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上结论:皮克斯新片《soul》,和之前的作品《飞屋环游记》、《寻梦环游记》一样,是一部逻辑混乱、乃至伪善的作品,其中笑点涉及到了职场霸凌(这个格调并不比春晚上的小品高级),剧情主线甚至在讲走后门。它当然有很多优点,但优点都是技术层面的,有非常感人的亲情片段、完美的新乡街景和让人体悟到平凡生活美好的煽情。但更大的本质上,它是一部会大大抬升公众沟通成本的商业大制作。本文围绕此进行一些逻辑辨析,我们就来看看:为什么说好的商业大片促进不同人交流,而这类鸡汤大片让人和人之间充满更多猜忌?
我对这么多观众居然不觉得soul在非常政治不正确地调侃会计感到难过,这就是霸凌,其他部门管理层合起伙来扰乱他工作还取笑他,就差直接和他说你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了。soul在剧情主线(注意是主线)上已经是一部弘扬正大光明地走后门的片子了,它既不公平也不正义。商业剧本里都需要有正方、有反方,皮克斯明明可以把这个会计写成一个比较吹毛求疵的心灵导师,导致学员找不到sparks——其实斯内普就是这种人啊,把纳威折腾成那样,需要成长。问题是他是会计,会计的工作不就是平账吗,那账对不上你说人家能力不行,要对账你说人家不招人待见,这还不算PUA?
我真的希望人们不要在职场里这样对待尽职尽责的基层员工,“生而为人请你善良”。 另外,何必要强调这样处理会计让他显得很萌呢?学校和职场里欺负nerd不就是这样的吗,大家凑一起嘴上不都说“你好萌啊”吗?对了,美帝职场里这种会计师一般都是东亚裔尤其华人哦~
迪士尼皮克斯的剧作风格就是典型的把“道德批判“搞得炉火纯青的。稍微讲究点格局的剧本,哪怕是爆米花动作片,它也会建筑在一个现实基础上,那就是正方和反方本质上是利益不同、出发点不同,反方的性格也是据此很有逻辑地写的,不会是为了坏而坏。比如《飞屋环游记》的主题是环保,环保好吗,当然好;然而具体实施环保是需要成本的,哪怕做个托福GRE阅读,也会讲,这里面涉及到当地渔民、猎人的生计,纳税人的支出,各种昂贵技术研发能不能起效果,如果认为只要不伤害动物就是好的,那这个成本其实是当地渔民猎人而非热心环保的键盘侠在支付,他们就不想给小孩更好的生活么,肯定不能一刀切啊。
但是在皮克斯思维里呢,假如片子主题是环保,那就把环保当成最大的正确(而且这里的环保也不是可持续发展,而是不伤害动物)。和主角利益不一致的角色,就要让他坏得很彻底。这种叙事很容易给思维不太敏锐的观众一个印象,就是反派可真坏啊,不环保的人真坏啊,杀动物还杀人呢——问题是环保就是不杀动物吗,一个不环保的人他就一定会去杀人吗?soul也有类似问题,量子世界里的会计,他的利益和男主不一致,但是这样的不一致能否说明他很可笑呢?看完我确实觉得量子世界的业务线高管合伙揶揄基层会计,企业文化挺差的,怪不得2020年了他们还无法进入信息化时代。
这种道德批判思维很讨厌。有格局的剧本应该是讲,各方和各方的利益不一样,通过合作和斗争,大家能想出一个对更多人都有益的解决办法(玩具总动员系列就是这样的),把饼做大了。因此我不觉得某些反派死透、主角走后门的剧本是真的在弘扬真善美,本质上喜欢道德批判的人才更容易PUA别人(且浑然不觉),因为这种思维下人很难去换位思考,看不到很多情况下道德也是既得利益者的话术,或者是为了经济效益博弈出来的某种约定俗成的解决方案,只是习惯性得搞道德批判,你不道德你就坏透了。《飞屋环游记》、《寻梦环游记》、《soul》这三部动画其实应该在家长指导下观看。
皮克斯的几个剧本(除了玩具总动员系列)假如能幻化成一个group,就是这么一种形象:生长在中产以上家庭,追求生活品质,热爱花花草草小动物,崇尚环保,但并不会感受到自己吃牛肉-鄙视猎人打猎、自己坐飞机-认为不环保的企业主都大大的坏之类的行为有什么逻辑不自洽之处。如果一个行走的皮克斯看到一位猎人肩上扛着刚打的鹿,TA可能会指控这位猎人“生而为人请你善良”;看到一家挣扎在生存边缘的小企业没有执行昂贵的环保标准,就要讲“不爱地球,非蠢即坏”。皮克斯完全不觉得宣传“脑子灵活”的高管揶揄尽职尽责的基层会计有问题,也觉得开后门是没关系的,都要为了happyending做牺牲嘛。
但如果猎人哭诉自己有孩子要养必须打猎赚钱,小企业哭诉装了环保系统就发不出工资,基层员工追究的是职场性骚扰事件,皮克斯们又会做出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判断。
那么假设做一个剧本,把前后两段、一件事情的不同侧面放到一起,我们来看看怎么解决?不好意思,皮克斯从不想这个问题,费脑子啊而且这多不好看,皮克斯是最真最善最美的,辣眼睛的东西我们就挪到看不见的地方去,看不见它就不存在啦~我们的作品就是要让你看的时候感觉自己特别善良,特别高贵~
结果就变成,根据前后两段、同一件事,完全可以拍出两部价值判断截然相反的皮克斯(我甚至已经在脑子里画出分镜了),其中是什么影响着价值判断呢?取决于究竟是谁在用丰富的细节倾诉自己是弱势群体。同一个行为到底是道德高尚还是上纲上线全凭他一张嘴,它就像咪蒙一样只想把最能调动人正义感的表面功夫密集地展示出来,产品主要卖点其实是让观众觉得自己非常高尚,并在这方面登峰造极。这种片子其实是抬升了公共沟通的成本。
因此皮克斯的剧作水平其实是被严重高估的。这个企业非常聪明,特别擅长创作关于梦想、亲情的片段,我看了也会哭,我也很爱看。但一旦涉及到剧本整体结构,他们就开始耍手段,论逻辑看其实里面很多地方是讲不通的,但他们故意不去管,就挑一些最能显人有正义感的片段往观众脸上怼。梦工厂的原始人系列包袱并不高级,但显然不耍这种小聪明;像《帕丁顿熊2》这类非常classical的合家欢电影,剧本的诚意与精致也在皮克斯之上。皮克斯真的有点对不起那些看得人眼泪直掉的佳章,实在不real,太精明了。
这事分好几层来看。首先,看待皮克斯作品的标准并不能和看待小制作、文艺片同日而语,主流大制作电影,要是真有勇气几个亿的预算下去还很real地搞坏品味、先锋实验就算了(敬您的勇气),但如果以真善美治愈系为卖点,拿着这么大资本的力量,是否应该承担一些起码逻辑自洽思维方式呢?这几年的皮克斯制作甚至不再是主角躺平甘心做废柴了,主角还要说阻碍他的就是杀人犯,自己要走后门。这也太没劲了。
其次是,已经2020年了,编剧技法发展了一百年,文艺作品早就可以促进不同人的互相了解了。比如玩具总动员系列和疯狂原始人第一部,我觉得非常好,一开始出发点就不是党同伐异或者道德感炫耀,这些片子一直在看到正方反方出发点不同,都有缺点和诉求,双方博弈、沟通、合作、抗争,解决方案水到渠成,作品境界就高,人物就立得住。驯龙高手细节逻辑不太灵,但是也是在说社群是如何转变观念,逐步实现同自然界的和平共处。
飞屋环游记、coco和弘扬走后门的soul,这几部的说教感特别重,问题是你道德大棒挥舞到这个程度了,到底是要批判什么?飞屋和coco里反派都杀人,你要批判的是杀人吗?批判杀人为什么不做个侦探片呢?剧作中,和主角利益不一致的人就安排他们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生活中是否和你利益不一致的人就会缺德到这个程度呢?99%没有。如果你的反方没杀人,你是否还有其他正当理由和技巧和他博弈?这也是皮克斯作为合家欢大制作非常不负责任的地方,其中充满了“和我利益不一致的人就不道德,就坏透了”,因为想不出对方坏到那个程度的理由,自己说服不了自己,就给对方写成杀人犯。这不是巨婴式思维么?
