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o is you, Chiron”(塞隆,你是谁)
这是《月光男孩》中的主角塞隆被不同人多次问道的问题。对自我的理解与认识,这是电影史上不断被探寻的其中一个最重要的话题。而在2016年,《月光男孩》要探寻的除了主角到底是谁之外,似乎还探寻了黑人电影对自身的认识理解以及蜕变。
可能很多人已经不记得2016年的开端是怎么对待黑人电影的了。在全球瞩目的奥斯卡上,没有任何黑人演员或者关于黑人的作品得到主要奖项的提名。这在推崇政治正确的好莱坞里闹出了不少争议,而社交网络上也出现了不少关于#OscarSoWhite(奥斯卡太白)的讨论,甚至连黑人超级影星威尔•史密斯也公开抵制奥斯卡,认为奥斯卡的投票会员对黑人影视创作人们种族歧视。
但如果翻阅2015年的电影作品,尤其是美国国内的电影作品,客观地说却并没有哪一部因为种族的关系而受到了不公的待遇。细细回想,你还能列出哪几部特别好的2015黑人电影甚至电视作品吗?你不能提黑人女导演艾娃•德约列的佳作《塞尔玛》,因为那是2014年的电影,更何况它已经在2015年的奥斯卡上被提名了;你不能提《冲出康普顿》,因为虽然它的票房意外地喜人,却不能说是一部特别出彩的电影;你不能说《奎迪》,因为即便瑞恩•库格勒作为导演和编剧是多么的出彩,都没有明显好于被提名的5人,而同样的话也可以用来解释为什么饰演男主的迈克尔•B•乔丹没有被提名;你还不能说《酷毙了》和《橘色》,因为虽然它们是那么的清新,却都不能撇下小众独立电影的身份,而不能进入大众的视线因而无法被提名似乎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作为(业余)影评人,我虽然能全心全意地向读者们推荐上述提到的所有作品,却不能过分同情它们没有获得奥斯卡提名的所谓困境。如果威尔•史密斯那么关心奥斯卡对黑人作品的歧视,为什么作为好莱坞数一数二影星的他不去接受甚至制作更好的黑人题材电影呢?为什么理应成为黑人电影人领军人物的他却连年去接像《震荡效应》和《附属美丽》这些缺乏灵魂的冲奥作品,或者像《自杀小队》这样的纯粹烂片呢?
而作为一个正常人,我也不喜欢被生硬戴上种族歧视者的帽子。对于一件艺术品的评价应该仅仅基于它的优劣,而不应因为他它所涉及素材的敏感程度而勉强加分(或减分)。这也是为什么我在评价电影甚至是身边的事情时从来不提种族或者性别的原因。我们对种族或者性别这些敏感话题能够给予的最大尊重,大概就是完全不在作出评价前生硬地思考它们,而是把所要审视的东西放在与平常事物一样的起跑线上吧?
而当舆论都还沉浸在1月奥斯卡提名是多么的种族歧视时,1月底的圣丹斯电影节却似乎给这些舆论的始作俑者提供了等待已久的话题。内特•帕克带着他自编自导自演的《一个国家的诞生》席卷了这个在全世界范围内最为闻名的独立电影节,更是得到了福克斯探照灯1750万美元的版权收购。各大媒体犹如饥渴已久一般纷纷对这部影片进行了赞誉,认为它已经提前锁定2017年的奥斯卡提名了,甚至以此预测2016将成为黑人电影的大年,对陈旧的奥斯卡进行反击。
而事实呢?因为内特•帕克自身的争议事件,这部圣丹斯上的大赢家后来受到了来自各方面的口诛笔伐。撇开创作者过往的罪行以独立思考评论作品的好坏是理所应当的,也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能在波兰斯基的丑闻后依然接受他的传世佳作《钢琴家》。但我对《一个国家的诞生》最中肯的评价,却是觉得它亮点不多,甚至为它在圣丹斯上赢得各项大奖感到莫名其妙,尤其当它的对手是年度最佳候选《海边的曼彻斯特》和《瑞士军刀男》等等的时候。
躁动的媒体说错了,《一个国家的诞生》由于其不太出彩的质量并不会被2017的奥斯卡提名。但他们的另一点却说对了——2016年确实是黑人电影的一个大年。
在《一个国家的诞生》后,高质量的黑人电影开始如约而至。《辛普森:美国制造》这一部长达七个半小时的纪录片以它惊人的制作质量赢得所有人的赞誉,我甚至在第一次观看时就认定这是2016年的第一部传世杰作;同样不落下风的还有另一部由艾娃•德约列制作的《第十三修正案》,从法律的角度阐述美国社会在今日依然存在的奴隶困境;而年末由著名黑人演员塞缪尔•杰克逊旁述的《我不是你的黑鬼》,虽然再次因为种族的话题受到观众两极分化的对待,在影评界里却依然赢得一致好评;独立作品中则有被广大观众遗忘的那部关于奥巴马夫妇第一次约会的优秀作品《南边有你》;当然少不了的还有短小而精美的《抽搐症候群》。
不过尽管有着这些优秀的作品,2016的黑人影视界似乎依然缺乏着一部一锤定音的作品。虽然《辛普森:美国制造》是那么的完美,它却是一部纪录片,要走入广大观众的视线还是有点困难;而《南边有你》和《抽搐症候群》虽然细腻精彩,却依然缺乏着传世佳作所需要的深度。
