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还有不少遗漏之处,欢迎补充。
【幼年卫卫和成年卫卫】
1.在陈升去找卫卫,问卫卫吃了没。卫卫回答说爸爸下了面,但是他不想吃,想吃粉。陈升带了卫卫去吃粉。
摩的哥载陈升中途停下来吃东西,陈升在摊位上叫了两碗粉。
2.歪哥喊卫卫洗澡时,说卫卫一天到晚在身上瞎画,手臂上都画得黑黑的(手表)。
在荡麦时,陈升乘着流行乐队的车去河边,中途看到摩的哥被其他人欺负,下来和他搭话时,拉着他的手臂说了句手上画的啥(手表)。
3.两个人都有数数的情节。
4.摩的哥带陈升去河边乘船去镇远的途中,陈升询问摩的哥的名字,摩的哥回答“卫卫”,陈升说了句好像梦一样。
【野人】
1. 影片开始不久,陈升在地下的洞穴(隧道?)里与人交谈,对方提到了野人。
2.陈升去找卫卫时,卫卫说早上酒鬼来吓他了,说有野人要来抓他。
3.卫卫去找父亲歪哥时,说电视只有一个台,一直在讲野人,他感到害怕。
4.陈升修完电风扇,在沙发上入睡前,电视里提到野人事件:九年前,凯里发生一起交通事故,肇事司机称当时在后座看到一个全身棕色毛发的野人,喉咙里发出打雷的声音。
5.陈升的小弟接坐了九年牢的陈升出狱,车上的广播提到野人事件,此时提及的时间是“一个月前”。
6.在荡麦时,成年卫卫载陈升去河边乘船去镇远的途中,和陈升提到了野人,并教他在手臂两侧绑上木棍,这样被野人从背后抱住时,只要一抬手,戳到野人的咯吱窝,野人就会笑,可以趁机逃走。<图片8>
【酒鬼】
1.陈升去找卫卫时,卫卫说早上酒鬼来吓他了。
2.陈升的同事翻出一个老旧的柜子,里面有排炮。陈升和同事交谈的过程中,酒鬼出现在门口,拿走了柜子里的排炮。
3.酒鬼在挖掘机(?)上发酒疯,被众人拉下来,爬回废弃的汽车中。此时,酒鬼的双臂上绑着两根木棍,和之后再荡麦的河边成年卫卫为陈升绑的一样。
4.成年卫卫带陈升去找吹芦笙的苗人时,会汉语的中年人管一名乐队成员叫酒鬼。
5.在荡麦时,陈升和成年卫卫坐下来吃粉,镜头转到对面,出现了酒鬼打酒的情节。
【花和尚】
1.歪哥去修车厂拿花和尚的车。
2.花和尚穿着雨衣来到卫卫家中,送了卫卫一块表,并带走了卫卫。
3.从陈升和同事的交谈、陈升和小弟的交谈以及陈升在洗头时给洋洋朋友讲的故事中,可以梳理出:花和尚是陈升之前混社会时的大哥,花和尚的儿子被仇家杀死并砍掉了手指,陈升一拨人去找仇家报仇而导致陈升入狱,陈升入狱后花和尚给陈升留了一笔钱。
4.陈升去镇远找花和尚接回卫卫。花和尚说这几年陈升只因为户口的事才找过他一回,花和尚说现在很享受在镇远每天接送孩子们上下学的生活。
【钟】【表】
1.卫卫在墙上画了钟。
2.歪哥给卫卫洗澡时,提到卫卫在手臂上画了手表。
3.花和尚接走卫卫时,送了卫卫一块表,歪哥还告诉卫卫花和尚家里有很多的钟表。
4.成年卫卫在手上画表,被陈升发现。
5.成年卫卫说要去画火车,因为洋洋对他说除非他能把时间倒回来,她才会跟他走(原话记不清了?)。成年卫卫说要在运煤火车的每一节车厢上画上时钟,火车开起来的时候可以看到倒转的时钟。
6.在镇远时,陈升找到花和尚,花和尚的车上写着“钟表修理”。车里也放着若干钟和表。
7.陈升乘火车回凯里的途中,迎面开来反向的火车,车厢映出倒转的时钟。<图片3><图片4>
【火车】
1.花和尚接卫卫走时,屋内晒着的床单上(立在墙上的床?)映出火车开过的影像。
2.陈升从凯里到荡麦,独自一人坐在火车车厢内。
