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安东尼走上断头台的时候,莫扎特才死了两年。恍惚穿越回三十年前,小神童在奥地利皇宫中摔了一跤,上去扶他起来的,就是这位小公主。神童还嘴贱:你会嫁给我吗?时代动荡,命运诡异,这是多少大师的剪刀也剪不出来的蒙太奇。
《颜子家训》说:“上智不教而成,下愚虽教无益,中庸之人,不教不知也。”西方近代也有所谓的天才论,连康德都赞成牛逼者天生牛逼,天赋是努力代替不了的。大多数人如你我,都是“不教不知”的中庸。中庸最不理解天才,可也正是中庸,最喜欢折磨天才。
电影初始,导演就给出这样的镜头:尚未脱去稚气的小童莫扎特在父亲的引领下向贵族们献技,蒙眼弹琴,当场作曲,钢琴弹毕拉提琴,提琴完毕自唱。可别真以为周围的贵族是在欣赏他。电影固然有戏说成分,可是看看保存至今的莫扎特十四岁时的音乐会节目单,贵族们指定要看的六个节目,竟然全是临场即兴创作和演奏。其中一项是一个咏叹调,当场看歌词,当场谱出,还要自弹自唱。那时,同狄德罗等“百科全书派”名流关系密切的格林姆男爵有这样的回忆:“音乐家把所能想得出的最难的测验都提了出来”。就连英王也亲自出马考这孩子。甚至,臭名昭著的萨尔茨堡大主教为了证实作曲过程中没有作弊,把这孩子软禁了一个礼拜。神童莫扎特的才艺展示,说是表演,毋宁说是献技,是给贵族们解闷的一出玩具总动员。
重重磨难之后,莫扎特终于在欧洲宫廷打出名头。每个无聊的贵族都要将这个活玩具叫过去狎弄一番,长长脸。云游四方,他渐渐对自己的天才愈加自信,同时,自然而然地也学会了对付庸人。他竟然对奥地利皇帝说:陛下,音符一点也不多。真是到什么山唱什么歌,见什么顾客给什么货。一个如此敏感的孩子,早早地就领略到了人生残酷,众生傻逼。
古典音乐史上一个个璀璨不已的明星,彼时却大多沦为上层社会附庸风雅的工具。玉树凌风的才子生生给磨去棱角,剪去枝杈,发了制服,给了号码,混迹于俳优之流,夹杂于仆妇之中。为一口面包装孙子,海顿忍了;而狂人贝多芬拂袖而去;莫扎特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可背地里净出幺蛾子。大主教实在忍无可忍,一声令下,令手下主管给他来了一记排山倒海,逐出门庭。
本片导演米洛斯•福尔曼最擅于在人物传记片中营造强弱对比,唤起观众对弱势一方的情感代入。他在自己执导的另一名片《飞越疯人院》中,就塑造了一个控制欲极强的护士长瑞秋,堪称社会主流价值观的化身。主人公墨菲在瑞秋跟前的碰壁种种,不妨看做社会偏见的缩影。而在本片中,导演用同样的手法,塑造了一位一号反派——御用作曲家萨列里。这个角色承载了整个时代的“庸才”们对莫扎特的钦羡、嫉妒、愤懑甚至加害。其实,不过是导演为营造氛围进行的误读。历史上的萨列里是一位优秀的音乐家,李斯特、贝多芬等许多大牛,都曾经是他的学生。
电影中,Tom Hulce饰演的莫扎特,招蜂引蝶,怪笑连连,满嘴脏话,放浪形骸,瞧着实在并不很像“天才”。可据传莫扎特就是这样不靠谱的。他不喜欢读书,从小就习惯了自驾游,尝尽世态炎凉人间冷暖。这个不世出的上帝之子,五岁时成人般的老成,三十岁时却孩子一样顽皮。比起音乐,更喜欢跳舞,他留下的家书中脏话连篇。不仅打得一手好弹子,还参加了秘密的共济社。这样一个不太“纯”的人,写的音乐却纯真如跳跃的小童。
他去世百年后,有点为世人冷落,之后又再度热起来,一直滚烫到今天。萧伯纳认为,冷是因为从前热过了头,以及拙劣的演奏和指挥。公平地讲,是海顿给他以影响又反过来受他影响。而那比他小十几岁的贝多芬,《第一交响乐》中明明有莫扎特的的影子在逡巡,可暗暗又有新的英雄气概在迸发。莫扎特的高明之处在于既对内行有交代,又满足了外行悦耳的要求。他自己有封家信中谈到刚谱成的钢琴协奏曲:许多地方只有内行才知其妙,至于外行,也会喜欢,但好在哪儿,莫名其妙。