这个时候,《月光男孩》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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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男孩》的创作团队,包括导演兼编剧巴里•詹金斯(左二)
《月光男孩》是黑人导演巴里•詹金斯在处女作《忧郁的解药》后时隔八年的回归之作。作为非同性恋者的他,这次选择的却是与其背景有着相似之处,却也不尽相同的那最为狭窄小众的设定——贫民区,黑人,同性恋。然而电影却靠着这些最为小众的设定探索着人类最为深沉又最为广泛的主题——对自我的认识,外界的影响,成长。
而帮助詹金斯完美探索这些主题的,首当其冲是那优秀的剧本。这份改编自舞台剧《月光下黑色男孩却似蓝》的剧本,来自于与詹金斯从未合作,却又与他有着极为类似背景的塔瑞尔•麦卡尼。作为麦卡锡天才奖的得主,麦卡尼创作了这个深沉的故事,可惜因为其复杂的结构一直无法搬上舞台。但在舞台上的复杂,在詹金斯的眼中却意味着成为电影的潜力。这两位同在湿热的迈阿密长大,小时候住处仅隔数个街区却素未谋面的黑人创作者,联手为观众带来了这部2016年一众影评们评价最高的作品。
我们通常在讨论电影的时候都会问这部电影说的是什么。《月光男孩》说的是什么?主角塞隆住在南弗罗里达的贫民区,他是一个同性恋者,然后他长大了。The End。看过这部作品的观众相信不会反对上面的这个概述,因为这确实就是电影所说的。
但细心的观众同样会知道,这实际上也并不是电影所说的。
当《月光男孩》以最为简练的故事结构为我们呈现塞隆一生中仅有的那短暂的三段时间时,我们得以感受詹金斯为我们带来的这份最纯粹的人物演示。我们得以从近处观察塞隆,我们得以直视他的眼睛。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这也是为什么詹金斯提到他在选角时关注的只有演员们的眼睛。他相信只要三位演员的眼睛足够相似,他们对这个角色的理解和表达也将会足够让人可信。在《月光男孩》里,我们得以花一个多小时去跟塞隆相处在一起,通过他的眼睛直视他的内心。而这部看似最为简单的电影,却也是2016年最需要深刻沉思的电影。
这正是为什么如果被问道这部电影“说的是什么”时,用心的观众很可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原因。对于这部电影来说,关注它“说的是什么”,就如同错过了它想要表达的主题一样。
“说的是什么”对于这部电影而言,就像试着列出一个人的过往事件来理解他一般。这大概是可行的吧?他在哪里出生,他在哪里读书,他什么时候结婚生子。但这些问题真的能让我们更了解他的这一生吗?应该是不可能的,因为每个人的一生都要比列出来这些事件的总和更为深沉和更有意义。虽然这些事件总有着里程碑式的意义,但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难道不正是这些里程碑之间那些看似毫无意义的日子所铸成的吗?
和塞隆一样,你我的生命没有所谓的剧情,无所谓“说的是什么”。有的只是我们如何去感受这个世界,如何去对身边所发生的事情作出反应。而这,也正是《月光男孩》最为优雅,最为美丽的地方。我们跟踪着塞隆,去关心他,去同情他,去为他呐喊,去为他揪心,去为他落泪。我们因为他生活的困境而悲伤,我们因为社会对他那歧视的目光而愤怒,我们因为他以一身健硕的肌肉作为盔甲来回应社会的目光而理解和遗憾。我们可以感同身受,因为与塞隆一样,我们的生命中总有着某个不安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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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注更为平凡而容易让人产生怜悯的故事——新黑人电影的自我认识
关于电影,美国著名的影评家伊伯特曾经这么说过:“对于我来说,电影就像一部产生同情的机器一样。它让你对不同的希望、抱负、梦想以及恐惧产生那么一点更多的理解。它帮助我们去认识这些跟我们一样在旅途上的人们。”
《月光男孩》,正是这样的一部电影。作为一部黑人电影,它有着毒品、贫民区、同性恋,但这些都不是它所关注的重点。它希望做到的唯一一件事情是让我们产生对塞隆的理解和同情,而它在这一点上做得是那么的成功,以致于当我们走出电影院时,我们能对身边更多的人表示理解和同情。
而当黑人电影终于放弃去为所谓的种族歧视与政治正确呐喊时,当黑人创作者们终于把目光关注在更为平凡而容易让人产生怜悯的故事时,我们也终于看到了黑人电影的进步。我们在《月光男孩》中看到这种进步,也同样在2016年的新美剧《亚特兰大》中看到这种进步。这些有着自己独特灵魂的黑人作品,让观众们有机会去观察自身以外的其他故事,让观众们对这个世界有更深刻的新认识。
而这,或许正是新生黑人电影的自我认识吧?
“Who is you?”
