
但张宜苏不是。他凭借自己的才能,很容易地就能创造价值,可他并不向外索取什么,只是为了过一种自洽的生活。我并不是说这值得推崇,但这是一个值得尊重的选择。他鼓励人们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有的徒弟说,自己就想用音乐赚钱,他说那太好了,就去做。他既有老庄的觉悟和通透,又有魏晋名士的率真和洒脱。他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不能被祛魅的人。
听说大象点映签了这部纪录片的发行,不久之后就会在全国范围内做点映放映,真的希望你能走进电影院,去认识这样的人,和这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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犄角旮旯里的世俗奇人
文 | 鲑鱼
直到观影后的一周,我的脑海里还回响着张宜苏随时挂在嘴边的“噫嘻”和他痛快中带着天真的神情,那句“噫嘻”让我想到刚抿完一口白酒的人舒坦的感叹,也让我联想到几百年前诗人李白放浪不羁的“噫吁嚱”的呼号。这一声长呼漫叹,跨越几百年的时空,交叠起两个同样自由不羁,洒脱狂放的灵魂。骑着自行车,弹着旧电钢,在平凡的生活中起舞。
张鹏程和张宜苏这两位电影的主人公所跋涉的修行之路,和多年前大唐诗人曾走过的是同一条路。与君别,游四方,张鹏程告别的是工厂的生活,张宜苏告别的是父子亲情,这一别,是拿一生来冒险,追寻灵魂的自由,生命的激情。而命运的赌徒,除了自由将一无所有。
1问君西游何时还
纪录片的主角,是生活在徐州这方土地上的两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张鹏程,热爱音乐从工厂辞职,学习创作,靠路边演出和做节目主持人谋生。张宜苏,生于台湾,15岁随父亲定居徐州,不久父亲去世,孤独无依的他偶然中捡到了一个被扔掉的电子琴,从此开始自学音乐,以倒卖电子垃圾为生,并且免费教学生编曲和创作。
影片的前半段,张鹏程和张宜苏的人生平行地进行着,不断地被交叉剪辑在一起,创造出奇妙的混响。昏暗的光线,长时间跨度里两人容貌外表的变化以及略显混乱的剪辑和采访友人时不带名字的描述,常常让观众分不清眼前描述的究竟是哪一位主人公的人生片段。一样的天真烂漫,一样的特立独行,隐约有两人仿佛是一人的错觉。
我不清楚这是导演的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却很喜欢创造出的效果。两条终将相遇却暂时遥遥相望的轨迹,对彼时的张鹏程和张宜苏来说,当他们独自在巷尾唱歌,在小屋弹琴,在人生的困顿时刻,是否知道世界的另一端有一个同样孤独而自由的灵魂?而当两位主人公终于在现实中相遇,灵魂的共振带来最深切的安慰,撞击出最绚丽的火花,也将两人实际上迥然不同的性格和面目映照得更加清晰。
张鹏程的旁若无人和过分坦诚每每令人捧腹,而张宜苏质朴中带着温柔,这种温柔在观影过后的一段时间里将逐渐在心头融化而越来越清晰,他谈起义妹和阿姆斯特朗时闪亮的眼神也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中。
也许是为了和人物的性格相呼应,也为了最真实地表现他们生活的环境和状态,同时也受限于预算和拍摄条件,影片中,摄像机一直保持着用最自由的方式捕捉人物的生活,颠覆了人们对一般院线电影的预期。从影片一开始,手持摄影机就一路跟随张鹏程,极度抖动的画面几乎引起不适,却也拍下了最鲜活的场面和生活:
脏乱的中巴车厢中张鹏程和几位女士的调笑,灰扑扑的县城,村庄里疏于经营的篱笆和场院,入夜后张鹏程主持的气氛火热的晚会,晚会上俗艳的大红色,粗俗的笑话,一连串搞怪的表演、夸张的吹捧、不着调的牛皮,这是最生猛的现实,也是张鹏程真实经历的生活。
2欲上青天揽明月