3.洋洋去河边乘船的途中,听到火车的声音。
4.陈升乘火车回凯里的途中,迎面开来反向的火车,车厢映出倒转的时钟。<图片14>
【Disco Ball】
1.卫卫的家中出现了Disco Ball。
2.陈升带卫卫出去玩,出现舞厅的场景,地上有滚动的Disco Ball。
3.陈升去阳台抽烟,阳台上有Disco Ball。
4.陈升在舞厅,地上有滚动的Disco Ball,陈升身边站了一名红衣女子(陈升的妻子张夕),陈升的小弟过来喊陈升唱歌,陈升拒绝。小弟说陈升不唱他就不喊嫂子。(这一段应该是发生在陈升入狱之前)
5.陈升在荡麦洗头时,给洋洋朋友讲他一个朋友的故事(实则是他自己的经历),说他和妻子在舞厅相识。
6.在成年卫卫送陈升去河边和陈升手臂绑着木棍站在河边的两幕之间,出现一幕昏暗的房间,房中有Disco Ball和一名女子(张夕?)。<图片11>
【衬衫】【扣子】
1.陈升的同事拖陈升去镇远时将磁带和一件紫红色的衬衫交给她的旧情人林爱人。
2.陈升去荡麦是穿着一件藏青色的衬衫,中途和成年卫卫吃完粉,说他衬衫掉了几颗扣子,要找人缝补。成年卫卫带陈升去找洋洋,洋洋补完衬衣后,陈升穿上了那件紫红色的衬衫。
3.到镇远后,陈升换回了藏青色衬衫。
4.在花和尚的车内,陈升将几颗路上捡到的扣子放在钟上,说给卫卫上手工课用。
【磁带】
1.开场出现了一盘磁带。
2.陈升的同事拖陈升,将衬衫和磁带交给她的旧情人林爱人。
3.陈升唱完《小茉莉》,和洋洋的朋友分别时,把同事托付的磁带送给了她。
4.陈升在镇远找到了林爱人的儿子,得知林爱人不久前去世。陈升告诉林爱人的儿子磁带被他弄丢了。<图片10>
【熄火】
1.陈升的小弟接陈升出狱时,汽车熄火。
2.在荡麦,成年卫卫载洋洋和陈升时一共熄火了5次。<图片5>
【后视镜】
1.陈升去质问歪哥时,歪歌拆下了别人的摩托车的一个后视镜装到了自己的(花和尚的?)的摩托车上。
2.在荡麦时,成年卫卫的摩托车少了一个后视镜。
【锁】
1.陈升开了卫卫家的锁,接卫卫出去玩。
2.陈升一边打气球一边问歪哥为什么换锁,歪哥说强盗多。陈升又问歪哥是不是要搬家。歪哥说“我换了锁你都能开 你说我要不要搬家”(大致意思)。
3.成年卫卫的摩托车被欺负他的人锁起来,陈升帮他开了锁。
4.陈升与花和尚交谈结束和陈升在镇远旅馆远望卫卫的两幕之间,出现了一幕打开的锁。
【台球桌】
1.陈升给母亲上坟时发现歪哥换了墓碑并没有刻陈升的名字,之后两人在台球厅发生争执。
2.争执过后,陈升和小弟在一个放了台球桌的屋顶上交谈,提到了陈升和歪哥同母异父的关系。
3.在荡麦,洋洋给陈升缝补陈升扣子的过程中,画面转到了屋顶,洋洋的朋友在晒衣服,流行乐队的成员在打台球。<图片6>
【鱼】【海豚】【大海】
1.歪哥和陈升在台球厅发生争执前,歪哥拿了一条小鱼喂乌龟。
2.陈升买了一条鱼,因为家里没有冰箱,放在了同事的冰箱里,说等他从镇远回来再吃。
3.《小茉莉》的歌词中出现了“海风吹着她的发她的发 我和她在海边奔跑 她说她要寻找小贝壳”。
4.陈升给洋洋朋友讲自己的故事时,说妻子张夕在寄给他的最后一封信里说“想看大海”。洋洋朋友说她也想看大海。陈升说自己在狱中,有一块贡矿,染成了蓝色,看起来像海一样。洋洋朋友问陈升里面有没有海豚。陈升说贡矿里怎么可能有海豚,然后用手电抵在她的手上,并告诉她这是看见海豚的感觉。
5.诗歌中出现“天空与海洋都无法察觉”“仿佛看见跌入云端的海豚”。
【风车】
1.洋洋乘船到对岸,买了一个玩具风车,被成年卫卫弄坏。成年卫卫说再做一个送她。