“我是《月光男孩》,我是新生的黑人电影。”
个人的费城电影节第二日我去看了之前在网络上备受好评的《Moonlight月光》,也是今年聚焦的几部话题性的美国电影中唯一一部买到票的。当然电影本身的话题性决定了是不能跟剩下的几部美国参展影片的票房市场相提并论了,所以电影开始之前电影节工作人员也极力鼓吹我们spread the word,因为这可能会决定到这部电影的生死。
看过后最直接的观感首先是这只是一部尚可的影片。一方面由于首日观看的《追捕聂鲁达》实在是太优秀了,而这一部看上去从各个方面都有些生硬,观看的过程中就能感受到这很像是新导演的模仿致敬之作,情节虽然没有违和但是有故意人为制造的冲突与矛盾,所以整体的表达并非特别自然。有个别人物portrait的慢镜头看上去稍显得滑稽,当时还让我想到了王家卫的《重庆森林》跟《堕落天使》,结果回来research了一下发现这黑人小哥导演果真是墨镜王的粉丝。不过如果这样比较,我们说镜头的运用,光影的布置,叙事的流畅以及台词,这位粉丝和王家卫大概都还有十条街的距离。但是作为一部诞生在美国本土的艺术电影,与好莱坞流水线上制造加工的商业片以及纽约浪漫精致的独立电影比起来,它都缺乏一种被行业模式建筑起来的气息,更像是一种远离美国电影制作模式的产物。也许是因为故事发生在迈阿密的缘故,电影里好多镜头与对白都总让我想起东南亚的电影,永远不乏对世界艺术电影的模仿,以及对于本地电影的探索。
但是就是这样一部跟美国主流电影文化显得格格不入的作品,在剧本台词甚至演员的表演都显得生嫩的,远称不上成熟或是说有些平淡无味的作品,却在日后的这两天里总令我不住回想起某些片段来。在吃饭,睡觉与散步的过程中很容易从精神上回到电影最后出现的那间餐厅与那片海滩上,从月下到破晓画面淡出得像是一盏油灯被烧干。
我觉得或许这某种程度的牵绊是因为电影里的世界同我过去生活三年的美国确实太远,也丝毫与好莱坞电影里的美国白人青少年生活圈的腔调无关,事实上是我们甚少接触的美国南部非洲裔平民社区的一种少有展示,所以才收获到了这么多的关注。
我也原本认为如今多数的关于这部电影的优秀评分大概是被美国评论界的某种猎奇心里与政治正确所主导后的表现,但是如今我却是宁愿相信是导演致力于在观众心目中栽种的某些情感生效了。三段式的电影结构里毫无疑问个人最喜欢的第二段,少年时期的男主角最挣扎,海滩戏虽然开始得生硬,结局却有某些前几年大热的同类题材青春电影的味道。第三段本身似乎只有两场戏,第二场开始的拖沓却最终帮助把一个不幸的故事圆回了温暖的边界,算是不偏不倚的功德圆满。
我很难制止自己去联想,那些同时参与电影节而把观影大厅塞得水泄不通的参与观影的本地电影节会员中占绝大多数人口的白人老年人们在兴冲冲地赶来观看这部电影时的真实感受为何,因为我身边恰好就有这样一个上了年纪的白人女性。她在全片为数不多的几个tragedy moment过程中都虔诚祈祷,甚至留下十分伤感泪水,令我不得不相信其实很多人早已经把这部电影当成了一个社会事件的缩影而非一个单纯的艺术作品来欣赏了。但是好在,无论出于那种目的来看,它都值得。
但这也不得不令我想到:要是詹金斯导演在自己的下一部作品中如果无法再摆脱那些纯粹为了模仿偶像的某些电影技巧方面的硬伤,大概就不会像这次这般走运了吧。
2017年奥斯卡终于在乌龙中落幕,最佳影片是《月光男孩》,很多人在问凭什么?而《月光男孩》主打同志题材又会让人不由得拿它与《断背山》对比。《断背山》的艺术成就明显高于《月光男孩》,《断背山》在豆瓣电影top250里排名98,经过了时间的检验,这部电影在电影史上也许都会留下痕迹。
而《月光男孩》最大的的关注点居然是奥斯卡颁奖大乌龙,那么电影本身凭什么得奖?怀着这样的疑问,我观看了《月光男孩》。
看完之后我才知道了原来《月光男孩》在同性爱情的表达上收敛克制,把更多的内容放在了一个孤独男孩的成长上,借着大量的留白和沉默让观众去靠近和体会主人公内心的成长变化,同性的友情(和胡安的)和爱情(和凯文的)都是这成长过程中的温暖陪伴。
对于同性之爱的表达,《月光男孩》显得甚至有点突兀了,喀戎和凯文在第二小节里在沙滩上接吻的时候,由于前面的情节没有给到合理的铺垫而显得突然。直到第三节才扳回一城,就是喀戎和凯文十年后的见面,满身肌肉带着大金链子的喀戎在餐厅里见到凯文之后,又变成那个小小少年,眼神里有怯懦和渴望,对爱依然保守羞涩。