电影最动人的一刻,可能就是在张宜苏昏暗的小屋中,听他讲述自己的义妹,讲述对阿姆斯特朗和登月梦想的崇拜。那一刻坐在油腻床铺上的,俨然一个超人,精神飞出肉体,膨胀出一个宇宙。他在阿姆斯特朗身上寄托了探索的雄心和对未知无穷的想象,又在义妹身上得到了女性温柔的抚慰。
讲起义妹,他就像一个伸手抓月亮的小男孩,对世界全心全意的信任,像渴望糖果一样渴望温暖。像一只沐浴在月光下嗷嗷的小野兽,朴素地希望天地间的静谧为他停留一刻,好在月光下香甜地睡去。可惜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无论是义妹还是张宜苏,都逃不开人世的风霜雨雪,义妹最后跳楼自杀,甚至尸骨也无人收殓。
多年后,面对镜头张宜苏再回忆起义妹,念念不忘的还是有一次她从背后搂住他听他弹琴,那一刻成为他人生最幸福的时刻。他说义妹是亲人,也许对于过早失去双亲的他来说,只有义妹给过他真正的关爱和温暖。他说人生有过那样幸福的时刻就觉得这辈子值了。
原来即使是超人,所能拥有的也只是记忆中那几个高光时刻,却足以温暖一生。但张宜苏生活中更多的还是达观和不染纤尘的欢乐。夏天的时候,他就去云龙湖中洗澡;在暴雨来临的时候,只穿着裤衩满街跑,追着乌云洗澡;在路边看到漂亮的乐手姑娘忍不住春心萌动,他是真正的最纯粹的生命意志的体现。
而纪录片在记录人物中最大的作用,我认为是极好地捕捉了现场的灵光和幽默的火花,这种力量来自于对话,来自于毫不雕琢的“在场感”和时间的连续性。
在对张宜苏的采访段落中,现场极少甚至没有打光,人物就坐在昏暗脏乱的房间中央,于是他不间断的话语就像一束火炬,有力地点燃了观众的想象。在开头张鹏程的段落中,摄影机跟随了他一整天的行动轨迹,才展现出他在内心和外表上极为矛盾的人格特质。
同时,如之前所说,导演将对画面质量的要求放到了最低的程度,采访张鹏程的早期录像带甚至不断卡壳和出现画面的中断,却不影响饱满的情绪流动,抖动的画面也增加了观众的“在场感”,这种粗糙的影像对应于两位主人公草根却生命力十足的生存状态,在某种意义上也正是对精致而空洞的内容生产的反抗。
3侧身西望长咨嗟
张鹏程说:
有的人,依靠音乐和命运斗争,有的人,靠卖馒头和命运斗争,有的人,依靠自杀和命运斗争,你和我,选择活着和命运斗争。
影片没有强行地追索人物的内心,而是更多地通过他们外在的表现和自己的叙述,留下让观众思考和回味的线索。而这句话,是我认为最真实地反映出两位主人公内心挣扎的一句话。也许过分违反常规、狂放不羁的行为,很容易让观众拉开一段距离来审视两位主人公,虽然理解却多少带着看奇闻轶事的眼光,那么张宜苏的这句话就足以说明:
他们绝不是出离超脱的隐士高人,而是和普通人一样忍受着生活的磋磨,却用惊人的勇气直面内心,用旺盛的生命力量改造世界。要释放,要舒展,要自由。他们的疏狂不是普通的任性、散漫,而是绵延一生的和自己的搏斗,是赌上所有的艰险的战役。
所以张宜苏说“你和我”,每一个活着的人,无论低吟还是高歌,都用不同的方式对抗着庸常。在最朴素的细节中,藏着所有人可以分享的真实,这样的同在感让我们紧紧相连,获得生而为人的勇气,这就是《自行车与旧电钢》作为记录片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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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体与精神在这部纪录片中始终进行着赤裸裸的死磕,不戴一点掩饰与躲藏,兵来将往,互不相让。而战场,不在镜头里,而是每天发生在这两个“只变老不长大”的老男孩的身体上。无论是张鹏程背包里艳俗的各种行头,还是张宜苏龟头上不洁的脓疮,都是战场上散不去的袅袅硝烟。 一开始你可能还觉得“失去”是一种伤害,后来才发现他们拥有最强大的武器就是“失去”,他们对待失去时那种带有几分高尚的玩世不恭和发疯一般的平静如刺刀一样锐利,生活的种种艰辛都成了家乡话中爽快的脏话和口头禅——“噫嘻”——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没了,就好了。新的一天再来。