2.流行乐队演出的过程中,成年卫卫做了一个风车送给洋洋。
【电风扇】
1.陈升修完电风扇,坐在沙发上入睡。电风扇正转反转又停下来。
2.陈升到镇远找花和尚,花和尚的车里放着电风扇,花和尚说准备拿去修。<图片12>
【母亲的鞋子】
1.陈升梦到了河里出现母亲的绣花鞋,并和同事交流了这个梦境。
2.成年卫卫把陈升送到河边乘船,再次出现了河水中漂浮的绣花鞋。
【芦笙】
1.陈升和同事讲自己梦到母亲的绣花鞋和吹芦笙的苗人。
2.陈升乘火车在荡麦下车时,出现一幕场景是吹芦笙的画。
3.陈升在荡麦搭摩的去找吹芦笙的苗人,得知师父们不在。
4.陈升在镇远找到林爱人的儿子时,旁边坐着几个吹芦笙的人,是林爱人的徒弟,来为林爱人送行。
5.有一段诗中提到“携带乐器的游民也无法传达”。
【手电】
1.陈升的同事给陈升讲述她和林爱人的故事,说当时没有暖炉,她怕冷,林爱人就拿了手电给她捂。
2.陈升给洋洋朋友讲完自己的故事,提到大海和海豚时,用手电抵在洋洋朋友的手上,并告诉她这是看见海豚的感觉。
3.诗歌中出现“手电的光透过掌背”。
【陈升唱歌】
1.在舞厅时,小弟喊陈升唱歌,陈升拒绝了,说自己不会唱歌。
2.陈升出狱后,在车内和小弟交谈时,提及自己在狱中特意学了一首歌,准备唱歌妻子张夕听,却得知妻子的死讯。
3.在荡麦看流行乐队演出时,陈升给洋洋的朋友唱了一首《小茉莉》。<图片9>
【张夕和洋洋朋友】
1.舞厅出现的陈升妻子张夕的扮演者和洋洋朋友的扮演者是同一个人(?)
2.张夕在信中和洋洋朋友都表示自己喜欢海。
3.陈升拿手电抵制洋洋朋友的手,发现她戴着婚戒。后面出现的诗歌中有一句“把回忆揣进手掌的血管里/手电的光透过掌背/仿佛看见跌入云端的海豚”。
4.前面提及的三处关于陈升唱歌的段落,也暗示洋洋的朋友就是张夕。
【望远镜】
1.陈升发现成年卫卫被欺负时,问他为什么,卫卫说是因为他的望远镜。
2.在镇远,陈升拿出望远镜,远远地观望幼年卫卫。<图片13>
【瀑布】
1.歪哥和卫卫住在瀑布旁边的房子里。
2.陈升给洋洋朋友讲的故事中提到他和妻子住在瀑布旁边的房子里,听不清彼此讲话。
【凯里导游词】
1.成年卫卫和陈升吃粉时,说他的朋友洋洋在凯里当导游,他也会背导游词。
2.洋洋乘船去对岸时,一边背凯里的导游词,忘词时成年卫卫在对岸提醒她。
【导演客串】
1.陈升买鱼时,抓鱼的老板由导演毕赣客串演出。
2.在荡麦时,给酒鬼打了两斤白酒的老板也是毕赣客串演出。
3.流行乐队演出时,导演也出现在人群中。
【红绳】
1.看完流行乐队的演出,和成年卫卫分别时,洋洋在卫卫车上系了红绳,说这样就不会熄火,结果后来还是熄火了。
2.歪哥(帮花和尚取来)的摩托车上也绑了红绳。
【背手】
1.成年卫卫被欺负时,站在蓝色油漆桶里,头上也套着油漆桶头上,双手也是背在身后。
2.洋洋朋友给陈升洗头时,陈升把双手别在背后。洋洋朋友说他们这里背手有罪,老一辈人说背手表示被捆着流放过来。
【白色皮卡车】
1.陈升的小弟接他出狱时开了一样白色皮卡车。
2.途中电台播放野人事件的新闻中提到:肇事车辆为一辆白色皮卡车。
3.酒鬼被人从挖掘机上赶下来后,钻回了一辆废弃的白色皮卡车。
4.在荡麦,流行乐队乘了一辆白色皮卡车。而有一名乐队成员也叫酒鬼。
【蜡染】
1.陈升和同事老太提及死去儿子的蜡染,舍不得烧给他。
2.陈升出狱后,车上电台播放野人事件的新闻中提到:一个骑单车 手拿蜡染的少年被车撞死(不太确定 还是司机手机抓着蜡染?)