我真不是故意和皮克斯迪士尼过不去。首先我喜欢玩具总动员系列;2013年怪兽电力公司出第二部,《怪兽大学》,我当时在电影院里看得泪流满面,后来还陪朋友的小孩看了两遍。怪兽大学完美阐述了我当时的心情,就是没自信被奇怪的人打压,高考废了,一直是个自视甚高的奋斗逼,突然觉得人生意义塌了,稀里糊涂做了点傻事——电影里他们做的比我做的还傻还出格,谁上大学的时候不犯点错啊——但是最后处理结果真的是让人眼前一亮,好朋友一起走,有勇气面对人生,犯了错就认,自己做事自己当,即使如此也不放弃努力成长(我剧透一半吧,主角自己糊涂贪心被学校开了,没后门可走,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容易二字)。
怪兽大学豆瓣评分只有8.2分,应该说它论道德批判、显自己很善良方面远远不如我看着不顺眼的《飞屋环游记》、《寻梦环游记》和《心灵奇旅》三部作品,它真的没有后门可走,没有杀人犯级别的恶人可对付,但它真的创造了一个情境,就是我们自己靠着自己的力量,在这茫茫黑夜中漫游,我们可能很丧,但我们乘风破浪,敢作敢当。
谁曾想仅仅七年过去,《怪兽大学》、《玩具总动员3》这样创作方法的作品,已经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
你猜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研究皮克斯这个规模的电影与其说是研究电影,不如说是研究现象。上个世代我们都说主人公面对困难拼命刚的类型片是鸡汤,现在看看努力是很难的,硬刚是很累的,观众没那么喜欢这套了,都说励志是鸡汤。可是走后门肯定鸡汤多了。皮克斯筹划的时候绝壁搞了N多版的剧本,但他们自己有数还有数据,怪兽大学乃至玩具总动员等等,都不如飞屋和寻梦火,他们下一部片子肯定还这样,这是顺应市场的行为。
这背后有个趋势,就是在皮克斯主要受众的那些地区,教育时间越来越长,房价越来越高,固化越来越严重,大把人三十岁也断不了奶,选择躺平做废宅,努力没用,受不了精英叙事。当废宅当然是个人目田了,但问题在于,废宅得自己承担自己做废宅的成本和后果,总不能让别人承担,幻想用走后门来解决。社会正在发展到这样一个阶段:人人争当弱者,要求制度根据自己的主观意愿倾斜,放弃了抗争精神。但皮克斯显然在讨好观众上走得太远了(所以我不用白左之类的词概括,你看这里面好些逻辑问题是因为白左吗,真白左都在非洲领养孤儿呢,根本就是纯纯的精致利己),它创造的世界里主角基本不用承担责任,都是世界的错了。
可以理解在现在这种环境下乘风破浪要求太高了,但我想无论什么时候,敢作敢当都不应该是一种奢侈品,人也应该是要尽可能沟通、博弈的。是时候重拾一下电影剧作的黄金精神了,想到荒木飞吕彦说创作,“精气神一定要往上走,否则读者会觉得没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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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议比较大,我统一回复一下。首先是皮克斯本身是一种社会现象,他们用了全世界最先进的技术、最细致的市场调研、最大规模的宣发系统,和小导演求爷爷告奶奶凑点钱拍文艺片完全不是一回事。从他的剧作变化里是能反推出很多观众喜好、心态的变化的,这可不是研究电影,如果只是小规模片子当然没必要用这种方法来分析它。
其次是为什么要抓住会计被霸凌的问题?其实看剧情这个会计可能本身没有什么感受。但无论他有多迟钝抑或多坚强,其他部门人联手扰乱他工作的事情都是不能改变的,他就是客观上被霸凌了,这在职场里是非常严肃的事情。皮克斯把这类事当成笑点来拍,作为合家欢当然很不合适了。观众越是强调他没被霸凌、他没有不高兴,我们就越能理解职场/学校中很多霸凌为什么会光明正大的发生——因为大家并不觉得自己在霸凌啊。
最后是我并不是没有在技术意义上被皮克斯感动,但这种投资的片子技术好是应该的啊。如果你看完这部电影以后只想从相关文章中复述一遍感动,接受不了其他视角,那其实正应了我文章中的观点,那就是皮克斯式剧作思维本质上是让人不断地找自己认同的、片面的、很好理解的观点,同时把不在这个区域中的人想象得及其过分,并不尝试沟通、理解、把蛋糕做大。
如果你的2020年和我一样糟糕,年末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总结只能勉强交出一份“我还活着”的答卷,那么当你看完《心灵奇旅》这部动画片时,也许会在世界某个角落和我一起击掌——是的,一事无成也没关系,至少这个故事给了我们慰藉。
皮克斯用第23部动画长片证明它在创新路上已走得更深更远。我一边享受视听、主题、情节各方面带来的震撼,一边又为之焦虑不已。看来它不打算做一个爆款IP,甚至不打算面向动画片的主要受众——孩子,而只是变成一小部分成年人的围炉夜话——来,我们来聊聊人生。
噢人生?有什么好聊的。尤其当30岁以上的成年人走进电影院时,大部分人不过想在平凡生活的罅隙里透出一丝张望,喘口气,大笑一场,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出电影院,继续回到现实。
可《心灵奇旅》多么过分。它不仅没有把你从现实拉出去——作为一部动画片,它放弃了制造童话般的奇幻仙境——反而把你又塞回那个熟悉的世界,喧嚣的城市、热闹的街道、拥挤的人群……你依然听着市声、被闪烁着灯光、在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中感受自己的渺小。
是的,这个主角和你一样平凡。乔伊,一个黑人音乐教师,抱有音乐家的梦想,却囿于学校音乐教室担任一份并不重要的工作,和根本不爱音乐的孩子们在一起度过一日又一日,才勉强得到一个被恩赐的“铁饭碗”。
他的母亲可能和你的母亲一样。嫌弃你年过三十都没有稳定的工作,依然要靠她这半生辛劳才能换得你相对的稳定。而你漂泊那么久好不容易获得一份有社保的工作后还要和她提什么梦想,她只能把眼前所做的一切奉献展示给你,让你望而却步。
是的,多么熟悉。就像我,或者你,我们的每一天。《心灵奇旅》放弃创造更美更好的童话,哪有什么冒险王、探索队长、勇士奇兵,我们看到银幕上的乔伊就像乔伊在另一个世界看到他自己——乏味,无聊,没有明天。如果他也有生命的“丰碑”,那座雕像并不因为死亡的赞助变成一个伟人。他依然是洗衣机旁坐着发呆等衣服洗好的一个人,只是变成了雕塑,毫无惊喜。
这种平淡的回望令人害怕。它确实抛出一个我们在以娱乐为目的看电影时并不想面对的问题:我为什么活着?
我甚至觉得创作者残酷。毕竟乔伊身为平凡人活着时还有一份执念,要做一名爵士音乐家,至少在梦想的舞台上发光,哪怕只有一刻。而大多数的人们……我们……如果连乔伊那样最低限度的梦想(或曰“人生目标”)都没有,那我们庸庸碌碌的每一天,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残酷到让你不得不面对它、思考它、考虑它的答案的紧迫性,因为生命忽然有一天走到尽头,人生最大的偶然来临。那个无比熟悉的问题令人震颤:
“假如现在你就会死去,你是否遗憾?”
乔伊在通往“生之彼岸”的大道上拼命往回奔。我万万没想到在皮克斯动画片里会看到这样恐怖一幕,它预示死亡的必然,预示生命的有限,预示我们每个人都知道的常识,我却毛骨悚然如坐针毡。
我甚至迫切地想要做点什么,赶紧思考出我的答案,回到我可以追溯生命的某一端,重新开始,找到生命的火花,无悔地再过一次……
恰在这时,皮克斯给出它暖心的一面。“生之彼岸”有多令人恐惧,“生之来处”就有多让人充满希望。在这里你是崭新的,自由的,开放的,充满任一种可能。在这里你可以畅想如何活着,无知无畏地开始一趟旅程。
不过不要放松警惕。思考生命的意义没有因为“心灵学院”的温馨环境变得无关轻重。
重要人物22终于登场,她已经活了几千年,心灵苍老到不报任何希望地“活着”,且仅以这样庸碌无为地“活着”为乐趣。
这可能是我在动画片里至今看到最“邪恶”的人物。尽管她长着一副软萌面孔,她的内心却黑暗至极。她比任何一个正邪二元对立动画片里的“坏人”都要令人心惊,因为她不是某一个别人,可能恰恰就是我们内心里的另一面,另一个自己。
代号22,她代表了无望、自卑、封闭、畏惧、偏执、仇恨、……任何负面情绪在她身上都有理由,她并不打算去活一趟。在“心灵学院”她已成了一个冥顽不灵的老滑头,人类几千年历史中的各种伟大灵魂都打动不了她,她具备一种黑暗至极的能量——没有希望。
在动画片中,没有希望已被说得太过委婉。没有那个“通行证”,没有生命的火花。生死概念被描绘为一个具象世界,没有灵魂即没有火花,不过在银幕上没有闪烁一下。可是在我的抽象意识里,她的没有火花已代表无涯的黑暗。
打造这生死两端的具象空间并非多么有创意,毕竟前有《寻梦环游记》,皮克斯已经用卓越的技术向我们展现了一个壮阔的幽冥世界。然而在《心灵奇旅》中我得到创新的震撼来得突如其然,因为在这里,生命似乎多了不少维度,除却生与死,在生死之间依然有某种混沌,需要生命的个体自己去跨越。
我们在电影中可以感知到的:
一,确切以肉身活着的现实世界。
二,生之彼岸,即排队通往死亡的大道。
三,生之来处,即心灵学院,生前塑造人格的虚拟世界。
四,生死之间,忘我之境。
如果仅仅是在活着与去死的二元世界来回穿梭,我不会说这个故事多么有新意。但是当三和四出现并变得具象丰满时,它给我们提供了许多面镜子,在观察活着的人乔伊、尚未成形的灵魂22时,连同发现自己生命的多面性。于是连我们自己也不禁要向那些代表界限的“黑洞”张望:在不同维度的世界里,我又是什么面貌?