比如鹏程节日一般的“删除硬盘所有A片”仪式,比如宜苏叙述朱莉跳楼时的淡定。 张鹏程是个顶可爱的吉普赛式人物,尤其是他年轻那会儿,快乐像汗水一样从他的舌头和毛孔里分泌出来,同车上的小娘们儿也好,监视器后面的大导演也罢,你必须要用充满干燥笑声的厚毛巾才能擦干净。隔着镜头的观众,亦然。而宜苏呢,宜苏仿佛是古书中的圣贤,一瓢食一箪饮,君子固穷,不改其乐;只不过手中把玩的不是竹简而是奔腾着Linux的主板和连接着midi效果器的键盘。生活环境有多污浊,多不堪(水泥地上铺张旧报纸就可以拉屎了,床头旧笔记本电脑上沾满痰迹),那个钢琴和歌声中的世界就有多炫丽,多纯洁,多让人忍不住泪如泉涌,后脊发颤,就好像<肖申克救赎>中的犯人听到歌剧“费加罗婚礼”时一般出神。 所以在这个不快乐的现世中,你看到张鹏程那么没心没肺地笑,光着脊梁飚海豚音,你恍惚自己似乎也年轻过,也自傲过,也大大咧咧吊儿郎当过,可绝不会在三十六岁继续,年龄本身似乎就是伊甸园里的果子,虽然不智慧,但让你懂得要摘片叶子遮羞,那叶子就是人民币。张鹏程不,张鹏程吃饭不刷碗,他会倒上开水把碗沿的油抹进去,并且告诉你刷碗有浪费油,水,洗洁精,三重罪孽,然后咕噜噜喝下——这甚至比阿城<棋王>中经典的吃饭剔牙场景还“销魂”。 而面对宜苏,你会对自己的物质生活发出尖锐的质疑:你在干什么?作为国内第一代玩midi的音乐人,作为精通Linux的数码玩家,他教人音乐是不。收。费。的。他一年只穿两身衣服,靠去云龙湖和下雨洗澡,你自己呢?也许是因为太珍爱,或者瞧不上任何标价,他决定不出卖自己的音乐手艺,他孜孜不倦地教导任何一个找到他的人,给鹏程说知道了哆来咪可以拿数字记下脑海里的旋律,给姑娘演示用屁股坐在钢琴上也能发出声音然后说“一定要创作”,给邻居家的小孩子讲你每次不快乐的时候这么敲下去慢慢就会好起来……如果说现实对肉体的攻城略地看着让人心酸,那么精神对于肉体的回击让人酣畅淋漓。 作为一个面对阴天都会怅然若失的人,想想那些追着乌云洗澡的灵魂吧。 如果我不能做 我想做的事情 那么我的工作就是 不做我不愿做的 事情 这不是同一回事 但这是我能做的最好的 事情 …… ——尼基•乔万里《雨天的棉花糖》
(原载于公众号:大象电影星球,稍有改动)
很多人听说有个词叫“祛魅”就疯狂地迷恋上了,遇见什么事都得把它捎上,用它来解释各种被厌倦、被看透,被认为是“也就那样”的人或事物,导致这个词现在一点魅也没有了。也确实,我们的生活里没有什么神秘,也没有谁特别崇高,那些都是要被破译、被打倒的,我们喜欢的论调是,大家都是普通人,谁也别装。
在消费主义时代,祛魅是很常见的事情。你想想当年的犀利哥,他正浪迹街头,被非常偶然地定格成一瞬间,从此成了各路目光的焦点,迅速建立起一个虚构的传奇,好像从他身上分裂出了另一个与他无关的人,供人消遣。等到有一天,大家觉得腻了,真相、还原就如约而至,人们挥挥手散场,寻找下一位神秘嘉宾。我们一同铸造一个幻觉,再让这个幻觉成为笑话,填补我们毫无新意的生活。
有时候我追看热点事件,会陷入狂躁的情绪,因为我获得不了任何精神上的愉悦,我们在比比谁更low、谁更无聊的竞技中享受着5秒钟以内的快感和优越感,我顶多从一堆让人糟心的事儿里挖掘出一些乐子,所以总是越热闹就越挫败。在我英雄主义的梦中,我始终天真地认为,一定存在一种英雄一样的人,他没有什么所谓真相,他呈现的就是他自己,他不被社会习俗、文化潮流所塑造,他轻而易举地就能选择一种勇敢的生活,并实现它。我盼望着出现这样的人,给我这样又不甘又不敢的人一点光亮。 《自行车与旧电钢》就是一部能给幽暗的心底透亮的纪录片。导演拍摄了两个人,都姓张,都是徐州当地的知名音乐人,一个是各界公认的怪人,另一个是怪人眼中的怪人。他们都挑战了正常人的生活观念,都被称作“烧不熟煮不烂”的人,只不过那个怪人眼中的怪人让我尤为震撼,以至于我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我想单说说他。 这个人叫张宜苏。一个视觉冲击力很强的男人。