大主教的主管那著名的一踹,让莫扎特沦为沿街兜售脑浆的乞丐。他留下的许多乐稿,有些只开了个头,写了若干小节便搁下了。有人以为这是江郎才尽,可其实是因为无人订货,不能换面包,天才就懒得记录下脑子里天然的妙想。有人向他定制一首二重协奏曲,写好后订购者竟只给一半的酬劳,理由是:叫你到府里授课已经是天大的面子。
活着的时候,人们总把他看成一个标新立异之徒。他死后百年,萧伯纳等人才顿悟:莫扎特其实是一代乐风的总结,犹似拉斐尔之于绘画,莎士比亚之于戏剧。至于莫扎特的死因,中毒之说早已澄清是子虚乌有,本片中风雪中下葬贫民墓地的镜头,也是艺术化了的。究竟葬身何处,已经不重要。倒是可惜了那些曲子,随天才肉身的陨灭而就此不见天日。影片的最后,导演很突兀地给了一声莫扎特招牌的怪笑,而观众却泪如雨下。
庸才们是早已经习惯用半吃醋半嗔怪的口吻对上帝抱怨的:他是上帝之子,受上帝之爱,我们都是他妈的被抛弃的灵魂。多数人即正义,大众从来认为自己无辜。越是罪大恶极的,却越充满了罕见的委屈。是不是无论怎样的艺术,都不能做到遗世而独立?是不是无论怎样的天才,都免不了要为庸才甚至蠢材所狎弄?难怪古人云:“先时者杀无赦,不及时者杀无赦。”早于时代而生,必死无疑;晚于时代而生,必死无疑。
现世多奢谈“神童”,却不过是成年人无耻的嘴脸和庸俗的审美在儿童这个无辜客体上的主观投射与意淫。突然记起,那天有人招呼去看音乐会:“走啊,去看神童!”“哪个神童?”“郎朗呀!”
【途加千字文俱乐部专稿】
PS:豆友补充,Amadeus翻譯成“莫札特傳”是一個明顯的偏離主旨的誤導:應該翻譯成“上帝之寵”,或“神之偏愛”。这个由头太多评论写过了,所以没在正文中提出,附在后边吧。
这部电影的OST还是很棒的,建议找来听听。
“莫扎特传”的译名名不副实,因为并非是忠实于人物真实经历的传记电影,而更像仅从真实历史借去只鳞片爪再用想象连缀起来的虚构作品(不过如莫扎特死后被草率葬在公共灵位的引人扼腕的结局已经广为流传得成为他公共形象建构的一部分)。另外莫扎特的故事是由一位宫廷乐师萨列里讲述的,于是在原本就不可靠的历史文本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叙述者视角的限制。同时以莫扎特的嫉妒者-崇拜者萨列里的晚年讲述来建构他的一生,既避去无趣冗杂的琐碎,他的形象又在萨列里的痛苦挣扎中愈发鲜明。
萨列里的人物设置远不是仅作为莫扎特形象建构工具而已。莫扎特在他的选择叙述中形象的某些特质被突出,因而作为典型形象的人物得以确立,然而获得鲜明典型性的同时丧失深层灵魂的多义。莫扎特的形象从登场起即固定,或者说并非是通过后续情节对主体人物的形象进行运动式的补完,而只是不断强化在此之前就已经确立的形象而已。萨列里却恰好相反,可以明晰地看到他灵性的挣扎和善恶二分的紧张,而他的形象在运动的情节和叙述推进中逐渐丰满。
一
在分析萨列里之前,先来关注莫扎特的父亲。父亲在电影中真正出场的时候不多,可他却起到极为关键的符号作用。父亲首次出现在莫扎特欧洲巡演的时候,与萨列里不懂音乐的粗鲁父亲对比。第二次是终于摆脱父亲束缚的莫扎特违背父亲而提前结婚。第三次是父亲来到维也纳。第四次也是父亲本人最后一次出现,父亲因拒绝萨列里匿名送来的女仆而与史坦丝发生争吵,最后离开维也纳返回家乡。