而已成厨师的凯文认真为做饭喀戎的样子也很感人,让人感觉这是他从业以来做的最幸福的一顿饭,边做还边瞄一眼厨房外的喀戎。不说一句情绪却满溢。
即便如此,这部影片的视角还是偏私人,这种私人的视角明明是清新小众文艺片的做法啊。这样的影片拿奥斯卡最佳影片,还是单薄了。
而《断背山》几乎是一部完美的电影。李安用欲说还休的矜持,讲述了怀俄明州广漠的草原和静谧的流水中,一段如歌的爱情与疼痛的秘密,让很多人心碎。也让那句“人人心中都有一座断背山,那是一个永远也无法抵达的梦”落进每一个对爱怀有遗憾的人的心底。
当年,李安导演的《断背山》口碑超高,甚至因《断背山》而获得大批同性恋评委的好感——其中公开出柜的便有500名左右,但却并没有因此拿到奥斯卡最佳影片。有人猜测正是片中的同性题材涉及了奥斯卡评奖的禁区。《断背山》错失奥斯卡最佳影片甚至被列入奥斯卡历史上几大著名冤案之一。
同性之爱当时还远没有进入好莱坞主流,但李安把它拍出来了,还拍得如此之美,美得所有人都无法扭过头去。
随着时代的发展,主流文化对同性恋越来越宽容,近年来同性题材的逐步打开为电影提供了不一样的炫目视角。同性之爱非冰非火,它是彩虹的颜色,有同样温暖的温度和同样精彩的故事。
因此才有了戛纳的同志棕榈奖、威尼斯的断背狮奖的出现。这些奖项针对电影节期间所有单元展出的同性恋、双性恋与跨性别者相关主题的影片,由独立的评审团进行评选。
因此才有了《阿黛尔的生活》斩获戛纳金棕榈奖,才有了《卡萝儿》在2015年声名大噪,才有了《小姐》在2016年上映当时便备受各国影展青睐。
《断背山》出现在2005年,《月光男孩》出现在2016年,所以《月光男孩》赢了。《月光男孩》的胜利不正是说明了一种时代的进步吗?今年奥斯卡最佳影片为《月光男孩》打开了一扇门,那么将来LGBTQ(女同性恋者(Lesbians)、男同性恋者(Gays)、双性恋者(Bisexuals)与跨性别者(Transgender)的集合用语)的优秀电影就有了更广阔的天地。
与其说拿下奥斯卡最佳影片是《月光男孩》的胜利,不如说是同性恋文化的胜利,是时代的胜利。
【就在刚才,奥斯卡颁奖典礼爆出史上最大乌龙。好莱坞传奇沃伦·比蒂和他当年的银幕搭档费·唐纳薇宣布《爱乐之城》获得最佳影片,该片制片人已经在台上致受奖辞了,结果发现信封里的卡片上写的不是自己的片子。目前官方说法是工作人员搞错了信封,比蒂拿到的是最佳女主角的信封,因为卡片下方的“最佳女主角”字很小,估计老爷爷老奶奶眼睛看不清,虽然有疑问但也只好照着大字宣布了。就这样,《月光男孩》上演惊天大逆转,直接从台上拿走了《爱乐之城》本已到手的小金人。坊间的另一个玩笑是,伊莎贝尔·于佩尔应该好好检查一下最佳女主角的颁奖信封是不是也有错误。《托尼·厄德曼》的导演马伦·阿德估计没有必要复查最佳外语片信封,伊朗影片《推销员》爆冷获胜,基本上是特朗普做了免费推手——他一月份将伊朗列入禁止入境国家,导演法哈蒂宣布不出席奥斯卡以示抗议,于是没看过片的学院成员也就直接把自己的抗议票投给了《推销员》。】
美国非裔与好莱坞的恩怨是个值得大书特书的社会文化史题目,从源于戏剧传统的白人画“黑脸”(现被认为极具歧视性)到海蒂·麦克丹尼尔斯凭《乱世佳人》(1939)拿下黑人演员第一座奥斯卡奖,虽然有传奇导演普莱明格大获成功的全黑人音乐歌舞片《卡门·琼斯》(1954),但非裔银幕形象长期被局限于奴隶、佣人、罪犯等社会边缘角色。九十年代起,非裔电影人开始成规模地获得突破,银幕上正面形象猛增,有了更多黑人艺术家创作、黑人演员演绎、从非裔社群角度讲述自身经历和故事的电影,有人为了图方便称之为“黑人电影”。
然而这样的影片数量还很少。去年奥斯卡因为连年没有非裔演员获得提名而犯了众怒,推特上#OscarsSoWhite(奥斯卡太白)的话题标签铺天盖地,身为非裔女性的学院主席谢丽尔·布尼·艾萨克斯被迫宣布在2016年学院新成员中多吸纳少数族裔。仅仅一年后,“黑人电影”就在学院奖上大放异彩:有极具娱乐精神又有教育大众意义的《隐藏人物》,有脱胎于戏剧专供演员飙戏的《藩篱》,有感人至深且艺术成就很高的《爱恋》讲述美国反异族通婚法的终结,纪录长片单元更有三部涉及非裔话题的作品。