一个执着于成交的基金经理?一个疯狂的街头艺术家?一个为人类贡献一生学识的教授?还是一个吃吃喝喝睡睡无聊至死的某某某?……
因为有了距离的观望,生命的轮廓变得清晰。乔伊从具象的人变成抽象的灵魂,不仅看到自己一生的幻象,甚至变成猫,看到活着的自己的肉身。
因为有了距离的观望,灵魂22号也获得了新的审视生命的视角。不仅可以看到那些伟大的灵魂导师外有多么无聊、平庸的人活着(如乔伊这般),还可以看到他们既然如此平凡还执着于活着,这确实是一个有趣的问题。
问题到这里,“我为什么活着”,已不单单是“我想作为音乐家闪耀一次地活着”。这是一个平凡的主题,在不少故事里都已被讲述过。如今在《心灵奇旅》中,这个问题已演变为,“我注定无法闪耀地活着了,可我为什么还要活着?”
问问题的过程就像剥洋葱,在剥到明明看似快剥完时,已经感到快要得到答案的欣喜。就像乔伊总是坚信自己可以成为一个音乐家,可以有一天在心爱的舞台上忘我地演出一次。因此他充满热情地活着。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个问题还可以剥下去。答案背后还有问题。
乔伊如愿从心爱的酒吧走出大门时,他曾说“我死而无憾”的事已经实现了,他完成了一次精彩的演出。可是生命并没有因此更加丰满,更加有意义,更加闪耀,他就像女音乐家说的那样,想要看到大海的鱼,一直以为眼前的不过是水。
可大海本就是水啊。生活本就如此。
洋葱剥到最后,答案如此无味。你想要的生命中的闪光一刻,以为是毕生为之奋斗的目标,竟也不过是音乐家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的度过。而那么闪耀的她,竟然此刻也和你一样,也在这平凡的“水”中。
乔伊注定是失望的,我也失望。当你渴望半生的某个目标终于实现后,除了在那一刻得到的快感,剩下注定是无尽的失落。因为往后的日子,我将以何目标而活?我还为什么要充满热情地奔赴每一天?我不知道。
这个问题的抛出让我感到了某种强烈的空虚。它是如此熟悉,以至于我开始想象故事创作者的面孔,他也是和我一样30岁以上的人,在某一天画着动画或写剧本时问自己,哦我如此擅长画画或写作,我生来就应该做这件事,可是人到中年我竟然怀疑以它为目标的这大半生,我是不是真的要继续做下去?谁又定义了我应该一直做这件事而不是别的事?
质疑的力量在动画片里不是必要的,它总会把矛头对向某个具体的敌人而不可能是自己。但是在《心灵奇旅》中,我清晰地看到,敌人就是我们内心的另一面。另一面充满疑惑、不安、焦虑、否定,它像灵魂22号一样,轻易就推翻了你认为伟大或有意义的一件事。而你曾不懈地为之奋斗付出过这么多,以至于你已经不能面对付出的过去只能劝慰自己,是的,只有这个目标才是我活着的意义,我只能、必须这样走下去。
我说这是一小部分人的围炉夜话,因为这个问题的抛出已经带有门槛。它的前提是,我已经奋斗过了,也尝过了获得的滋味。比如当我梦想美满婚姻与相爱的人组建家庭后发现生活如此乏味;比如当我日耕夜作终于得到升迁加薪后依然做着重复的工作等待每月发薪日的到来;比如我渴望的一次声名大噪、一次天降横财,它们都通过我的努力和幸运得到后,我发现也不过如此……
接下来,问题就是接下来,我该为了什么而活着?我活着的真正目标是否还是它们?答案已被推翻。我推翻了我自己。
这种空虚感就是乔伊走出酒吧大门时,他感受到的——以及我感受到的。我从未想过一部动画片把人生的意义、目标、执念、动机这些抽象的东西,剥到最后,只剩尴尬的空气。
生命在这一刻根本是无意义的。它变成了别人的一个转身,而我抓到了“空”。
因为这一层空虚,我向《心灵奇旅》投去共鸣。它不是酸楚的泪水,不是幸福的喜悦,不是为幽默的开怀大笑,种种情绪都被超越了。我竟然在一部动画片里感到了现实中曾经有过的空虚,甚至再一次逼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然而没有人能给我们答案。乔伊的偶像不会给他答案,他也需要自己追寻。反而是那个曾经执着于空虚的人物22步入现实后,任何一个小的细节都具备了意义——多么讽刺!
不抱目的地活着,却得到了活着的意义。那么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一片落叶?一次奔跑?一根棒棒糖?还是一次躺在地上的仰望天空?……似乎都是,似乎都不是。
当乔伊弹出流动的音符时,我并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只能感到情绪中的某种空洞重返充实。明白那微妙差别就像他真正在用音乐谈话——音乐,归根结底是表达自我的方式,我们的主人公并非为这种表达方式而奋斗。他要去自由表达的,是为之动容的生活的细节、记忆的触角,让他感到生命的酸甜苦辣的一切渺小与伟大,最后都会融入音乐,成为“火花”的一部分。
因此,音乐本身不是要去实现的目标。而是通过音乐,乔伊可以实现表达的自由、灵魂的放飞。他可以既活在尘世中,又可以超脱尘世,因音乐感知生命的丰沛,通过独属于他的方式,触到活着的意义……
嗯,写到这里,对我而言看似混沌的一切似乎有了一点清晰的指向。《心灵奇旅》不是一个典型的主角追求梦想的故事。这个故事在生死不同维度空间里都有不同的标准。如果说《寻梦环游记》里我们还可以亲情为依托,找到一根绳索通往“生之彼岸”,那么在《心灵奇旅》中,我们感受到的孤寂只能是在第四空间中荒芜的追寻,个人自己的追寻,没有同伴。
电影是心碎的艺术。当第四空间里的灵魂荒漠出现时,我所获得的感动比乔伊在闪耀舞台上弹下流动的音符带来的更多、更复杂、更难以言喻。原来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和我一样在这片荒漠中执迷,而我们却不能为谁伸出援助之手,只能靠自己苦苦探索。假设并没有航行的船,没有那片飘落的叶子,也没有什么化解你忧愁的灵魂舵手,在生死之间、忘我之境徘徊时,终究只有自己去辨明到底哪一部分是执着,哪一部分是偏执。22号灵魂,存在于我们每个人的心中,她是活着的幽冥。
这场晦涩的对话终要结束。从生谈到死,从死谈到生,假使给你有限的生命再来一次有限的旅程,也未必获得真正的意义,来人世一遭本就是一片混沌。
但我想不是所有故事都要告诉你,意义是什么,目标是什么,成败又是什么。在这场对话里,令人慰藉的是,失败者不是可耻的,渺小而孤独的每一个人都不是可耻的,都有了存在的理由。《心灵奇旅》如其名,只是带我们的心走了一遭,看到荒漠,也看到微光。
作为全剧核心概念的「火花」(Spark)究竟是什么?