首次出场表现的是威严的父亲对莫扎特的全权掌控,或称之为父权的压抑。以结婚为标志事件,莫扎特以为可以终于从父亲的阴影中走出,兴高采烈地向父亲寄去一封信。父亲来到维也纳,尤其是站在楼梯上张开黑斗篷抱住莫扎特的那一幕极具象征意义。莫扎特表现的是对一位神圣父亲天生的本性向往,手忙脚乱地用各种行为来讨好。以婚礼作为“谋杀父亲”的事件失败。第四次,父亲作为抵御者的行动失败而“溃逃”,萨列里的介入(女仆)开始渗透进来。精神上“谋杀父亲”的努力失败,甚至父亲肉体死亡后,阴影依然笼罩。
得知父亲去世消息后,镜头给到父亲画像。画像也始终悬挂在此。
歌剧《唐·乔望尼》中死去的将军,“他唤醒了父亲,在世人面前指责儿子。”(萨列里语)萨列里最后实施的行动就是模仿父亲的穿着,如未散去的鬼魂。
二
除晚年萨列里的讲述外,电影可大致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前九十分钟,萨列里在此阶段的变化可以在他对上帝的祈祷中窥见一斑。
幼年萨列里随父亲去教堂参加礼拜,父亲在祈求生意兴隆,他却在默念,“上帝,使我成为伟大的作曲家,让我通过音乐赞美您的光荣,我自己也能因此而荣耀。亲爱的上帝,使我闻名世界,使我声名不朽。即使身亡后,所有人都赞美我的音乐。作为回报,我愿奉献出我的贞洁,我的努力,我的谦卑和我每一刻的生命。”
莫扎特来到维也纳,萨列里为他写作欢迎曲,写完之后感谢上帝。
萨列里迎接完莫扎特回来,受到打击。“我所要的只是歌颂上帝,他给了我这种欲望,却又使得我如同哑巴。为什么?若不要我用音乐赞美,为什么要给我欲望?有这种与生俱来的欲望,却不给我才华。”
萨列里心爱女人的心被莫扎特占据后,他祈求上帝快让他走。“上帝到底有何意图?是在测试我吗?想让我了解宽恕的意义,不管多么痛苦都不要心生攻击?为什么是莫扎特来测试我,心中充满了对他的恨意,我人生中第一次有了残暴的想法。”
莫扎特的妻子史坦丝晚上来萨列里住处前,萨列里祈祷,“亲爱的上帝,给我能力,写出真正的音乐,让我知道你还眷顾我。”
“从此我们势不两立,因为你选择了自大、色情、下流、幼稚的男孩作为你的工具。所给我的奖励,只是让我能了解他的才华。因为你不公道、不仁慈,我拒绝你。我发誓,我要尽我的能力去害他,我要毁了你的工具。”
第二部分是九十分钟到一百二十分钟,萨列里派出女仆开始实施行动。第三部分是莫扎特父亲去世直到他自己去世,萨列里穿上莫扎特父亲生前的穿着去勒令莫扎特写作《安魂曲》。“最后萨列里写的真正美的、具有深度和热情的音乐奏响在莫扎特的葬礼上,萨列里终于受到了上帝的感召。上帝被迫去听,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最后我终于可以取笑他。”
三
可以明显看出,电影除了表面的莫扎特故事外,还暗藏着一条萨列里的主叙事。这条叙事我将其称为,作为弥赛亚的萨列里故事。此之谓“庸人弥赛亚”。
与道成肉身,创世之前就与上帝同在的耶稣基督不同,作为“庸人弥赛亚”的萨列里并非是天赋的,而是自致的或者说上帝以另一种形式“任命”的“拯救者”。这体现在他和上帝的紧张关系中,幼年时祈求能成为一个音乐家,不久他的父亲在用餐时噎死,他得以顺遂心愿。但在见到莫扎特后,深昧莫扎特惊人天才的他发觉自己的平庸开始嗔怪上帝为什么只给予以渴望而不赋予以才能,于是只能在二者间挣扎。他同上帝的关系也非耶稣基督式的,而是永远处于挣扎中。“你那仁慈的上帝,宁愿毁了自己的最爱,也不愿让庸人分享一部分光荣。他杀死了莫扎特,却使我活着,折磨了我32年。我慢慢看到自己消失,我的音乐消失,直到没有一个人弹奏。”上帝所降临给他的启示是莫扎特,使他得以了解到自己的平庸,同时却没有逃脱的途径。