看了《路边野餐》,十分喜欢,但是我不太确定是否要推荐给大家,毕竟是一个很挑剔受众的电影,主要是叙事方式和镜头语言比较任性,看惯了套路片的看这种不按牌理出牌的讲故事的方式,比较容易找不到北,有些观众可能会觉得被挑衅了。如果你有思想准本看一个不按牌理出牌的故事,可以去看看。
但是必须得说,这是真正的中国。从电影院出来,久违了那种看完一个好电影身心舒畅的感觉,虽然电影本身充满了一言难尽的心酸,但作为一个观众,我是非常开心的。我曾经在旅行的途中,无数次经过凯里这样的小城,荡麦这样的地方,常常会在上完厕所,等待开车的时候,望着山川河流想,中国真大啊,生长在这样的地方的人们,会有怎样的故事呢。
今天,我终于看到了这样的一个故事,边看的时候边想起前年唐诺老师来北京,给我们做讲座的时候,唐诺老师说,台湾作家羡慕大陆的作家,因为大陆真是个故事的宝藏,太大了,太丰富了。今天看到《路边野餐》,就想起这话来,这电影细节太丰富了,生活的底子非常扎实。是我想看到的。这些满满当当的小细节太让人喜欢了。
还有一点让我喜欢的就是,我终于在大屏幕上看到了期望已久的文化上的自信。导演来自于他所描述的那个三线小城镇,镜头扫过之处,就是导演的眼睛所能看到之处,在电影中,我感受到了一种自洽的气场,可能是因为回到故乡拍摄,电影里的人,电影外的人,都很自在。导演解决了身位艺术家最根本的问题,就是自我认知和自我接纳。这是有故乡的人才有的底气。他镜头下的人们,和他们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我们经常在身边看到这样的人,他们在故乡如鱼得水,一旦进入大城市就变得扎手扎脚,气势上挫掉一截,仿佛身高也被锯掉一截了似的。
关于女孩去听乐队演出,绕远道在河对面荡了一圈的长镜头,我非常喜欢,也非常真实,不知道你有没有无聊无事可干,于是下楼去逛一圈,就买了两根葱回来的时候,巴掌大点地方,躁动的年轻人,工作清闲,有大把时间要打发,就这么漫无目的,又假装有目的的乱窜。这很不电影,但却是生活的日常。生活在小地方的漂亮女孩一心向往着”大城市”,她打扮比当地人讲究。于她来说,有乐队来演出是个重要的事,是城里人的生活,所以她很郑重对待,要像城里人那样去看演出,要兜上一圈,假装自己在一个大城市出门看演出,要坐过船,走过桥去看演出,这是女孩自己的仪式感,也是她心里小小的浪漫。
特别喜欢那一对少年之间的暧昧情愫,女孩对男孩是有情的,但她心高又看不上男孩,估计想找个城里人。男孩老实又狡黠,男主上他车的时候,别人喊五块他不吭声,到了地方就管人家要二十。但他也清高,不和其他的男孩玩,所以挨欺负,也不抱怨,追求女孩的方式沉默笨拙,这一对太可爱。
电影还让我想起我来北京的第一年,有次去木樨园的批发市场,那天我下了地铁就坐上一辆三轮车,拉三轮的是个女人,对那一带很熟悉,就带着我抄近道,从一个城中村穿过去的时候,我惊呆于城中村里的一切,都是我童年时故乡城市里一些平房区的样子,一霎那间仿佛时间倒流,这是我第一次感觉空间和时间的关系,有时候空间即是时间。《路边野餐》从某个角度来说,是一个关于时间的故事,时间和时间感,不是一回事。同一个人对一个小时的感觉,在北京和在凯里,在荡麦的感觉都会不一样。电影把这种不一样拍出来了。