《心灵奇旅》(Soul)的背后,涉及了非常丰富的世界观:作为灵魂核心的Spark、生前与身后的神秘世界、神秘主义、月亮神话、荣格心理学等等。这些设定并非凭空而来,而是都源自人类思想史上的显学,尤其影响深远的柏拉图主义。 因此这部片子极为深厚的文化内涵,多数观众在观看过程都能够体会到。但在具体知识背景上,则在国内普遍比较陌生,因此不免产生很多「背后到底为何」的疑问。幻蓝在此一一解析。
电影的展开,始终围绕着一个叫做「火花」(Spark)的概念。它看起来是灵魂的一部分,无法通过教学得到,只能自己去激发。但在片中又否定了将其视作人生「目标」的观念。那么Spark究竟是什么?它又为何如此重要。这就需要从始于柏拉图的「灵肉三分」观念说起。
虽然现代科学的主流是身心一元论,但「身心二元」仍然是我们多数人习以为常的观念。不同的人,可能会将其理解「灵-肉」、「心-身」等等。总之,能够体会到人类——我们自己——是由一个精神性的部分(灵魂/心/精神)和一个物质性的存在(身体/物质)组成的。所谓「心想事成」「主观能动性」等说法,都是基于这个二元观念产生的。
但在更悠远的思想史上,「人」往往被认为并非由灵肉两个部分,而是三个部分组成:心智(Nous)、灵魂(Soul)和身体(Matter)。
有据可查在西方最早系统论述这一点的,是前4世纪的哲人柏拉图(前427-前347)。
在《理想国》中,他将人的灵魂分为三部分:理性、精神/情感和欲望。他以三个形象做喻:「理性」是人,「精神」是狮子,「欲望」则是古希腊的经典怪物——奇美拉。三者中理性居于主导地位,奋力驾驭着两种动物的冲动。其中作为「精神」的狮子是相对高贵的,人的喜怒哀乐等比较容易服从理性的支配;而如同怪物的「欲望」则更加低级,是身体的本能,盲目而顽劣。
可以看出,这三部分,是从高到低分为三层的。在另一篇描述世界创造的重要文献《蒂迈欧》中,柏拉图延续了三层结构,并作了更偏「神学」的论述:
「进一步他(创世者)又见到,理性不可能属于任何没有灵魂的东西。这样思索的结果,在他构造世界的时候,他就将心智(νοῦς,Nous)放入灵魂(ψυχή,Soul),将灵魂放入躯体,由此使他所做的工作在性质上达到至善至美。」
——《蒂迈欧》30b,戴子钦译 (注:在原译中,将νοῦς译为“理性”,但与《理想国》中的“理性”(λογιστικόν)并非同一词汇。为避免混淆,改用在后世柏拉图主义者著作中,更常被翻译成的“心智”)
这里的三重结构和《理想国》中的略有区别,但大体结构类似。「灵魂」不再是三层结构的总和,而是退居中间一层,在身体和心智之间。最低的一层物质化为身体,与「本能欲望」对应。最高的「心智」,则对应「理性」一层。心智对应的希腊文用拉丁字母写法是Nous(也常译为“心灵”,或音译为“努斯”),是组成人的最高级部分。这一划分,被后世的柏拉图主义广泛吸收和发展,于是正式奠定了人的灵肉三分结构:
心智/心灵/努斯(Nous,精神性的高级部分) 丨 灵魂(Soul,精神性的低级部分) 丨 身体(Matter,物质性的部分)
这一点在后世西方文化中被广泛继承。除了成为希腊化时代的几大学说(柏拉图主义、赫尔墨斯主义、诺斯替主义)的共识外,也影响了基督教神学。基督教中同样将人依其看重、信仰自己身上的哪一部分,将人分为“属灵的”、“属血气的(属魂的)”、“属体的”三个层次。
这样的观念在其他文化中也广泛存在。中国传统民俗中,认为人分为魂、魄和身体三个部分,前两者是非物质性的。魂属天、是偏超越的;魄属地、是偏世俗的。古埃及人则认为人分为「卡」(Ka)、「巴」(Ba)和「身体」三部分。「卡」是灵体中偏精神、理性的部分,更偏向人的本质;「巴」是灵体中偏肉体、偏本能的部分。人在冥界的复活,就是「卡」和「巴」的重新结合。
在佛教的《般若波罗罗蜜心经》中,则认为人是「五蕴」(色、受、想、行、识)的复合体,这五蕴具有各自的独立性。并不存在其上的一个「统合的灵魂」或「灵魂的内核」,因此人并不存在「本质」,「我」是一个幻象。这就是佛教中拒绝「我执」的理论基础。
如果将两者对照,可以认为柏拉图的灵魂观是洋葱,有内有外,越内层越核心和本质。只要界定某个基准线,那么就可以定义里面为「人的本质」了。而佛教《心经》的灵魂观则像蒜,只有几个平等的蒜瓣,彼此互不隶属,无论怎么界定,都没有「人的本质」存在。
从spark的特殊地位来看,电影中的灵魂观更接近柏拉图式的,和佛教的则有较大差异。
需要注意的是,在《蒂迈欧》中,这样的三重结构,不仅适用于人,也适用于整个世界。在柏拉图笔下,整个世界被描述为一个有生命的统一体,同样是诞生于创世者之手。心智被放入灵魂之中,再用物质为其创造「身体」。这样「人」与世界便是「同构」的,这为后续泛柏拉图主义的世界观,提供了一项重要的原则依据——
世界分为若干层次,并大体划分为神性的“上界”和物质的“下界”; 上界支配下界; 上下同构的法则,即后世《翠玉录》中的那句“其在上,如其在下(As above, as below)”,这成为后世西方神秘主义所有流派的第一法则。
柏拉图去世十几年后,发生了一件颠覆整个世界的事件。
众所周知,柏拉图有一位著名的学生,叫做亚里士多德。亚里士多德有一位学生,叫做亚历山大,当时还是希腊北方马其顿王国的王子。这位柏拉图学生的学生,即位时仅20岁,然后用十年时间,征服了当时希腊人知道的绝大部分世界。波斯、埃及、两河流域、小亚细亚、中亚直到印度边缘,这拥有悠久历史东方土地,均被纳入他的版图。
这位年轻的君主在东方的广大土地上建立诸多希腊风格的城市,希腊语成为这些地方的官方语言。这开始了古老的东方文化与希腊文化长达几个世纪的深入融合。这一时期被称为「希腊化」,广义的希腊化时代一直延续到公元四世纪基督教成为罗马帝国国教,并在后续一千年的拜占庭帝国仍然发挥着持续的影响。
希腊哲学——尤其以柏拉图哲学最为显赫——在东方广为流传,同时被东方人——尤其埃及人、波斯人和犹太人不断诠释,与当地古老神秘传统融合,从理性思辨哲学,越来越偏向神学和神秘主义。
「柏拉图主义」就是时期的产物。所谓「柏拉图主义者」,并非柏拉图开创学园的成员,而是一些自发研究、诠释柏拉图著作的学者。他们将自己视为为柏拉图学说的继承和发扬者,但有一定的理论原创性,并普遍融入了东方思想。「中期柏拉图主义」和「新柏拉图主义」两个时期。
除此之外,在希腊化时代继承柏拉图思想的,还包括作为西方神秘学源流的赫尔墨斯主义(Hermeticism)、以「反世界」为特征的诺斯替主义(Gnosticism)等。这些学说被当代神秘学、文化史学者乌特·哈内赫拉夫统称为「柏拉图主义东方学」(Platonic Orientalism)。电影中的文化背景,大多都来自这一大系。
在电影中的心灵学院里,22这样没有Spark的灵体,就是一个柏拉图意义上的灵魂(Soul)。它是精神性的低级部分,居于中间状态,只具备基础的情感能力。它一方面需要和心智(Nous)结合,从而获得「理性」;一方面有需要和身体结合,才能产生“感觉”。
公元一、二世纪之间,作为中期柏拉图主义者的普鲁塔克(46-120年,罗马帝国时代希腊作家、哲学家、历史学家),发展了柏拉图的灵肉三分观念。在其著作《论月面》中,他诠释了如上的理论:
大多数人正确地认为人是混合体,但错误地认为只由两个部分构成。原因在于,他们以为心智是灵魂的某一部分,因此,他们犯的错误并不比那些以为灵魂是身体一部分的人更小,因为灵魂比身体优越和神圣多少,心智就比灵魂优越和神圣多少。灵魂与身体混合的结果是非理性或情感性要素。而心智与灵魂的结合产生理性;前者是苦和乐之源,后者是善恶之源。 ——普鲁塔克《论月面》二十八,孔许友译
普鲁塔克认为,这三者有不同的来源:心智来自太阳,灵魂来自月亮,身体来自地球。灵魂介于心智与身体两者之间,并连结两者。正如月亮(在当时的天文观念中)居于太阳和地球之间,并调和两者。
无生命之物(物质)本身没有力量,而且易受外来因素的影响,心智则是无感情和独立自主的;但灵魂是混合的和中介性的东西 ——普鲁塔克《论月面》二十八
在心灵学院中,22演示过作为灵体是没有感觉的,就是因为没有和身体结合,因为「感觉」源自身体。而灵魂转世必须拥有的“火花”(Spark),对应的无疑是心智(Nous)。
灵魂与心智相互塑造,然后全方位地包围身体,以此获得对其形状的印象,这样,即使它与任何一方脱离很长时间,但由于保持了相似的外表和印记,它仍然被恰当地称为一个影像。 ——普鲁塔克《论月面》二十八
心灵学院中,没有获得「火花」,亦即没有和Nous结合的灵魂,无法前往地球与身体结合。这一点在普鲁塔克笔下也有描述:
而那些野心勃勃、精力旺盛、暴躁的灵魂,以及那些迷恋身体的灵魂……当他们受到烦躁和冲动的刺激并被从月亮引向另一次投胎的时候,月亮阻止他们沉入地球,不断将他们召唤回来,用魔力把他们捆绑住。 ——普鲁塔克《论月面》二十九