莫扎特当着皇帝的面使他难堪、夺去他心爱女人的心,“那是上帝,透过荒唐的笑声取笑我,把我的平庸展示给大家看。”他一直处于天才与庸人二分的紧张之中,而迫切地需要解脱和拯救。上帝提供启示而不提供拯救,只能依靠自己。而莫扎特逝世后,他仍然要忍受“平庸”的折磨,看着他的音乐渐渐消失。他的报复之路即是一次“救赎”之路,为人类的“平庸之恶”而受难。
而在萨列里痛苦的受难之后,世间平庸的恶被引入启示之中,萨列里在“报复之路”中献身。电影最后,萨列里给所有庸人献上一场盛大的弥撒,以血腥方式献身的萨列里在弥撒中再次以不血腥的方式为所有庸人而奉献。此奉献确实赎罪。
不作为所有人类的弥赛亚,仅作为“庸人弥赛亚”的萨列里,与作为弥赛亚的耶稣对位,完成一次对人类精神的审视。
我代表全世界的庸人,我是他们的英雄,我是他们的守护圣人。到处都是庸人,我宽恕你的罪,我宽恕你们的罪。
Requiem æternam dona eis, Domine, et lux perpetua luceat eis.
主啊,请赐予他们永恒的安息,让永恒的光照耀他们。
由于想象力的匮乏,自认为不算是好的写手。即使想把历史哲学人文方面的诸多元素运用于自己的作品,如果没有切身体会的真实体验,也是很难。而人生实在是太短暂,想去完成的事情太多,真正能够经历的,却又太少。好在,还有一种表达方式,叫做电影。有着挑剔的眼睛和耳朵——人的神经元是很奇妙的东西。由是,能够享受像《莫扎特传》这样的视听盛宴。
不能否认这部电影在配乐方面的成功,由莫扎特这位优秀的天才作曲家传世的诸多佳作成就了这样的华丽动作。有新意的叙事手法,片长三小时却毫无赘述的紧凑情节,震撼与惊喜一波一波地接踵而至,乱花渐欲迷人眼。
神父在说着:忏悔吧,上帝的子民。主赦免你的一切。神父之于我的意向之中,是完全理性的存在。用宗教的准则判断着一切事物,黑是黑,白是白。由是影片从被关入疯人院的前宫廷御用作曲家萨列里的叙述展开。曾经的萨列里,对音乐如神祗般顶礼膜拜,伏在上帝脚下亲吻主的脚趾。一心想要通过音乐来歌颂神,甚至不惜为之付出贞洁、辛勤、甚至是人性崇高的品格。可是上帝和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上帝“赐予”他的仅是一种对于音乐——甚至可以说对于莫扎特的音乐的独特的识别能力和读解能力,而并非创造力。承认这样一个事实,对于爱音乐狂热程度毫不亚于莫扎特的萨列里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使他不由得陷入对莫扎特及其作品的矛盾情结——尽管厌憎莫之为人,却对其作品推崇备至。他是有远见的伯乐。对两者区别对待,而这直到现在,还是很难做到的事情。
由萨列里向神父的叙述而展开的莫扎特生平,既不委婉,也不动听。时不时夹杂其中的咒骂,和对于上帝的牢骚,能够看到他在莫扎特死后饱受了多少良心上的谴责和对自己平庸的愤懑。萨列里并非大奸大恶之徒,甚至在这两人中,我更喜欢萨列里。在父亲因小事故世之后才开始自己的音乐旅程,虽是被迫,至少也体现了一些责任感。
而莫扎特呢,追逐女人和音乐,只是他的本能反应。天才或许本身就是用来挥霍的,音乐对于莫扎特来说只是可操纵的表达工具,如同寻常人等日常生活中的语言。有个场景印象非常深刻:莫扎特一边喝酒一边玩着台球,就这样不经意地,却创造出传世的不朽作品。这样天然去雕饰的音乐,流畅而且完美,改动其中任何一个音符都大概可称之为“上帝的旨意”。而萨列里呢,他作曲的时候总是要正襟危坐于钢琴前面,仔细地弹着改着每个微小的部分。