最后说一下诗人这种动物,很多人以为只有北上广有诗人,像凯里这样的地方不可能出诗人。其实恰恰相反,每天挤着地铁,堵在东三环上的人们很可能把诗意都给挤掉了,堵没了。每天看着山啊水的,活动的空间很大,但是精神的空间很逼仄,时间行进得缓慢,日子变化不大,发展的机会不多,有大把时间闲着也是闲着的地方,实际上是很容易出诗人的。现在读书也早不是什么奢侈的事。像陈升这样,读了些书,写写诗,抒发一下内心的苦闷是很正常的事。
以上是简单说两句,不成文的一点感想……
2016年3月26日第40届香港国际电影节首次观影。
2016年7月3日上海超前点映二刷。
2016年7月16日上海影城三刷。
2016年7月20日上海影城四刷。
首次观看后写下短评:
梦里列车,镜中虚像,光天下的腐锈,昏暗中的荧光,旧楼小屋滴雨潮湿,绿色蜿蜒夏日阴凉。细碎诗词与流动影像相融,虚实之间穿梭流畅。不同于贾樟柯粗粝画面中的生活质感,区别于娄烨摇晃镜头下的晦涩意象,它有很多影子但偏偏谁都不是。
至今仍然记得三月香港九龙湾星影汇放映厅内温度较低的冷气,无比清晰明亮的银幕,以及全程保持静音的观众。当然好的影院氛围对观影有好处,但记忆最深的还是《路边野餐》带给我的震撼。
首次观看以前我并不了解此片,也不了解导演毕赣,比如说1989年生,双子座,这些一概不知。甚至不知道那场放映结束后导演会来到现场交流。 而恰恰是因为这些不知道不了解,才使我对这部电影保留了最纯粹也最原始的观感和体验,两小时不到的放映中几度屏息凝神,身处香港观赏这样一部大陆电影,有一种难以表达的骄傲和兴奋。
「凯里」
——“山,是山的影子。狗,懒得进化。夏天,人的酶很固执,灵魂的酶像荷花。”
电影从开场便是导演所营造的儿时记忆里的贵州凯里,镜头下是南方山路边弥漫的湿气以及刚烧开的水要倒灌进热水瓶时蒸腾起的雾气,还有烟,还有薄暮,和昏暗闪烁的光。
“路边野餐”取自塔可夫斯基《潜行者》的原著科幻小说《路边野餐》;电影中虚构的地名“荡麦”就像墨西哥小说《佩德罗·巴拉莫》里面的柯马拉一样。
香港那场放映结束后,有观众提问:“导演,我在你的电影中看到了娄烨甚至侯孝贤,请问你是不是把你的迷影情结带到了你的电影中?”导演毕赣只回答了一句:“我不是一个影迷。”后来他又说过一句话令我印象深刻,他说:“任何一个导演他都只能给你一双鞋,路还是要你自己走。”
电影好看不在于它像谁,而在于它是谁。我认为无论是塔可夫斯基还是侯孝贤,没有导演是不看电影就能拍电影的,可是对于毕赣来说,先前任何电影中的素材或表现方式就像“潜行者”一样进入他的潜意识,但电影最终还是完全属于毕赣自己的。它是《路边野餐》,更是《惶然录》。
可能是我观影量还不够多,也因为没有任何附加和累赘,于是我对此片有着初见般的纯粹。在现实、梦境、现实,在梦境般的现实与真实的梦境之间来回穿梭的体验如同一段奇妙的旅程,那种感觉很难用语言表达和形容。
「荡麦」
——“荡麦的公路被熄火延长,风进入汽车后备箱。人类代替人类掌管家园,地狱颠覆地狱成为天堂。”
真正的“路边野餐”从此处开始,当然我也未曾计算过片名是从电影第几分钟才出现。
老陈从凯里前往镇远寻找侄子卫卫,袋子里装着诊所老医生给他的一张照片、一盘磁带还有一件花衬衫。真正进入荡麦前,有一段几分钟的空镜长镜头,似乎是老陈与开车的司机的几段看似无意义的交谈。那个时候老陈坐在列车上,因此那些对话或者说是自言自语,就仿佛是在梦中又套置的一个梦,也有时间回到过去的体现。对话结束,镜头回到列车上的老陈,梦境抵达最深处——荡麦。