而之所以有这条法则,如前面的理论,灵魂未和Nous结合,就不会产生理性。这样的灵魂如果与身体结合,就会变成仅凭情感和本能行动的怪物,造成大地上的灾祸。希腊神话中的怪物,如巨蟒皮同等,都是这样的存在。
因为如果他们以脱离理性的情感官能占据一个身体,这就不是安定和谐的事情,不可小视。像提提奥斯(Tityus)、泰弗(Typho)以及皮同(Python)这样的生灵,以傲慢和暴力盘踞德尔菲并且混淆神谕,就属于这一类灵魂。他们缺乏理性,屈从于情感,因为妄想而误入歧途;但是即使是这些灵魂,月亮也及时将他们带回到她自身并使其变得有秩序。 ——普鲁塔克《论月面》二十九
电影中还体现了一种常见灵魂观,即灵魂是维持身体运转的原因。主角两次昏迷,都导致了灵魂的离体。但灵魂一旦设法返回,身体就重新活过来。这种观念在各文化中都很常见,柏拉图主义也不例外,如上文普鲁塔克所说的「无生命之物(物质)本身没有力量」。
赫尔墨斯主义则将这种赋予群体生命的存在称为「吹息/普纽玛」(Pneuma)。这个词汇与「呼吸」有关,源自古人对「唯有生者皆有呼吸」这一现象的观察,认为是呼吸带给身体生命(即使以现代角度,这一观念也不能算错)。灵魂被包裹在吹息中,驱动吹息,再通过吹息赋予身体生的活力。
灵魂在吹息中;吹息经过静脉、动脉和血液,移动活物,通过说话的方式托起它。 —— 《赫尔墨斯秘籍》卷十 赫耳墨斯之论说:密匙:14。肖霄译
上面提到,电影中提到的火花(Spark),即柏拉图主义中的心智(Nous)。在普鲁塔克笔下,它源自太阳,到达产生灵魂的月亮,被注入到灵魂之中,灵魂才变得完整、产生理性,从而被允许到达地球与身体(物质)结合。
在柏拉图的灵肉三分下,心智是组成人的最高级的部分,是人身上的神性,代表了人的超越性。所以在电影中,22在接到树上落下的种子那一刻,灵魂被补完,spark闪现出来。而主角则是在弹奏中,想起人生中那些平凡却宝贵的经历,留下满足的眼泪时,spark得以圆满。
他们的体验到自己的spark(Nous)时,都是源自从生活中体会到超越生活之美,亦即从「自然」中通过「美」,感受到了超越自然的神性。
在赫尔墨斯主义的残篇中,有一段非常美的神话描写,恰是对这一体验的隐喻:
对必朽之物与无理性动物的秩序宇宙,人子拥有一切权力,他冲破穹庐,屈身察看秩序宇宙的构架,因此向低层的自然展示了神的俊美形态。
当自然看到这位俊美得毫不过分且自身包含统治者们的一切能量及神之形态的人子时,她出于爱而微笑了,因为她在水中看到了人子最为俊美的形态的模样,在地上看到了它的影子。
当人子在水中看到和自己相像的形态,正是它在自然中的样子,便爱上了它,并愿望栖身其中。
愿望与行为同时产生,他便栖居在了无理性的形态之中。自然抓紧她的所爱者,四下拥抱他,围绕他,因为他们是恋人。」
—— 《赫尔墨斯秘籍》卷一 赫耳墨斯之论说:珀伊曼德热斯:14
「人子」由神创造,是人身上神性的来源;「自然」被拟人化为一位女神,是人身上物质性的来源。人即是两者结合的结果,因此具有双重的本性——不朽的精神与必朽的身体。单纯的物质“自然”并非“世界”。只有当人的精神与物质的“自然”遭遇,自然才变成“世界”,才开始具备“意义”。
在赫尔墨斯主义中,Nous被视作创世的第二位神,由至高神所创造,同时也是与人的灵魂相伴的一种存在。虔敬、拥有智慧的人,就会拥有Nous,从而获得认识神的能力;反之,人若痴迷于身体的感受,被其蒙蔽,就会遗忘自己的神性,被Nous离弃,在物质世界中不断被欲望折磨。电影中,那些因为对物质世界的某种执念而黑化的状态,就是后者的写照。
这样的人不停渴望难以餍足的欲求,在黑暗中挣扎,没有满足。折磨着他,让火在他身上燃烧得更旺。 —— 《赫尔墨斯秘籍》卷一 赫耳墨斯之论说:珀伊曼德热斯:23
而对Nous的体验,则让人回想起自己的神圣出身,逐步摆脱物质和身体的束缚,回归神性的“上界”。在“上界”的诸层次不断上升,最终突破宇宙的边界,回到神的身边。
「美」在赫尔墨斯主义中,拥有崇高的地位。神是至美的,世上的美都因分有神的美而存在。美可以让人的心智、灵魂、身体三部分同时得到升华,靠近神性。
这美照亮了他的全部心灵(Nous), 便引燃他的整个灵魂(Soul),通过身体将它拉向上方, 美将他整个 人化作精髓。 —— 《赫尔墨斯秘籍》卷十 赫耳墨斯之论说:密匙:14
在电影中,当人在演奏音乐、绘画、打坐等等中出神入迷,就会到达和心灵学院同一位面的地方。也体现了,通过“美”,体验到自己的Nous,激发了自身的神性,精神从而在那一刻进入“上界”。
在《拿戈·玛第经集》(Nag Hammadi Codex)中属于赫尔墨斯主义的篇章《第八与第九的论说》中,提到与之类似的情境——导师引导初学者,通过特定的内在修行和仪式,让精神到达上界与神最为接近的“第八重天”和“第九重天”。在这些神圣的境界中,所有存在都在进行歌颂神的合唱。
在柏拉图体系中,音乐的和弦是具有神性的。因为音乐的音阶,代表神圣的数学比例——这比例与七大天体(日、月、金、水、火、木、土)的运转的比例相一致。而这七大天体本身即是神明,为世界赋予时间。因此,数字和比例是宇宙的本原,演奏和欣赏音乐可以通达神性,与神比肩。
在看似平凡世界和生活的体验中,体悟到“美”,从而通达超越世俗的神性,从这神性中获得生活的“意义”。这就是电影中通过spark这一概念传达的真意吧。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对“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一种形而上的解读。
Spark这个词本身,作为与灵魂相关的含义,最早出现在诺斯替主义的经典中。诺斯替主义( Gnosticism)亦是希腊化时代的一大重要思想和宗教运动,兴起于约1世纪。影响遍及整个旧大陆,从地中海沿岸一种延续到中国新疆地区。其流派众多,部分属于基督教派别,其他则与之无关。所有流派的共通特性,二元论及“反世界”的价值观。下面我们以瓦伦廷派为例。
诺斯替教义认为,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是物质的,黑暗而罪恶。世界由一位低级而邪恶的神灵——造物主德穆革(Demiurge )创造,其中充满了痛苦与罪恶。在这个世界之外,有一个纯粹光明、至善、神性的光辉领域“普累罗麻”(Pleroma),属于一位真正的、不为世界所知至高神——上帝。这位上帝是非受造的、代表无限的“一”。由他产生了六个本源,代表了普累罗麻的完整性。这六个本源由分别产生了十个(the decade)和十二个(the dodecade)天使。前者是十个超宇宙(aeons,又译“移涌”),后者则是十个宇宙(eons)。
“十”与“十二”相加,就是“二十二”,应该就是电影中“二十二”这个名字的来源。
人类的产生,是因为属于普累罗麻的一部分神圣之光,流落入物质宇宙之中。邪恶的造物主德穆革,将这些神圣之光囚禁在物质世界中,并制造出人的身体,将这些光与身体结合,进一步束缚起来。每个人身上属于普累罗麻的光,称为“神圣火花”(divine spark),也就是电影中“火花”一词的来源,与柏拉图主义/赫尔墨斯主义中的Nous一样,是人身上的神性部分。人是属于世界之外的“灵”(火花)和属于世界的“体”(物质、身体)结合的产物。后者是邪恶的,应被抛弃的。
诺斯替主义很多流派,也接纳了柏拉图的灵肉三分。
人类按照他们起源的意识等级,被分为三类:渴求上帝的属灵者(the spiritual);没有记忆以至于不关心起源的属物者(the materialists);以及二者之间的属心者(the psychics),这些游移不定的人,从感知的世俗世界向一种至高的焦虑前进,然而却并不知道需要坚守什么。 ——阿贝尔·加缪《理性与神圣》第二章诺斯替主义,朱佳琪、叶仁杰译,梁中和校
可以看到“属灵”的等级,是觉悟到身上的“神圣火花”(divine spark)者,对应的即是柏拉图主义的Nous。这这一等级的人,就会努力领会超越的知识“灵知”(Gnosis,即“诺斯替”Gnostic的词源),从这个黑暗的物质世界脱离,回到普累罗麻之中。
电影中的世界观,对“世界”(地球上的生活)的态度是非常正面的,所以体现诺斯替元素的地方并不多。但有一幕很经典,是二十二意外进入了主角的身体,感觉非常恶心,叹息道“我居然被困在这样一句躯体之内,好恶心”。