影片中的莫扎特,对金钱淡漠,自信到狂妄的态度,笑起来分明有些粪土江山的象征主义。或许艺术家本身,就注定了与金钱无缘。艺术的发展需要一些放浪形骸,和之于传统的挑战。像是凡高,提奥的赞助成就了他身后的辉煌。然而提奥毕竟是凡高的血亲,况且提奥不懂美术,所做的事情无非是出于对穷困潦倒兄长的责任。这样的风格,注定了不是适合萨列里的道路。萨列里不是莫扎特的任何人,他也就只能发发“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了。
如果莫扎特降生在现代,我想会是个实验派的摇滚乐手。仍然是不按照常理出牌,大概会很朋克的打扮。萨列里的作品则是中规中矩的,没有对传统的挑战意味,出现在维也纳这样的音乐之都,总有些重复别人的痕迹。或许就是其作品在几十年之后湮没于众声的原因——历史是不会由于某个不成功的音乐家拥有高尚的人格就记录下他平庸的作品的。很残酷,不是吗?
但至少,萨列里在我眼中,并不是个庸才。对于美食的良好品位,懂得享受生活的快乐,熟悉与人相处的技巧,还有,高尚的人格。当莫扎特的太太请求他看莫的作品的时候,充斥在他心中的嫉妒以及仇恨使得他说出“你晚上再来”的话。女人真的回来并且将衣服脱得只剩下贴身内裤的时候,萨列里却摇了身边的铃叫来仆人,让女人离开之后自己从房间出去。悬崖勒马。试想若是事物按照其本身应该行进的前进方向走下去的话,莫扎特和萨列里一定会是誓不两立,也就没有后面种种可能性的发生。
片中的主要线索是老年萨列里对神父的叙述。神父的神情从初始的无谓平淡例行公事,到渐渐的被打动,被震撼到无言以对的过程,再现了萨列里眼中那一段莫扎特这个音乐巨人一生的传奇。认识到自己是个庸才是件很难接受的事情,而没有认识到自己是个庸才是件更加白痴的事情。片尾,萨列里端坐于轮椅上,带着无奈接受的心情,对疯人院的众生大喊“我赦免你们”的时候,我有种错觉,似乎他就是上帝,就是神祗。或许他对第三人讲述自己的嫉妒之后,可以完全得解脱。毕竟在莫扎特在世年代,他算是为数不多的理解莫扎特才能的人之一。没有萨列里的存在,也就没有莫扎特的安魂曲。赦免的,应该还包括他自己。
这是一部不存在爱情的电影,莫扎特的夫人并不理解他的音乐究竟具有怎样的魅力。讲述的,只是两个懂音乐的男人之间千丝万缕的羁绊。萨列里原罪,世人在他的角度都会犯。而错就错在,他也是为了音乐而生。
天才一向是电影人钟爱的题材之一,除了可以满足人们对天才的关注和好奇之外,也因为天才的人生本身就是一部跌宕起伏、引人入胜的剧本。例如《美丽心灵》里的Nash,他在数学、经济学等领域独领风骚,却饱受精神病的折磨和摧残不可自拔;《她比烟花寂寞》里的Jacky自幼就被称作大提琴神童却严重缺乏爱,在事业的巅峰期患上硬化症而无法拉琴后遭受无情的世态炎凉;本片的莫扎特则受到宫廷乐师的排挤和诬蔑,不被奥地利皇帝的赏识器重,最后被嫉妒他的御用作曲家萨列里间接害死,留下未完的《安魂曲》。事实证明,曲折坎坷的人生总能得到更多的共鸣,引发更多的思考。
而难以想象的是,这竟是1984年的作品。无论以剧情片还是传记片的角度审视,本片都具备了相当成熟的电影元素,从过人的编剧水平、插叙的叙事手法、注重细节而不乏写实的拍摄技巧、几乎所有主配角的精湛演技,到高超的化妆与美术、养眼的服装设计、强有力的音乐背景,即便拿到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参加各大电影节的竞赛单元也绝对有实力角逐大奖,真不愧为当年奥斯卡囊获8项大奖的大赢家啊。
当然,本片更让人无法拒绝的是对于两位主角人性化的深刻刻画,也因此对天才与庸才有了别样的理解和体会。