他的徒弟徐誉滕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料到他会不修边幅,但没想到他直接来了个衣衫褴褛,脚上的布鞋破了几个大洞。日后,徐誉滕问起来的时候,他说,破洞好啊,我有脚气,要透透气。 卫生问题是张宜苏被人记住的第一个问题。他的家里窗户烧没了,电脑上都是痰渍,沙发被褥也油迹斑斑,到处都是堆积的尘土。很多他的学生都表示初次去他家很局促,根本不知道能坐在哪里。 还有更夸张的(此段为选读),张宜苏如果去他的好朋友家里做客,经常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某个地方留下他的神秘礼物——他拉的屎。他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有诚意的礼物,能给收到的人带来好运。有一次被朋友看见遭到拒绝,他把“礼物”带走,跑到商场,做了个包装,又放回到朋友家里。 一开始,他的这些事迹让我看得哭笑不得,虽然我觉得很有趣,但我仍然认为他可能就是一个异人,一个有些疯癫怪诞的人。然而他的手一碰到电钢琴,一切就都不一样了,那时我才算真的见识了这个人,他的内心有大美。当张宜苏弹琴时,坐在我旁边的王老师低呼,你看他的手多自由啊!
我不懂钢琴,但我那颗冷静刻薄的心一下子被他融化了,我能明确地感知到他弹琴时的美妙和纯真,他的琴声不会骗人。张宜苏说他完全是自学,之所以选择电钢琴,是因为他觉得按上去就有声音,上手很容易,他就买了一本儿童电子琴用书,自己鼓捣。他说到后来他发现往往给儿童写的书,反倒能写到最基本的状态里去。
“回到最基本的状态里面去”,这是张宜苏很爱说的一句话。他告诉他的学生,生活就是吃喝拉撒睡,生命就是阳光空气水。除了这些之外,还能扯点闲淡,那便是非常开心的事情,他把他的创作当成在不停地扯闲淡。
他有一首歌,就叫做《吃喝拉撒睡之余》,其中有一段歌词是这样的:
忽然间心有灵犀
也许是光电效应
闪烁的讯息
在遥远的夜空里
相遇就像一次红移
有一个氢原子分离
支持着你完美呼吸
我不再犹豫
在今生确定的算法里
他告诉我未来如何决定
他给我的震撼是渐进式的,他说自己只是扯闲淡,但他关注的范围尺度早就超过了普通生活。他热爱科学,他说阿姆斯特朗是他的第一偶像,因为一个人踏上了一个广袤的陌生的星球,可以很淡定地办完自己该办的事儿。这让他感觉很伟大。
相较于他的艺术表达,他的生活给人的冲击可能更加直观。他的学生说,有一次他到离家不远的湖边洗澡,快乐地洗好了之后,他用上衣遮挡住裆部,就兴高采烈地裸着身子走在徐州的大街上了。
又有一次,徐州下大雨,别人都跑回家躲雨,只有他从家里拿着毛巾香皂跑到外面,站在街上开始淋浴,洗了没一会儿,下雨的乌云飘走了,他就追着乌云跑,边跑边搓。
你可千万不要以为他是个爱洗澡的人,在影片里他始终蓬头垢面,头发已经连成了片。他常常顶着一头油腻的乱发,跑到电脑城,倒卖一些“电子垃圾”,这是他糊口的方式。有一次,他把自己的U盘插进柜台上的一台笔记本电脑中,导演问他你在干嘛,他说,他自己做了一个Linux系统,他插上试试那台机器能不能运行。那时候是2011年。
他喜欢直白热烈地谈论性。拉扯他长大的大娘去世时,在葬礼上他觉得有个吹喇叭的女人长得很漂亮,顿时来了性欲,他跑到队伍前面,给仪仗队拍了张照片,其实就为了拍下那个女人。他讲述的时候,伴随着一点不好意思,可很快他又说,“我相信我大娘会在九泉之下,看到我这么做,也会感到很开心的。”
这就是张宜苏,几乎他的每一次出场都是我的一个短暂的节日。我们普通人只是偶尔在一瞬间能品尝到那种终身铭记的快慰,比如在某个暴雨之夜,关闭大脑,冲出屋门,大雨浇头,我们会把它看作巅峰体验。可这个人好像一直处于体验的顶点。
张宜苏曾经深爱过一个人,他把她叫作自己的义妹,其实是当时那个姑娘被家人赶出,经别人介绍,张宜苏收留了她。他们之间没发生过什么肉体接触,只是有一次,他弹着琴,她从背后抱住他,轻靠在他肩上,听着他的音乐。他说,我曾经那样幸福过。
后来,他的义妹涉足了另一段感情,因为一些原因,选择了跳楼自杀。片中,他谈起这段往事,一直在说,那一刻,我就觉得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们每个人本来都可以很开心的。