这句话非常诺斯替。“囚困”是最典型的诺斯替的意象,这个世界是囚困人的神性成分spark的囚笼,而躯体则是其中一间更加严密的囚笼。在诺斯替世界观下,不存在我们通常所说灵魂肉体分离的“死亡”。在世界上与躯体结合的存在方式本身就是一种“死”,通常的“死亡”并不能让灵魂(spark)与肉体分离,因为一旦脱离一具肉体,就会马上进入另一具肉体中——也就是转世——spark仍旧不得自由。唯有领悟“灵知”,才能寻得自由之路。
悲伤痛苦我在这肉体的衣袍中承受,他们把我送到、扔进其中。我要多次把它脱去,多次又把它穿上,不断的一次再一次地了断往往的挣扎,却看不到生命在它的斯金纳(sh'kina)中。 —— 《曼达派的秘藏》(Ginza. Der Schatz oder das Grosse Buch der Mandaer) P45
当然,在电影中并未对身体和世界持有这样负面、黑暗的观念。 二十二的这种诺斯替情绪,很快被证明只是她的误解。她最终爱上了世界,并想要长久的寄寓世界之中。而像食欲这对“物质的沉迷”,也是被肯定的。《Soul》这部片子是明确的「爱世界」的,是反诺斯替的。
对于源自柏拉图的种种形而上的灵魂学说,二十世纪的心理学家卡尔·荣格,有一套基于心理学的解读。荣格将人的心理分为个体意识、个体无意识和集体无意识三部分。仅有个体意识是我们能够明确感知与控制的,后两者潜藏在我们平时无法知觉的部分,但对我们的心理有着真实的、巨大的影响。三者共同构成一个人的完整心理,荣格称之为“自性”(self)。其中集体无意识部分,是超越个人的、全人类共同的心理模式,由「原型」(Archetype)构成。原型是把人类共通永恒的经验主题具体化的模式,它会以相似的方式,在不同文明中,以神话、宗教、形而上的方式外在体现出来。
荣格将一个人精神成长的最终目标,称为「自性化」。它是完成自己“自性”内容的整合,精神得到的最完满的发展、出于长久的平静与满足状态。他认为这是一个人成长为“是其所是”的过程。
通过一个生物过程,任一生物成为其从一开始就注定要成为的那个生物。个体化是这一生物过程的一种表达方式——无论这个过程可能有多么简单或是复杂 ——《荣格全集》第11卷
荣格认为,各文明中的「圣化」的过程,如泛柏拉图主义的回归神性、佛教中的“解脱”、炼金术中的“贤者石”等,都是“自性化”这一心理原型的外在体现。电影中,二十二和主角,通达“神性”、“顿悟”式的平静而圆满的心理体验,与荣格笔下的「自性化」高度吻合。而spark,在荣格的语境下无疑就是每个人“自性化”的方向,是一个内在的、圆融的,而非外在、世俗、可量化的目标。
限于篇幅,这一概念在这里不再过度展开,相关中文资料不少,有兴趣的朋友可自行查阅。
在这一章里,对这部名为《Soul》的电影的灵魂观进行了分析,这很大程度反映了电影的主旨。除此之外,电影还留下很多内容,其世界观、每个人生前身后遭遇的究竟是怎样的世界、心灵学院又是什么,都留待在(下)中继续解读吧。
看完这电影,脑海里盘旋着……契科夫的短篇小说醋栗。
那个故事,说的是一对兄弟,其中的弟弟一生的梦想就是有一个小小的庄园,雇几个仆人,然后可以在庄园里种上自家的醋栗吃。他的哥哥对他的梦想不以为然,但弟弟的确就在为这个梦想而努力,省吃俭用,不断攒钱,还娶了年老难看的寡妇——然后,等寡妇死了以后,他终于有钱购买了土地,庄园,仆人和醋栗。
这个时候,他们都已经变成了头发花白的老人,哥哥去看弟弟,去看那个终于变成了地主,实现了梦想的亲人:“他苍老了,发胖了,皮肉松弛。他的脸颊、鼻子和嘴唇都向前突出,眼看就要发出像猪那样的哼嘘声,钻进被窝里去了。 ”
是的,弟弟是非常幸福的,他自认为自己是个老爷,甚至不再记得自己曾经只是个公务员,以自己祖上都是贵族自居,并且用自己亲自种的醋栗来招待哥哥。
“尼古拉·伊凡内奇眉开眼笑,足有一分钟默默地、泪汪汪地看着醋栗,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随后他把一枚果子放进嘴里,得意地瞧着我,那副神态就像一个小孩子终于得到了自己心爱的玩具。”
哥哥也不得不承认“我看到了一个幸福的人,他梦寐以求的理想无疑已经实现,他已经达到生活中的目标,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他对自己的命运和他本人都感到满意。”
故事的前半段,就让我想到了在人间吃上第一口披萨的22,她吃着披萨,喝着可乐,看着蓝蓝的天,这样的人生幸福吗?无疑是幸福的。活在当下的确足够让人幸福,醋栗里的弟弟,品尝着他拿又酸又硬的醋栗都可以热泪盈眶,简直是活在当下的典范了。
但契柯夫则在质疑下一个问题
“实际上,心满意足的幸福的人是很多的!这是一种多么令人压抑的力量!你们看看这种生活吧:强者蛮横无礼,游手好闲,弱者愚昧无知,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到处是难以想象的贫穷,拥挤,堕落,酗酒,伪善,谎言……与此同时,每一个家庭和每一条街道却安安静静,人们心平气和。在城里五万居民中,没有一个人会大声疾呼,公开表示自己的愤慨。我们所看到的,是人们上市场采购食品,白天吃饭,夜里睡觉,他们说着自己的生活琐事,结婚,衰老,平静地把死去的亲人送到墓地。可是我们看不见那些受苦受难的人,听不见他们的声音,看不见在幕后发生的生活中的种种惨事。一切都安静而平和,提出抗议的只是不出声的统计数字:多少人发疯,多少桶白酒被喝光,多少儿童死于营养不良……这样的秩序显然是必需的;显然,幸福的人之所以感到幸福只是因为不幸的人们在默默地背负着自己的重担,一旦没有了这种沉默,一些人的幸福便不可想象。这是普遍的麻木不仁。真应当在每一个心满意足的幸福的人的门背后,站上一个人,拿着小锤子,经常敲门提醒他:世上还有不幸的人;不管他现在多么幸福,生活迟早会对他伸出利爪,灾难会降临--疾病,贫穷,种种损失。到那时谁也看不见他,听不见他,正如现在他看不见别人,听不见别人一样。可是,拿锤子的人是没有的,幸福的人照样过他的幸福生活,只有日常生活的小小烦恼才使他感到有点激动,就像微风吹拂杨树一样。一切都幸福圆满。”
当然有可能在这个电影里看这段文字,会显得有点矫情,但是我在看电影的时候的确在想,如果有的人当下,并不快乐,他曾经吃过披萨了,喝过可乐了,看过蓝天了,但是他现在不得不做着不喜欢的事情,因为如果他向那个顿悟的基金经理一下把电脑砸掉,他可能连下个月的房租也付不起,而供到他读大学找工作的父母可能只有几百退休金,根本不敢得大病,在精神上和肉体上更负担不了一个成年的孩子,失去工作了以后在家啃老啊……
这个电影,如果是20年前看见,我大概会打五星,因为我实实在在就是一个奉行活在当下的人。我基本上不加班,敢和老板吵架,阳光好的工作日下午会请假去公园,在打工之余看闲书,听音乐,谈恋爱,我会兴之所至坐长途去吃昆山奥灶面,穿大半个上海给男友送一瓶咳嗽药水。
但是,现在,我没有这个自信,因为我真的不敢想象如果我当年没买房,我现在是什么样的生活。因为认识过一个和我差不多大,毕业就入外企的前辈,因为一直看空房产,所以……
还好去年年底房地产贷款政策又有改变,应该在抑制炒房一族,否则去年年第的房价变动,差点把人逼疯了。
能一直持续的活在当下的幸福,是不是建立在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的运气上呢?我这潇洒自在的人生,多少是我自己的选择和想开,多少是沾了历史洪流的光和好运之神的垂青?
如果如主角那样在小酒馆演出了一场就心满意足觉得自己死不足惜,阎王爷也没给他开后门的话,那么那个开着裁缝店照顾完丈夫又照顾着儿子的妈妈,她还能继续活在当下么。
当然这是一个好电影,对于能够活在当下的人来说,享受当下,享受每一刻的幸福,就如同20来岁的我一样意气风发。
但是,我也想说,有些人的当下真心无法享受,没有人替他们负重前行,没有力气去改变当下的生活,这并不是他们的错。而我们每一个暂时当下幸福的人,享受之余,应该也多体谅一下那些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的人,允许他们对当下的迷茫,愤怒,甚至嗤之以鼻。
在当下和未来之间如何平衡,在享受和努力之间如何进退,这个答案没有那么容易找到。虽然契柯夫在醋栗的结尾里说,“您永远不要感到满足,不要让自己麻木不仁!趁您年轻、强壮、朝气蓬勃,您要不知疲倦地做好事!幸福是没有的,也不可能有;如果生活中有意义有目标,那也绝不是我们的幸福,我们的幸福在于更明智、更伟大的事业。做好事吧!”
但更大的事业是什么,我仍然不知道。
作为一个中年人,我现在只能希望自己记住,我并没有找到答案,我要带着这样的迷茫去审视这个世界和我自己,时刻提醒自己,我的幸福,有没有建立在无视他人付出的基石之上?