上帝是公平的。但凡天才都有执拗、偏激、极端、疯狂、神经质的一面,不为世人所容的一面,而正因为人格上的种种缺陷,他们顶多被称作伟大的天才,而不会是伟人。
莫扎特即是如此。他年少轻狂、恃才傲物,总是高调地挥霍和炫耀他的才华,毫不谦虚地接受赞美和崇拜;他狂妄自大、张扬跋扈,不留情面的嘲笑别人,擅改别人的作品;他极度自恋、崇尚完美,听不得别人的质疑,即便在约瑟夫六世面前仍大胆的据理力争。我们记住了他的毕露锋芒,也记住了他的不知天高地厚。
上帝是公平的。世上没有完美的人,天才也自有白痴之处。
莫扎特的白痴表现在除却音乐之外的一无是处,就像一个被宠坏了的任性的孩子:不会打理生活,没有家庭责任心;凭感觉交友,不留心眼,待人接物也一团糟;不切实际的自我感觉良好,不听他人劝告,不顾他人感受;不知理财为何物,却偏偏还在别人面前死撑面子;沉迷于放纵、享乐和酗酒,不分场合的嬉笑玩闹,标志性的放肆尖笑令他像个哗众取宠的小丑。我们记住了他的自以为是、刚愎自用,也记住了他那与年龄完全不符的幼稚和懵懂。
上帝是公平的。才华是天才赖以成名和受追捧的工具,却也是收获作为平凡人的幸福快乐的绊脚石。一来,天才被无限神化,他的努力和挫折大都被忽略、抹煞;二来,人们对天才盲目、无知的推崇或嫉妒、排斥使他们丧失了尊敬、保护天才的意识和鉴赏天才作品的能力;再者,或许是由于天才的大部分人生都奉献或是沉迷在源源不断地向世人展现才华,人们不知不觉就将其表面化、理想化,很少有人真正关心他的日常生活,以及作为一个人而不是天才的内心世界。
莫扎特自是不幸的,最亲的父亲不理解他,最爱的女人不懂音乐,天赋才华却招致杀生之祸。可他又是幸运的:正因为严厉而势利的父亲悉心栽培,他打小就开辟属于自己的音乐疆土并得到无数展示于权贵面前的机会;如愿娶了心爱的女人,而妻子也同样爱他,甚至爱他多过爱自己,抛弃贞洁和自尊也在所不辞;结交到音乐上的知己,真正欣赏、理解他的音乐,并能感受到他的音乐所蕴含的包括对父亲的敬畏与愧疚等不为人知的情感,即使那个人是一心置他于死地的敌人——萨列里。
我们可以设身处地的想象萨列里的心理状态。可以说,莫扎特是一个完全缺乏音乐家气质的人,可“偏偏是这样一个粗鄙、低俗、缺乏教养、言行猥琐的人”得到了上天的眷顾,怎能不令人感慨万千?萨列里对莫扎特的恨无疑强烈过任何人,因为他采用如此阴险卑劣的方式折磨并扼杀了莫扎特,但如果有人同情这个某种程度上的小人,却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
萨列里为什么会败在莫扎特手下?是不够投入、不够勤勉吗?还是不够谦卑、不够虔诚?如他所述都不是。对于从小就将音乐视为理想和信念的萨列里而言,音乐就是圣经,为了踏上至高的音乐圣殿,他发誓坚定不移、孜孜不倦的奉献一生。那么答案呼之欲出:不够天赋。
让我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天赋吧。莫扎特神童时期的事迹暂且不说,当萨列里亲自见识到莫扎特的音乐后,发出了“前所未听的音乐”、“上帝的天籁”、“最纯粹的美”等感慨,惊叹之情可见一斑。然而,那时的萨列里仍坚持认为那只是个意外,直到拿到莫扎特的原稿也是唯一的手稿后,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嫉妒和愤恨纷至沓来,汹涌澎湃,最终达到顶点,使之彻底崩溃。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竟可以对音乐挥洒自如、信手拈来,而如此完成的作品竟行云流水般浑然天成、毫无破绽!就好像上帝事先将音乐刻在莫扎特的脑海,而莫扎特的任务只是将其默出一般!“才华横溢”这个词简直是专为他而设的。与之相反的是,对萨列里而言,音乐就如他的女学生,可爱却不可得。