途中偶遇在手上画着表的摩的司机卫卫,唱流行歌曲的青年乐队,将要去凯里当导游的洋洋,理发店的女老板……镜头依靠这些人物的视线转换、推进以及延续,这些情节和对话又像套嵌的梦境和呓语。由一人到一人,搭建起完整的虚幻的路边荡麦。
洋洋听到火车开过的声音,老陈用手电筒照着理发店老板手指,虚拟出看到海豚的样子,更像是梦,也是向往。
老陈穿上花衬衫,唱完《小茉莉》,把那盘“告别”的磁带送给理发店为他洗头的女老板。梦境戛然而止是导演要将故事停留在最好最沉醉的地方。就像我们做梦,常被突然打断或惊醒,总是没有后续,而那段完整流淌的印象又总是回味无穷。
后来很多人对此片的评价,赞誉或者批评中有很大一部分是针对于“长镜头”。其实我第一次看的时候甚至没有想到要去寻找长镜头的痕迹,只是当列车像梦游一样穿梭时,我仿佛置身其中,追随镜头的轨迹,在铁轨和那个虚拟的空间中前进和游弋。
因为事先并不知道电影中有这样一个长镜头,也就不存在看表计算具体长度,不看他人的评价才可完全投入影片没有任何限制,于是那一次《路边野餐》给了我尤其好的体验。很多电影都适合二刷三刷反复观看,因为每一次都能从中获得不同的信息和感受,但我始终认为电影的最佳观感一定是在第一次观看时。
你并不需要从别处搜集影片的信息,不需要刻意从影片中找到某种拍摄手法,更不需要知道“40分钟的长镜头”这样的关键词。就像电影不该受制于形式和标准,好的电影不是它用了多少高难度的技法,而是它最终呈现的影像记忆是否完整流畅又能触动到内心某处;好的演员和观众也不源于专业;好的影评更不是撰写者的观影量以及经验之谈。
不过前几天二刷我还是计算了长镜头的时间,从电影第56分钟开始进入虚拟的“荡麦”,1小时37分左右结束梦醒,这个长镜头比较准确的时间在41点几分钟。但这是一次无意义的计算。如果说首次观影犹如梦游般,那这一次计算镜头时间的观影显然比较清醒,坐在第一排也不觉得镜头太摇晃,但这也不是一个好的观影方式。长镜头的时间本来就是无意义的,关键是它究竟为电影带来了什么。
后来在几次访谈中其实导演也提到:“它具体是四十分钟还是六十分钟都无所谓,我要的只是那一段完整的时间。”
「镇远」
——“许多夜晚重叠,悄然形成黑暗。玫瑰吸收光芒,大地按捺清香。为了寻找你,我搬进鸟的眼睛,经常盯着路过的风。”
凯里和镇远是两个清晰的地方,这两段的叙述属于“现实”,而长镜头则完全属于导演虚构的地点和空间。三个地点的时间和影像,中间是一段完整的时空,实则这个“长镜”并非长镜,而是段落镜头,它用于突显电影的结构,又完全嵌入影片中,也是无法独立的一部分。
梦的构成里,有往日记忆,有前日残念,对往后的期盼遐想,生活中的各种零碎的细节,各种感情关系,还有些胡思乱想。
当列车在床边穿梭,墙上车厢上画着的钟表快速转动,轨道的声响竟与时针的转动声有着奇妙的吻合。最妙的是梦的片段和诗的细碎给了我无比流畅的观感。且不论电影的拍摄过程是断断续续的或是真正拍摄的时间要比举着摄像机排练的时间少出很多,又或者那段长镜头的拍摄用了多少台机器轮班交替,至少到最后它呈现出一段完整而且饱满的影像。其中有梦的缓冲,梦境深处还有梦醒时分。手法和结构是值得探讨的一部分,但最重要的是影片给予观众的绝妙体验。而且你要是喜欢这个梦,你还能多看几遍,只是梦里的故事永远只会停留在那个地方,你可回味,也可想象。