然而,除了纪录片的真实之眼,剧情片中的“黑人电影”在内容上仍然程式化地展示黑人社群形象,缺乏多样性。2014年问鼎奥斯卡的《为奴十二载》是一部美国非裔“正史”的宏大叙事,2011年大热《相助》和今年的《隐藏人物》也以平权运动为背景。很多“黑人片”实际上是对白人作品和社会的一种反作用,虽然这里面有不少必要的工作,但这样的创作应该在八九十年代就做得差不多了。《为奴十二载》上映居然是2014年而不是1994年,本身就说明美国电影工业长期以来种族问题严重。其余如两年前的《芝拉克》和《奎迪》这种把刻板印象用古希腊戏剧或者好莱坞经典包装一下继续拿出去卖的,只能算是非裔影人对大众娱乐的一些贡献了。
去年圣丹斯大红大紫但因导演内特·派克曾涉嫌性侵而被遗忘的《一个国家的诞生》,从片名就剑指传奇导演格里菲斯的同名作品。那部1915年的《一个国家的诞生》在影史上地位显赫,但片中黑人形象的不堪和对三K党的正面刻画都引起很大争议。本届最佳纪录片提名作品《我不是你的黑鬼》中提到,格里菲斯这部电影直接引起上世纪二十年代三K党在美国的复兴。内特·派克的《一个国家的诞生》正是格里菲斯作品的一种反转,讲述一个黑人奴隶牧师逐渐成长为起义领袖的故事,把格里菲斯的白人英雄主义直接转译成了黑人英雄主义。这种“黑人电影”表面上的繁荣,实际上是把许多非裔艺术家的创造力汇成一种有套路可循的亚类型,要求作品击中身份政治中的每个敏感点,塑造另一种定式的黑人形象,几乎成了一种文化上的种族隔离。
幸好,有了《月光男孩》。
影片改编自耶鲁戏剧教授、黑人同性恋者塔瑞尔·阿尔文·麦克拉尼带有强烈自传色彩的剧目《月光下黑人男孩很忧郁》(In Moonlight Black Boys Look Blue),再加上导演巴里·詹金斯自己小时候的经历(片中的母亲形象几乎就是他自己的妈妈)。全片分为三段,分别讲述主人公童年、青少年和成年时期的故事。黑人男孩奇伦因母亲吸毒而长期缺乏爱和关心,性格内向、身材瘦小的他常被同学欺负,被唤作“死基佬”(faggot)。奇伦结识毒贩胡昂和他的女朋友特蕾莎,并在他们那里找到了久违的家庭温暖。青少年时期的奇伦与唯一好友凯文发生性关系,但凯文迫于同辈压力对他拳脚相向后,奇伦彻底狂暴,对长期欺凌他的校园恶霸下了狠手,也因此与很多美国黑人男性一样,跟警察、监狱打上了交道(黑人男性入狱问题参见提名最佳纪录长片的《第十三修正案》)。最后一段中,奇伦到了新的城市,和过世的胡昂一样成为毒贩头子,但对自己身份的犹豫和对凯文的爱依然占据他内心的全部。
詹金斯和沙泽勒一样明白,作为一个拍第二部长片的年轻导演,他必须从一开始就慑住评论者和观众。就像《爱乐之城》开头歌舞的一镜到底,詹金斯从一开始就调动自己最精湛的电影语言,为全片定调。他选择从毒贩胡昂冷酷高傲、不可一世的形象开始,高调开场,镜头围绕本就雄壮非凡的演员马赫沙拉·阿里漩涡式旋转,把充满危险的环境包裹在自信满满的胡昂身上,也昭示着他对周围环境的高度警觉。接着是奇伦被同学追打时的手摇镜头,堪称年度最恰当的手摇使用之一,进入主观世界无限放大人物情绪。这样精准的镜头语言贯彻全片,加上配乐中交响乐的使用,让强者柔和下来,让弱者崇高起来,两者间的转换也就一点都不突兀。
如果硬要按身份归类,《月光男孩》是一部真正意义上21世纪的“黑人电影”,它给黑人男性的刻板印象打上了问号,以一个黑人同性恋男孩的成长历程,拷问美国文化和黑人文化中的男性形象。它讲的不再是美国非裔苦大仇深的正史,也超越了黑白二分的世界观,进入一个细腻而个人的叙事中去,真正把少数族裔人物作为有血有肉的个体展现给我们看。同为黑人同性恋者的《纽约客》戏剧评论家希尔顿·阿尔斯说:“詹金斯在整部影片中都避免了我称之为黑人式夸张(Negro hyperbole)的东西,即那些常用来表现美国黑人生活的陈词滥调。”
詹金斯不给你看胡昂生活中暴力的一面,而是展现他的家庭生活,他对奇伦的温柔。他与小男孩“男人间的谈话”不是任何残酷的成长仪式,而是在海上教他游泳,肉体、海水和天光的美感让人忘记他的黑道背景。他托住孩子学浮水的一幕,固定镜头和舒缓的音乐与之前毒贩三百六十度的警觉和小男孩的仓皇奔逃形成极端对立——这是在教他爱和信任,教他说人生中有些时刻你不必防备身后或是惊恐不安,紧紧盯住眼前你爱的人,哪怕要为此付出沉痛的代价。