“曾经我们俩就这样相偎在一起 / 在孤独的量子世界里 / 看着时空在扭曲 / N个世纪 / 无法忘记回忆藏在基因里 / 如果你也相信物质不灭的定律 / 那就会有完美的几率 / 又让我遇见你。”他唱道。
张宜苏教出过很多名声在外的徒弟,但他教人音乐却从来分文不取。这种黑客式的分享精神是他很年轻时就在坚持的。其实也谈不上坚持,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在今天这个时代,我们都能轻易认同我们应当创造价值,也能够创造价值。认同这种观念,对我们是很容易的事情,但不容易的是我们如何创造价值。现代生活的一种根源性的痛苦就来自于此,我们像别人一样去评判自己,要求自己,因为我们经历了种种文化塑造,成为了适应这个世界的人类。
但张宜苏不是。他凭借自己的才能,很容易地就能创造价值,可他并不向外索取什么,只是为了过一种自洽的生活。我并不是说这值得推崇,但这是一个值得尊重的选择。他鼓励人们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有的徒弟说,自己就想用音乐赚钱,他说那太好了,就这么做。他既有老庄的觉悟和通透,又有魏晋名士的率真和洒脱。他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不能被祛魅的人。
听说大象点映买了这部纪录片的版权,马上就会在全国范围内做点映播放,建议走进电影院,去感受一下与很多人相反的人生故事。
阿里巴巴多幸运,遇到一个让他知道芝麻开门咒语的人。最感人的还是老张的爱情:“如果你也相信物质不灭的定律/那就会有完美的几率/又让我遇见你”。
阴天里 有些人瞎比惆怅 有些人追着乌云洗澡
真好。记住张宜苏了,又多了一个想起来就会开心的人。
张鹏程说:“之前去徐州和南京路演,没有观众像上海观众这样,在他们上台的时候鼓掌。”现场的气氛确实很热烈,观众们都不止一次鼓掌。作为被这部电影感动的观众中的一员,我也非常自豪。因为我也感受得到在上海,观众对电影,对艺术的尊重比其他地方要更多。今天的两位主演,可能有很多常人不理解的行为习惯,和异于常人的生活方式,但是当他们玩起音乐的时候,仿佛发起了光,他们沉浸在艺术里的样子,值得我们每个人为他们鼓掌。
张鹏程是朵奇葩,张宜苏是棵圣树,苏的个人音乐剧作品,甩开众多徒子徒孙生产的网络歌曲的距离之大,让人最为感慨,不过最终也都逃不脱“活着和命运斗争”,圣树繁茂世界,奇葩点亮世界,噫嘻。
三星半入;全场笑疯,全程WTF盘旋,异人纪事百舸争流,张鹏程颇具天朝魔幻现实主义的癫狂表演视角切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阮籍式的魏晋贤士登场,话锋一转叙事主轴终于交叉;素材多过于冗长,剪辑精简更佳;科幻音乐剧太赞,唱列侬《woman》感人,片中所有音乐都异常好听。
可能对他们的第一印象会是寒碜,更难听甚至是獐头鼠目,可他们活得如仙儿一样,张宜苏更是比谁都仙儿。独立的制作最有资格记录这种仙儿。整个观影的感受就如同阿里巴巴知道了芝麻开门。期待张老师的原创音乐剧《吃喝拉撒之余》能面众,他音乐的魅力就如同他人一样,也期待导演邵攀的下一部独立作品。。
有的人,依靠音乐和命运斗争;有的人,靠卖馒头和命运斗争;有的人,依靠自杀和命运斗争;你和我,选择活着和命运斗争。
噫嘻
两个主角很有意思,是法律规定必须被拍出来被知道的人!这部片子可以说是非常豆瓣了,文艺青年们的中年生活预览:理想已逝但热爱尚存,宁愿穷困潦倒也不愿为揾食奔波,内心深处其实向往爱情,但总体来说没什么性生活……
让我感慨不已的作品。差不多十年前在南京,经许良科(该片部分素材提供者)引见,我曾与张鹏程有一顿饭之缘,当时他听说我是广东人,又喜欢港片,当场为我献唱《英雄本色》的主题曲《当年情》。他的发音并不准确,但唱得深情款款。记得那顿饭一起的还有许良科、刘若一,都是徐州人。他们今何在?