很小的时候我们就学到这样一句谚语:“天才是99%的勤奋加1%的灵感。”但在莫扎特身上却得到了悖论。而莫扎特对音乐的态度也令人无法忍受:一方面肆无忌惮、恣意张扬着他的才华,满足日益膨胀的虚荣心,一方面将音乐作为谋生工具,以继续纸醉金迷、骄奢淫逸的生活。这些无一不是对萨列里的无情讽刺。
在种种证据下,萨列里不得不承认,莫扎特正如名字中Amadeus的拉丁文原意是上帝的宠儿,而上帝给他的奖励不过是了解莫扎特的才华。然而与此同时,萨列里也坚定了迫害莫扎特、毁掉莫扎特的决心,以作为上帝选择莫扎特为代言人的代价,以及对上帝不公平、不仁慈的报复。即使一切是命,他也要竭力反抗,因为某种程度上,对莫扎特的恨已经超越了对音乐的热情和对音乐天才的爱惜。
既生瑜,何生亮?自古一山容不得二虎,庞涓害孙膑,曹操杀杨修,皆本因后者太过出色。然而,上帝赋予天才聪慧,是为了嘲笑世人的平庸,还是为了宽恕世人因平庸而犯下的错?
天才,是那么遥不可及、那么令人艳羡的字眼,从不缺鲜花、掌声的他们拥有光环照耀的人生,可在无法掩饰的光芒四射之外,失去了什么又有谁了解?
当我们一边为大学数学绞尽脑汁、肠思枯竭,一边又缅怀英年早逝的数学家们时,除了感叹天才多薄命,是否有时也会怀疑他们究竟值得不值得?
如果可以选择,你更情愿在爱的包围下波澜不惊、碌碌无闻地平淡一生,还是甘愿惊天动地、轰轰烈烈地辉煌灿烂,却或如流星划过转瞬即逝,或品尝半生孤苦和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诚然,“如果是天才”这样的假设性问题毫无现实意义,但至少不能强求包括非凡天赋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以免步萨列里的后尘,犯下永远弥补不了的错,欠下永远偿还不清的债,最终导致余生在良心的谴责和煎熬下度过。
既然既定事实是并非天才,那么,何不做一个快乐的庸才、一个善良的庸才、一个积极上进的庸才、一个可造福于社会的庸才?平庸不是我们的错,失败也不是不可原谅的罪过,何不乐观地接受平庸,坦然地承认失败?
只是,别忘了坚持“天生我材必有用”的信条,挖掘自己的闪光点,勤恳而不懈的为此努力,品味成功路上的每一步艰辛与挫折。也别忘了时常提醒自己知足常乐的道理,珍惜已经拥有的微小幸福,学会发现和享受生活中的乐趣,收集并与所爱的人分享身边的点滴美好、喜悦与感动。
所以,庸才们,醒醒吧,面对现实吧!毕竟,生命的意义,更在于回馈了什么,收获了什么,而不是天生了什么,不是么?
如果你在生卒年见遇见过一个旷世奇才是何等的幸运,当你费尽心机却无法掩盖他的光芒的时候,又是何等的悲哀~~
#重看#4.5;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天才总是不容于世地孤独前行,以对手的视角描述莫扎特一生,更反衬出他天真的赤子心,这种几乎沐浴着神之恩典的天分,即使用尽阴谋也难掩的光芒,也真是叫人绝望;世间庸才自然无法明晓一抔黄土下的炽热灵魂,大部分人都淹没在嫉妒、愤怒和欲望中。
hahahhahahah 他的笑声太迷人了
伪君子对真朋克的羡慕嫉妒恨,艺术的大门不向藏污纳垢的心灵敞开。天才与平庸、叛逆与守旧、平民与贵族,精致复杂的鸡血鸡汤经典。当你无限接近我却永远也无法与我平起平坐时,你最懂我。毁灭你之前我真诚地对你说,你是我心目中最伟大的作曲家。莫扎特与萨里耶利对各自父亲的态度值得玩味。
和我想象中的莫扎特先生的形象相差甚远.