这样一部影片对性的处理难度极高,首先在银幕形象的传统中,起初有把黑人男性塑造成性欲过强的原始人、强奸犯的污名化,也有后来大众传媒里被“去性化”的黑人男性。这两种极端恰恰也是银幕同性恋形象的历史,从一开始的“去性化”,到后来酷儿电影对性爱镜头的痴迷。詹金斯利用片中迈阿密的气候背景,大量展示男女肉体,全片保持很高的性张力,但唯一一次做实是沙滩上两个青少年间笨拙的浅尝辄止。初尝禁果的青涩大家都有,两个底层的黑人男孩和中产白人家的男孩女孩并没有不同,他们有真实的欲望,但并不是性爱机器。
影片让这些“有违常理”的细节显得如此自然,然后我们才发现,其实有问题的是这个“常理”本身,它不过是社会对一个群体的固有印象。童年的奇伦问胡昂和特蕾莎什么是“死基佬”(faggot),自己是不是“死基佬”。我们得到的不是暴怒、戏虐或怎样“做个男人”的说教,满身腱子肉的毒枭表现得像个开明睿智的大学教授,给出了影视作品中最好的性教育戏之一。这真实吗?正常吗?也许是之前那些类型化、脸谱化的“黑人电影”让人觉得这样细腻自然的细节不该出现吧。虚构作品本身没有“真实”之说,只有“可信”,而观众对可信度的判断与社会话语紧密相关,这个话语反过来又是要作品参与制造的。
《月光男孩》呈现的是一个全非裔的世界,所有有台词的角色都是黑人,片中也找不到刻意对白人言说或对白人社会的反动作。这是个自成一体的黑人社会,它有底层有毒品有犯罪,但也有其他所有群体所拥有的一切。它不相对于任何他者而存在,它是自洽的。但这个纯黑人的世界又调动观众的常识,时时指向现实中仍然存在的问题,不怒不悲地展现下层社会,暗示种族在社会分层中的作用,还有黑人男孩和国家暴力机器的关系。于佩尔说《她》是一部“后女权”电影,对于主人公米歇尔来说所有斗争都已取得胜利,她只需要做她自己。套用同样的说法,《月光男孩》是一部想做“后种族”而不能的电影,但这至少是一次伟大的尝试。所以当我说它是“最后一部‘黑人电影’”时,是说它所努力的方向在于废弃“黑人电影”这个毫无意义的说法,完全跳出刻板印象的束缚。(之前做过同样尝试的,可能只有2014年的讽刺喜剧片《亲爱的白人们》。)虽然为时代所限,无论从创作、传播还是舆论的解读上,詹金斯的作品还是背负着非裔艺术家命运的沉重,但它却给今后美国电影所有少数族裔的实践指了一条明路。当然,路可以有很多,这只是其中一条。
这部片子与“黑人电影”传统真正的关系不在银幕上或剧本里,而是在幕后。《月光男孩》的三位制片人之一正是《为奴十二载》的幕后主宰杰瑞米·克莱纳,他凭后者拿下最佳影片后,立刻炮制出一部同样黑人题材的《塞尔玛》(2014),反响大不如前,去年就弃黑人题材而转投政治片《大空头》。《月光男孩》的另外两个制片人迪·加德纳和阿黛尔·罗曼斯基都是女性,这也是奥斯卡八十九年历史上第一次看到台上手握最佳影片小金人的女性多过男性。她们带来一部不急不躁的个体叙事,把集体困境具化为一时一地的特定人物,而不是把人当符号来对待。如果说克莱纳把“黑人电影”送上了美国电影产业的最高宝座,那么《月光男孩》则为这一“类型”打开艺术和社会意义上新的创作纪元——《为奴十二载》需要奥斯卡,但奥斯卡需要《月光男孩》。
(本文发表于《三联生活周刊》微信公号2017年2月27日。未经授权,严禁转载、引用。)
本文提到的片子,按出现顺序排:
奥斯卡颁奖典礼已经落下帷幕,《月光男孩》拿到了最具分量的最佳影片奖项。但在颁发这个奖项时却闹了奥斯卡史上最大的乌龙,颁奖人拿错了信封,错将最佳电影颁给了《爱乐之城》,《爱乐之城》的主创者发言到一半时被临时“赶下台”。《爱乐之城》与最佳电影失之交臂,令国内不少影评人愤愤不平。从国内的影评风向来看,《月光男孩》并不受影评人待见,豆瓣评分仅7.2分,笔者的豆瓣友邻(影评人居多)平均只有6.3分。但相反,《月光男孩》在欧美影坛好评如潮。在奥斯卡之前,它收获了包括金球奖最佳影片在内大大小小数十个奖项,登上了美国《时代》周刊“年度十佳”榜首,甚至在一向苛刻的的媒体评分网站Metacritic也给出了惊人的99分。
国内不少影评人认为《月光男孩》完全是题材占据了优势,电影聚集了各种热点争议因素:种族、毒品、同性恋、底层、弱势群体,依照好莱坞和奥斯卡一贯的“政治正确”,《月光男孩》才得到了如此虚高的分数。可事实是否如此简单?