抓住夺人眼球的人物,那人物纪录片就成功了一大半!张鹏程和张宜苏这两位身上给观众的是那种“自由而无用的灵魂”。自己开心就好了,何必纠结那么多的成功定义。“有的人,依靠音乐和命运斗争;有的人,靠卖馒头和命运斗争;有的人,依靠自杀和命运斗争;你和我,选择活着和命运斗争。”
两个没啥音乐素养且以为自己是音乐家的神经病直男癌,靠着特立独行聚拢一群有热情没脑子的傻小子,俨然邪教教主的范儿,导演煞有介事拿他们当大师拍纪录片,有意思。混这么久独立音乐圈还一边喊“噫嘻我想制她”一边看AV解馋?说明屌丝也分有种没种。我讨厌不洗澡的人。
4.0。真正被感动到了反而是映后,当张宜苏老师被问到,自己后来的生活还有哪些女孩陪伴?他瞬间哭了...他说后来人生中也遇到了很多女孩,她们都很好,但义妹是亲人,他有这段回忆非常幸福,他要快乐的生活下去。这个猝不及防的瞬间让我也反思许久,这世上真的是没有完美的人设,但有完整的人格,有多少人包括我在内,终其一生都在寻找生活的意义,似乎天天抱怨的同时,日子过的始终都不在点儿上,我是多希望自己也能像他一样卸下心中的包袱,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坚持理想,善待朋友,人间即天堂,快乐每一天。
你牛逼,你在深山老林都牛逼;你有趣,没有观众你也有趣;你傻逼,你在讲话台上都傻逼;你无聊,你身边都是郭德纲也无聊。三个小时并不漫长,要写篇长文,给老张跟小张
有时幸福是吃饱了合衣就睡,弹琴时头靠我背,饿了两个馒头就能充饥,渴了一袋牛奶也能果腹。有的告别是删掉种子举起花,放弃梦想流着泪,追随乌云也能洗澡,弹奏电钢也可升空。吃喝拉撒之余的张宜苏光着膀子,说起义妹和阿姆斯特朗两眼闪光。这房间窗户漏风,被褥油腻,却像飞船,带他们脱离世俗引力。
徐州奇人异事,老张与小张,两个人物都挺有意思,像张宜苏自己拍的超8(16mm?),张鹏程自我感动的歌唱。不过,片长可以短一些
非常好的独立纪录片。徐州的两个音乐奇人。其貌不扬的张鹏程所做的曲子唱的歌都非常好听,删A片都能煽出情。生活邋遢的张宜苏生于台湾,却在徐州扎根。在别人家拉屎,下雨天搓澡,靠卖电子垃圾为生,免费教学生音乐创作,桃李满天下。片子感觉更加侧重张宜苏,他也确实传奇//20181027【大象点映】相比两年前看的3小时版,公映版遗憾地删掉了粗口和拉屎等语句桥段,但观众也能通过两位主角喜感而丰富的对白、事迹,体会他们的传奇人生,感受音乐的美妙。张鹏程的歌曲,张宜苏老师的故事都非常动人。张宜苏老师映后还现场弹奏两曲,直击心灵。向他致敬
本来以为会比较像《水底行走的人》,看完发现天差地别,《水》拍画家的生活,满满的HK文艺圈精英意识。对张宜苏的故事印象更好些,记住了《命运馒头》,只觉得全片不需要这么长。我很难接受在物质条件如此匮乏的基础上追求精神,但不免自问:“难道你认为不够格的东西就是拙劣的自我感动吗?” @印象城百老汇
这个纪录片拍活了,比剧情片好看,两个世俗奇人喜乐皆是戏;尤其是张宜苏像一只蝴蝶自由自在,有一颗老庄之心,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过着五柳先生式的生活且不以为意,拥有天才智商,音乐制作、计算机、宇宙知识无师自通,却无偿教学、自娱自乐,行事刁钻古怪,不为名利搏,俨然魏晋名士附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