萨里埃利望着床上疲倦的天才,他曾在宫廷里见过他的轻佻,在剧院里见过他的狂放,却从未如此近距离,替他触摸安魂曲的音符。他狼顾了一生,奈何天才却向他致谢。从此再无一人才华若万丈高楼,指挥时千军万马。庸才向上帝求乞一世眷顾,他以为自己是天才的影子,却忘记天才就是光。光,从来都没有影子。
180min导剪版。一天不妒英才,二众生不平等。摄剪乐演服化道全方位教科书,开场五分钟就能预知的三小时古典主义享受。无论是关于谁的传记电影,自圆其说永远比还原真实重要,因为真实还不原,比电影更能“还原真实”的媒介也多了去了,相信以“曲解”为由贬低本片的各位比起导演都是超级庸才。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懂你,这是我的荣耀,这是我的悲恸。
【A-】教科书般的剧本,教科书般的剪辑,教科书般的表演,教科书般的音乐(这点得益于莫扎特本身的牛逼),没有任何理由不给五星。Too American?那又怎样?电影够好就行。
小时候看这片儿,同情莫扎特。现在再看,同情的就是那个嫉妒莫扎特的乐师了。“上帝既然给了我欲望,为什么不给我才华!?”此问堪可让天下庸才抱团一哭!
神赐世人天才 世人葬送天才
Too American
当庸才遇上天才,羡慕过后只剩嫉妒!影片有两个地方给我留下特别深刻的印象:一是莫扎特的笑,二是莫扎特妻子的甜,真是太甜了~~
在許多莫札特的生平記錄中, 這首安魂曲事實上是未完成的, 而在電影中, 薩耶里極度想要除掉莫札特的部份也稍嫌誇大。不過整體而言, 整部電影敘述莫札特的生平, 穿插著他的創作, 將觀眾帶領到音樂的最高境界,實屬佳片,值得一看。
我出生时拍的一部片子 我戏称一九八四年是不死年代 八四←→不死 所以一有人问我几岁了 我总是会说「不死年代出生的」 虽然基本上讲的是一个嫉妒的故事 但是八四年能拍出这样的片子 真是叫人吃惊 莫扎特传的音乐真的是很震撼人心
杰出的存在似乎总有着宿命般的悲凉与无奈,只留给世人无尽的唏嘘感慨。上帝派他将最美妙的旋律带往人间,人类却用虚荣与嫉妒的原罪亲手将这份来自天堂的恩赐摧毁。他离开人世时穷困潦倒,长眠之处甚至没有一块墓碑,只能租借棺椁搬运尸骸,与贩夫走卒在同一土坑中被污泥掩埋。
背离历史真相而求革新与前卫的传记片可以走到多远?《莫扎特传》靠一个甘愿禁欲的虔诚信徒毁灭信仰、嫉妒致疯的“新说故事”,足以代表好莱坞给出的最高峰之一。“我代表世间所有的庸才,我是他们中的佼佼者,我宽恕你们,哈哈哈哈....”亚伯拉罕,伟大表演的范本。音乐剧跨媒介的互文尝试亦相当成功。
非常好。唯一的一个问题,我为什么总觉得男主角长得像蔡康永,连同女主角也越看越像小S起来,结果我总有《康熙来了》穿越的错觉。
一屋子的假毛怪!与史实不大相符,仅供娱乐的视听享受~演M的筒子不仅长得像马,且笑起来也像,怪不得化装舞会也戴马头~他老婆好少女,虽瘦但胸不小~【天才总被庸才包围:爹爱钱,老婆爱钱,丈母娘爱钱,同行排挤,上司不赏识】M本质是少年人的轻快欢乐,米国人更喜欢他。共济会。男主是gay
电影凭空加入一个上帝的第三方,萨列里向神父忏悔,把莫扎特的才能归结于上帝的赠与,把自己的妒忌视为对上帝的对抗。如果没有这个视角,二人的纠缠只是纠缠,加入了上帝这一层,就变成了天才超越时代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