《月光男孩》的故事内核并不复杂,它以三段式的结构讲述了黑人少年喀戎的成长史。童年时期的喀戎瘦弱,沉默,不合群,受人欺负,一次偶然的机会,他遇到了给他父爱般关怀的胡安,可他竟然是卖毒品给喀戎母亲的毒枭。少年时候的喀戎渐渐确定了自己的性倾向,并在好友凯文这里体验了爱情的美好;只可惜,凯文为了在恐同的黑人社区生活下去,对喀戎大打出手。两个最亲密的人,相继背叛了他,他们的善恶无常,令喀戎丧失了情感判断,他也迷失了自己。青年时候的喀戎已经完全蜕变,虎背熊腰、金牙、大金链,他成为让人腿软的毒枭,没有一丁点早前柔弱的影子。
如果电影到此就结束了,那它的确是国内影评人所诟病的,老调重弹,题材投机,好在《月光男孩》不止于此。电影的转折是凯文的一个电话,这一下子把喀戎拉到了十多年前。他与凯文见面,两人都涌动着对彼此的思念,但又克制,含蓄,欲言又止。凯文质问他,你到底是谁?终于在爱人面前,被重重盔甲包裹住的硬汉喀戎才再次袒露出真实的自己,他对凯文说,你是唯一碰过我的人。无论他怎么试图伪装和改变,他终究是他,他终究是那个脆弱、敏感、柔软的喀戎。他依靠在爱人肩上,经历世事,归来后他仍旧是紫蓝月光下,那个做自己的少年。
《月光男孩》并没有在种族、性向、底层、毒品这些标签上做过多的纠缠,说到底,它是一部讲述成长的电影,是一部关于人的电影,其次才是某种肤色、某类人的电影。任何电影的确都是关于“人”的,但许多电影中的人,是高大全的人,是空洞的人,是符号般的人,是被抽取了情感和经验的人,而在《月光男孩》中,喀戎的经历却触及到人们最为普遍的成长体验:我到底是谁?我想成为谁?电影深入了喀戎的内心,我们看得到他的困惑、不安、脆弱,似乎也能够感同身受,因为他的难题事关生存本身,是生而为人可能都体验过的苦涩。
动人的背后,是因为表达方式的细腻。《月光男孩》的导演巴里·詹金斯毫不讳言他是王家卫、侯孝贤的粉丝,《月光男孩》的许多桥段也有着《春光乍泄》《最好的时光》的影子,更难得的是,导演习得了王家卫、侯孝贤这两位具有代表性的东方导演大师的细腻。詹金斯充分懂得镜头留白和停滞的效果,他掌握了无声胜有声的钥匙,他让人物的情感在克制中澎湃,在隐忍中深情,比任何直抒胸臆的方式都更动人。
《月光男孩》的确不是那种宏大题材、宏大主题、宏大制作的电影,但它能够获得奥斯卡最佳电影,本质上是电影的胜利。如今我们谈论电影时,时常谈论电影的制作和形式,却可能忘了电影与人的关系。
电影的人文性,和人的眼泪、痛苦有关系,和人在生命中所经历的一切有关系,和人的勇气、希望、自尊心、同情心、怜悯心有关系。奥斯卡最佳电影行列中,应该有这样充满人文气息电影,它不是靠强劲宽阔的叙事取胜,也不依赖于华丽的形式和大牌卡司的支撑,而只是细腻温和地表达人们心中飘浮着的难以言喻的困惑和情绪,经由主人公的人生,它丰富和拓展了无数人的自我意识,让无数人从中照见自己。
——首发荔枝锐评——
本该热闹的夜晚,一个人窝在家里看完了这部电影。有人说得对,这是一部内伤型的影片。它明明那么细腻温柔地诉说了一个黑人男孩的成长历程,可是我的情绪却在电影结束后久久不能平复。
年幼时吸毒的母亲带来的暴戾对待,少年时被排挤欺凌的孤单,长大后被心上人背叛的伤痛,一路走来,这样的人生未免太沉重。背负着过多的迷茫挣扎和压抑痛苦,哪怕成年后努力打造出坚固的外壳,但底下依旧是不堪一击的脆弱和孤独。
看到Chiron面对一别十年的心上人终于委屈地说出“你是唯一一个碰过我的人,唯一一个”的时候,看到他面对妈妈迟来的忏悔而泪流满面即使说出“我恨你”但还是选择原谅的时候,感觉心脏被什么揪着一样难受,我懂他眼神里那种深不见底的悲伤,那一刻我很想用力抱抱他,因为我想起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那一段过往。有些父母永远不会知道原生家庭或自己的行为对于一个孩子的成长及以后的一生会带来如何不可逆转的影响。而有些恋人也永远不懂他们给你的伤害会如何在你日后的情感道路上变成一堆细碎的玻璃,让你步步惊心不得前行。而残忍的是不管如何,我们依然要背负着这些不为人知的伤痛,隐忍地走下去。
影片的结尾,镜头回到皎洁的月光下,童年的Chiron独自站在海边,回过头时眼神清澈而坚定,也许这一刻,他终于能和沉重残缺的过去说再见。