(本文皆为跟电影无关的题外话,只是希望大家在点进评论区后不被另一长评毁掉好心情而写,写完也觉得有点不至于,但由于我真的很爱皮克斯也爱道导也爱诺兰,忍不住还是想回嘴。也希望在影片上映后,观众都能用心体会主创真正想向大家传达的内容。)
就很离谱。
先不说本片讲的就是黑人灵魂乐并且导演之一就是黑人,影片中现实世界的设定也是基于其个人生活,这都要算政治正确的话,怎样的一部由黑人主创的电影才能不算是政治正确?而诺兰那部,你说说是哪个设定要求他得是白皮肤了。
“皮克斯和诺兰20多年都没启用过黑人当第一主角,现在终于也屈服于政治正确了?”
“皮克斯之前还做了一部同性主题的短片,这一定也是因为政治正确。”
嗯?听上去你莫非其实是在夸赞政治正确,肯定了它为少数群体(这个说法可能也不准确,懂得就行,下同)带来的长久以来都缺失的关注与机会?
政治正确中应该被摒弃的糟粕是披着伪善粉饰太平,虽然安排了少数群体的角色实际却无关紧要、塑造得敷衍脸谱、加重刻板印象,以及为了应付zzzq把少数群体强行安排在不适合他们的角色和剧情上的现象。那么相应努力的方向则应是塑造出更多有血有肉、贴近现实、让少数群体有机会展示自身魅力从而淡化偏见的角色与故事。但一些人借着反对政治正确矫枉过正的由头,以公正之名反过来大行种族歧视、性别歧视、性向歧视之恶,以声讨其执行方法不对、不真诚为借口扭曲矛盾到完全否定增加多样化的初衷,巴不得趁此抹杀所有少数群体的机会。
当少数群体是无关紧要的配角:是白人/男人的施舍,一定要有个女性角色做点缀/黑人必死定律罢了。
当少数群体担当举足轻重的主角:不是靠zzzq他们怎么演得到主角,好像现实中他们真有那么重要一样。
当主流与少数群体戏份对半开:搞这么平均是形式主义,是虚伪。
当影片专门聚焦少数群体:与我何关,谁要看为了专门冲奥斯卡才搞的电影。
当影片展现少数群体的艰难现状:又在卖惨,他们靠这个得到的还不够多吗。
当影片故意把少数群体置于一个与现实错位的地位来达到反讽的艺术效果:是白人的阴谋,故意开这种空头支票麻痹世人。
反正怎么样他们都有得说,要让这些人来当选角导演和编剧的话,那怕不是有色人种和LGBTQ+演员会在大银幕灭绝,而女性角色将全部审美同质化并无关痛痒。这样看来,政治正确客观上保障了少数群体电影从业者的工作机会,反而是某些反政治正确警察给了政治正确合理存在的理由。
至于质疑电影公司启用少数群体是动机不纯的,这也是一个没有太大意义的话题。
首先,电影公司投钱拍电影就是为了得到更多的钱,有良心的电影公司他们可能同时也在乎其他重要的事,但没有钱都是白搭。而拍一部关注少数群体的电影,是综合了品牌公关、后续效益与社会责任的综合商业决策,你纠结投资人的动机,那99%的电影都别看了。不要一杆子打翻所有创作者,即便用来拍电影的钱是虚伪的,也不代表电影所驱动的每一个电影人、所激励到的观众就不真实;
其次,所谓的蹭政治正确热度它之所以热,是因为这些话题的确是当今世界的热点,你要抵抗的是伪善的政治正确,而不是这股多样性的趋势。再说了,取悦多数观众就是正确,讨好少数群体就是犯贱?
最后,你不能妄想现阶段所有既得利益者能慷慨地主动让出一部分他们所享受的权利并且还得发自真心。政治正确或许是有些人的惺惺作态,是面子上的妥协,但因为他们不是真心的所以少数群体干脆连这点该得的权益也不能要了是吗?
说远了。中心思想就是,皮克斯一直致力于为它影片中高概念的落地挑选最适合的世界观、角色与故事,也不乏对世间被忽视的群体与文化表达关怀(拉塞特是个遗憾但不能因为他抹杀一切)。所以,不要拿你对zzzq盲目的抵触、对少数群体狭隘的偏见来毁掉这其中积极美好的事物。既然墨西哥亡灵节文化的Coco和法国料理文化的鼠王能当之无愧地摘得奥斯卡,凭什么黑人音乐文化的Soul在未上映前就得被你扣上一顶只是蹭zzzq红利的帽子,到底是瞧不起道导,瞧不起皮克斯还是你压根就是种族歧视,大家心知肚明。
最后,推荐大家去看上影节期间推出的导演及主创访谈,能让你更充分地了解本片的灵感来源、世界观构建以及为什么要选择黑人和灵魂乐作为主题。预祝影片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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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如果你喜欢的某个主流群体身份的角色被改成了少数群体,你需要想清楚你恼火的对象到底该是谁。
一个原白人/男性/异性恋角色被改成有色人种/女性/同性恋,做出这个决定的电影公司、游戏公司高层,大概率他们的身份是前者而不是后者。同样地,一个创造出有色人种角色却敷衍抹黑,一个写独立女性却逃不开悬浮职场、只会全天候打击出轨男性和小三的制作方,也基本不会是由有色人种和女性主导,这些人根本不在乎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他们对于少数群体提出的需求简单粗暴地以这种“有名的角色改改让你们演总行了吧”的形式一刀切地处理,然后惹恼主流观众后把矛盾焦点转移回少数群体,让人质疑最初选择为自己争取过权利的他们。做出这种事的始作俑者、被利用的观众玩家和利用这点为自己谋私利的部分少数群体自身,都是可笑又可恨的。
至于一个纯原创的新角色,一个肤色、性别、性向对于其人物设定根本无关紧要的角色,一个本就是为贴合作品创作思想或是为关注少数群体现状而安排的角色,Ta被设置为少数群体,并且还塑造得十分立体出彩,从结果上客观地起到消除对立、淡化歧视、帮助更多人了解的作用,那不管Ta的创作初衷是不是出于政治正确,这都称不上是一件“坏事”,更不该成为你反过来抨击少数群体的武器。
(一个正面创作的例子就是Zootopia,其导演之一是Gay,编剧主导为亚裔女性。)
大家在批判不伦不类的花木兰真人版时都心如明镜地把矛头指向了迪士尼和新西兰女导演而不是全体亚裔演员,希望观众在对待迪士尼真人版小美人鱼、网飞猎魔人、华纳蝙蝠女侠、环球007时也能擦亮双眼。
另外,审美霸凌并不比种族歧视或性别歧视高级很多,在找反政治正确的借口时最好换一个。
在Joe收到那个改变他人生的offer之前,他的人生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平平无奇,连一个悲剧英雄式的失败都说不上。他住在纽约市Queens的一个昏暗的小开间里,每天吃同样的快餐,坐同样的地铁上下班,面对着和自己同样资质平庸的中学生。这天,他的同事兴奋地对他说:“Joe,恭喜你,你再也不是合同工了,你是正式教师了,从此你有五险一金,有工会,最重要的是没人能解雇你了,一辈子”。三个字像烙铁一样重重地落在Joe的心上。那一刻,Joe的神情有些尴尬,这并不是他想要的归宿。
他一直以为,在中学做乐团老师只是一份兼职,他真正的职业是音乐家。他想象自己的手指弹出的迷人旋律,连日月都为之动容。从他少年时接触爵士乐那一刻起,他人生的全部意义就已经确定。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活变得如此枯燥,疲惫,充满了三点一线的死气沉沉,无奈和妥协。他不甘心。他还想要最后一搏。
电影问了我一个问题:当你死了,你的一生中那些短暂或漫长的时光,被展列在一条宏伟的纪念堂里,里面会有什么呢?是那些高光时刻吗?毕业,结婚,买房……还是那些让你的情绪剧烈起伏的事件?失恋,亲人去世,被裁……总有人说,人生是一场旅途,终点站是死亡。那我们紧赶慢赶,每天忙忙碌碌,究竟意义何在?
或许沿途的风景,早已变成了一种收藏。注视着那些值得纪念的时刻,含情脉脉的不是眼睛,而是相机,回忆过去,细雨和微风没有停留在指尖和脑海,而是留在了照片里,再也不被翻看。我们花好大的力气,追赶下一个目标,要成功,要比别人超前,好像只要比别人快,走得比别人远,人生的容量就能无限扩大,一辈子可以活出好几辈子的体验。真的是这样吗?