与主流电影公司还在给美国人大上特上黑人平权的历史课比起来,这部电影真的算是黑人电影中的一股清流了。表演精准细腻,但节奏调度的不好。人权,毒品,同性恋,敏感元素一应具全;总的来说是一部话题性大于电影本身的作品。
沐浴着清冷月光,我的皮肤变成蓝色,我的吻印在你的唇上,我的爱荡漾进无边海洋。某一天你打来电话,问我安好,说听到一首歌想起了我。时光是个筹码,年少时母亲斥责我不要看她,如今却求我去看她。就像我戴上了耳钉,你已将它摘下。我在记忆的水面泛舟划桨,沉醉进今晚的夜色,借我一身月光,做铠甲。
今年颁奖季政治正确的产物,碍于三段式的故事,最终只能流于情绪化和形式感的表面,倒是和以往那些苦大仇深政治正确的黑人平权电影不一样,它是小清新。片子在摄影上追求情绪上的忧伤氛围,也凸显了导演镜头调度能力的不足,同时也牺牲了叙事的节奏,最大的问题时三段故事流于表面无法深入。
黑人版王家卫
看了热门短评,就像知乎有些人觉得自己比美国人更懂美国大选局势一样,豆瓣有些人觉得自己比美国人更能看出美国佳片的好歹。说本片是靠着肤色和题材拿小金人的,基本上不懂电影,简直是对不知道比你高到哪里去的几千专业评委的侮辱。还有那个说把本片换成白人的,这故事可能发生在白人社区?
3.5 沙滩上的那一抓一抹。
简简单单的成长故事,但汹涌的情感就像月光下的海潮。跟肤色无关,跟性向无关,它只是关于一个男孩的成长,就像一个人跳着“春光乍泄”里的探戈,跳着跳着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我们会变成我们想象不出的人,但都会记得初恋时的海潮和月光。
比其他几部奥斯卡高级太多太多了。豆瓣打分低的有点出奇,可能更适合低幼爱情或者情感直接摆在台面上的这种,而且看电影带入的话,真的很不高级,拿自己的出柜经历去对比电影中的人?无聊。恰好这部电影还真是只有黑人背景才能有,只看到政治正确,本身眼光就有问题。很漂亮情感很饱满,喜欢。
三星半,那些话题性的设定让这部影片总是有些别扭。不过,深入到人物的情感与困扰的时候,又会因为那些抒情的细节让人小小感动,美国王家卫,黑人小清新
黑人/底层/同性恋,占齐了弱势群体主题的全部设定,没有比这更投机的了。老套的剧情,老旧的桥段。名不符实。
Highly overrated
这部电影实在清新、美好,甚至像一份经过过滤的带着光芒的回忆。故事很简单,加不加三个标题都无所谓,而且全部发生在黑人社区,没有任何想象中的肤色冲突。我想导演只是想拍一个普通同志男孩的成长,无关肤色;他的生活有和我们一样的困扰,他遭人欺侮也会愤怒,他为了爱情也可以一等十年…
少见多怪。
最后居然没搞你们还是人吗???
月光下的男孩是蓝色的,蓝色是一种温暖色。IMDB上8.5分太虚了,就是一部文艺小片而已。最令人感动的其实是小黑长大之后他挣扎、飘摇于世,武装到牙齿,可见到凯文的一霎那他怯懦的神情。本质上是对自我的探讨,牙套、车、月光其实都是掩盖了真实的自己。希望娜奥米哈里斯能拿奥斯卡女配。
可贵之处正是他的“一般”。你原以为是乏味的政治正确,结果他一点都不激进,甚至没有力气,轻柔又平和,还原黑人、同性恋、贫穷、暴力、毒品外壳之下凡人的本质。说《月光男孩》是肤色版的《断背山》,因为《断背山》给人“无关性别只是爱情”的启蒙,《月光男孩》异曲同工。
kevin给chiron做菜的那个镜头,看哭了。就是那种,珍爱的对不起过的老朋友回来了,我要给他做顿好的那种感觉。真的好感动。最后chiron说,你是唯一一个碰过我身体的人,我再也没有让别人碰过我。沉默,惊讶,欣喜。喜欢配乐和镜头语言,尤其是chiron见旧情人时候镜头的视角,好美。
并没看到什么种族。 这是一个关于人的故事。
童年、少年、青年,如此残酷的人生中又闪耀出“坚持做自己想做的”的美好。简洁是优点,也带来了单薄的不足。没想到它会得那么多奖项。
导演喜欢任性的夹带私货,不像王家卫的部分都动人,像王家卫的部分都多余。成年版已成毒枭的little,在见到他最初恋慕的人时,眼神依然回复孩童般的温柔不设防。一个人果然最爱自己的伤口,简直是循着伤口的轨迹报复性的长大成人,且还必须得回头凭吊那道伤口,与伤口再三缠绵,才能释掉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