Joe怀着对新人生满满的期待,不小心一脚踏进了纽约市街头的一个裸露的井盖,借此来到了真实世界和纯粹精神世界之间的混沌之地。他本该顺着通往天国的阶梯而心满意足地走向永恒,但是他不愿意,他挣扎着回到自己之前那平平无奇的人生。在这里,他结识了一个小灵魂,一个阅尽千帆却从未涉足这个世界的小朋友。在这个虚构的精神世界中,每一个小宝宝的出生都对应了一个拥有对世界无限灵感和好奇的小东西。
这个宝宝却不好奇,她满足于隔岸观火地审视地球上发生的一切,对历史和人类了熟于心的她,认为已经没什么理由去接近地球。Joe试图用音乐,就像无数伟人的灵魂用他们赖以信仰的东西一样,去启发她,但是一无所获。她的拒绝并不是恐惧或者反叛,而是一种犬儒,这世界已经没什么能让她再提起兴趣。
Joe的第一次演出大获成功,他的人生似乎就要摆脱灰暗,大放异彩了,但他却没有感受到自己想象中的震动,一切似乎跟他之前的人生没什么两样。他疑惑地问同伴:“这是我一直想要的人生,为什么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呢?”他的同伴讲了一个故事:一条小鱼对大鱼说,我的梦想是大海。大鱼说,这就是大海。小鱼疑惑地说,不,我的意思是,我想在大海里遨游。大鱼说,这就是大海。小鱼说,可是这些只是水啊。
小时候的我一直很疑惑,为什么一叶既可以障目,又可以知秋。看完disney的新电影《soul》,我似乎明白了一些。一叶障目的人,就像是在人生的旅途中忙着赶路,而忘记了自己为什么出发的人。而一叶知秋,是用眼睛,用心去体会这生活中的一花一木,在大海中遨游的小鱼。专注于眼前的事,可以让我们暂时脱离现实世界的桎梏,但是太脱离现实,不就变成了另一种桎梏吗?
二十二小朋友最终获得了她自己的灵魂启迪,给她启迪的既不是甘地,也不是爱因斯坦,而是地球上的阳光穿过层层树荫,落在街道上的样子,是一阵微风吹落的花瓣,是地铁通风口吹过的暖风,是街头一块钱一片的pizza。而Joe也悟到了,生活不是一张二等舱车票,闷头朝着目标前进,而是此时,此刻,此地,活在当下。
因为Disney+Pixar这样的存在 才使我对现代动画充满向往 我不仅向往那每一帧的画面 更向往那群创造奇迹的地方
真的真的不必觉得排片少,目前口碑扩散还需要时间,中国的电影市场只是反应有延迟,晴雅集那股粉丝劲一过,就是这片翻盘之时,作为院线工作者很淡定地告诉大家,这片子不是不爆,只是时候未到。票房反超晴雅集甚至屠榜仅仅时间问题而已,毕竟有太多优秀动画片都是长线放映一两个月。
一部“圣诞福音”动画,和《生活真美好》拥有同个内核,档期应景。片中的“生之来处”并非基督教的“天堂”,而是来自宇宙高纬度的“量子空间”,甚至只要忘我就可以投魂而入,接近“天人合一之际”的概念。千年的厌世灵魂在世间走一遭,体会到生活的乐趣;过着无趣日子的“音乐打工人”也在变换人生后,意识到生活的本质不是苦追目标,而是“活在当下”。“在世”也确实如此,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一生的光阴就在每一瞬,我们与世界的关系很多时候是“时隐时现”的,“隐时”如风吹过,“现时”啃个披萨。没有目标就是目标,没有意义也是意义。
你以为所有的故事都被讲完了,皮克斯给你讲一个所有元素都见过但前所未有的故事。终于梦想和目标都不再重要,feel it
皮克斯献给“打工人”的年度治愈之作,这才是真正适合圣诞节和年底看的心灵大片。如果让我选一部电影跨年,我会推荐《soul》,它不但让我想要珍惜那些生命中的小美好,更是让我想要感谢那些生命中照亮过我的人和事。以及不得不说,音乐太适合灵魂这个主题了,全片的音乐太动人了。
《头脑特工队》关于情绪,《心灵奇旅》关于性格与灵魂,皮克斯已经不屑于讲述简单“物”的故事,而是用最直接形象的方式拉开生活哲学命题,那是得经历了怎样的人生才能捕捉到的细节,完美幻化在作品里。执念的灵魂在忘我之境无去无从,而“我会享受活在当下的每一分钟”。
又挤又破的地铁,黄色的出租车,雄壮的布鲁克林大桥,哈德逊河上远眺万家灯火,曼哈顿的秋色,小酒吧里的爵士乐,这就是纽约啊。理想如果都实现了,那然后呢?你会继续问自己,人活着最重要是什么?不是爱,不是恨,不是痛,也不是成功与失败,而是感知,有些人把它看作是庸俗的生活,有人却认为它是活着的全部意义。两首歌太好听了,听完瞬间觉得生活美好了起来。
3.5。凡尔赛动画,男主体验了得尝所愿,享受了人生巅峰,回头规劝大家平平淡淡才是真,能活着就是美好。???
高纳终于实现了梦想,但他突然发现,他追求了一辈子的东西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么高大上。他突然发现,他为了他的爵士梦,错过了太多太多。他错过了和母亲相处的机会,错过了丽莎……错过了除了爵士之外的一切。很多电影都是给我们灌输成功学、心灵鸡汤,讲述主角努力追求梦想,最后就实现了梦想。仿佛在说,只要你努力就能成功,如果你没成功,就说明你还不够努力。皮克斯却告诉我们,并不是一定要有多么伟大的成就才算活着,就算没有成功又怎样呢?恰恰相反,一味追求成功而忘记了享受生活,这才是最遗憾的。无论是看天空、走路,还是和家人相处、和爱人看海……只要你用心去感受,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其实都十分精彩而美好。生活的真谛不是什么宏伟的梦想,恰恰就是那些生活中平凡的小事。追求梦想是最不重要的,看天空、走路、吃披萨才是正事!
我听过关于一条鱼的故事。小鱼游到一条老鱼的旁边说:“我要找到他们称之为大海的东西”。“大海?” 老鱼问:“你现在就在大海里啊。” “这儿?” 小鱼说:“这儿是水,我想要的是大海。” 目标不是人生的spark,生活本身才是。看完此片,关掉电脑,所有曾经拥有的Spark,纷纷涌上心头。
看完没有被鸡汤到 反而失落的很 我热爱生命 敬畏自然 保持一双发现美与善的眼睛 我的家人爱我 朋友支持我 我特别健忘什么事情都不记得 我不控制食欲想吃什么就马上吃 可是我都觉得活着好不开心啊 没有“火花” 没有梦想 没有热爱 没有一技之长 赤裸地来赤裸地去 又何苦非要白白走这一遭呢
理发师用剃刀也能救人危难,造型师用针线也会缝补梦想。枝头掉落的树叶,街头鼓起的排风,地铁里忙碌人群中的歌声,角落里饥肠辘辘时的披萨,当你爱上生活的一刻,就找到了激活生命的火花。原来每天有那么多灵魂经历个体的锤炼,性格的塑造,奋力冲向地球。也会有无数灵魂被生活压垮,迷失进漠漠荒野。
一部极有可能拿到奥斯卡最佳动画长片/最佳原创配乐的电影;一部迪士尼皮克斯近乎满分的作品;一个出品23部长篇动画电影,拿下10个奥斯卡奖杯的工作室;排片2%
未必有所成才算活着,梦想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只喜欢看天、走路、吃披萨的人生也很好。(皮克斯送给社畜社恐的一记摸头
的确在今年看,具有抚慰人心的力量,但也就抚慰了不到3分钟吧~
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电影好残酷,都说应学会放下,但倘若从未得到过,又有什么资格说不想要?有机会挑拣快乐的人都是曾爬上巅峰看过风景的人,而平凡如我们,只能将脚下俯首即是的通通当作快乐,欺骗自己生命已足够美好。决定笑着告别,将生命拱手相让,不是爱的传递,而是心已死、梦已碎。一部纯粹的情绪电影:如果得到了,再多表达一点都会破坏这种得到;如果没有得到,不会寻找原因,只会感到遗憾。
“灵魂不会被压垮,压垮你的是生活啊。”三十岁的社畜看的内心澎湃,但为了维持成年人的体面又要在黑暗的影院里哭的默不作声。22迷失后,黑暗内里一句句话砸过来“你做不到”“找不到火花”“这不是目标,这是平庸的生活”和抑郁症发病的自我攻击好像…戳的我好久没缓过来。沉入心流和陷入执念只有一线之隔的设定好赞,基金经理被黑的又搞笑又辛酸XD~但故事和人物塑造还是比《寻梦》的完成度差一点点。
我顶着豆瓣9.2我也要说,皮克斯就这?还碰瓷头脑?车3都不如;故事主题是挺安慰社畜的,可是这剧本写的就有问题还没讲好;全电影都很赶,和看2倍速一样,全是剧情推着角色在走,打npc呢?皮克斯这点一直都不改;故事感情就摸了一下树叶这么简单就懂了?结尾还大团圆?主角牺牲的意义呢?不如《头脑特工队》和《Coco》一颗脚趾头…连《赛车总动员3》里面主角的退休的感情都比这部有感染力…
你不会知道,那个街边转招牌的人的心中,存在着一艘巨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