电影的形式关于现实与梦境,剧情上则表达记忆与告别。台词与诗句,情节与场景之间,初看时的散漫零碎不知所云,到了二刷三刷以后就变得尤为明确清晰,错落之间相互关联。实际上就是在不断地做梦、梦醒,回忆、告别。让“原来的归原来,往后的归往后”,以梦为分界线。绿色车厢外画着的时钟转动,时间奇迹倒退,而现实什么都没有发生。却从一个孤独中年男人的自语和梦境来唤醒和忏悔,再通过“时间”这一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线索,构成了老陈的命运和人生。
失去母亲和妻子的老陈,梦中的绣花鞋沉入水底是与母亲告别;拿着诊所老医生的物件代替她与她的过去告别;荡麦偶遇的理发店老板又长着他妻子的样子;开摩的的卫卫和侄子卫卫都爱画钟表、谈野人。
过去的只能告别,往后的可以寻找。老陈寻找侄子卫卫的地方,就是真实存在的镇远。由此可见《路边野餐》中的地点、时间和结构的运用都非常重要,长而不断的梦当然很有必要。
在现实中回忆,在梦境里告别。岁月沉重,徒劳无功,所以有了诗,所以成了梦。
除了长镜头以外,《路边野餐》的第二大争议在于“诗”。但电影里的诗不仅仅是毕赣的诗,很多人忽略了主角陈升同时也是一位诗人,其实在电影一开始就已经介绍到“诗人陈升著有诗集《路边野餐》”。因此旁白的诗,也是陈升的念白和自语,符合当下语境,符合人物特点,也符合电影呈现出的梦境的状态。虽然在创作上,诗的文本要早于电影很多,但两者的结合不仅恰到好处而且前后呼应。比如坐牢九年的老陈,在诗的表达上就是那句“没有了心脏却活了九年”。
诗作为一种意象的表达却未将电影剪成碎片,它仍给了我一段完整的奇幻的记忆,梦镜和现实的衔接也如同自然清醒般流畅。但要问其含义,其实诗这种载体本身就是私有化的直观的写意,也是自身与灵感的结合。放在老陈身上,一切顺理成章,放到观众身上,不能理解反而正常。而要问其意义,其实也没有什么意义,它不为了表达某种具体的故事,却用难得一见的方式为你描述一段关于时间与记忆的梦境。诗词与影像相融流动,在虚幻真实,具象意象中穿梭流畅。
南方山区的气候,影像的主色调以及潜意识的深入,也始终给人以清新空灵之感,各种手持和后期,以及错落的诗句和重叠的镜像反倒不觉腻味。地域和方言更是极具魅力的存在,也是导演赋予此片的意义之一,似乎没有任何一种方式可以取代它们。
如果说第一次观看是沉迷在如梦似幻中如同梦游般兴奋,第二次是在清醒地计算镜头时间,第三次则是完全投身轨道中将剧情脉络梳理得更加清晰,看懂了更多细节的用意,听到了更丰富的环境声,看出了明显的瑕疵缺陷和不完美,但却更加喜欢。这一次几度潸然,老陈的诗句念白,理发店里对着镜子忏悔,还有那首跑调的《小茉莉》,鼻子一酸就很想流泪。
不看《路边野餐》可能不会知道,原来电影还可以是这样的。看完以后最想做的事估计就是听着贵州方言念的毕赣的诗,去凯里走一走,沿着蜿蜒山路进入荡麦路边,再放一曲《小茉莉》。
毕赣讲故事的方式不依赖于剧本,也不依靠台词,所有的引申和延续都通过镜头影像来完成。虽然相对晦涩难懂,却就成就了他“有时令人费解,刻刻令人着迷”的作品。其实不必纠结于某处细节的用意,或是某个形象人物究竟是指代什么,电影是梦,也是我们不了解的凯里,是属于个人的私人的记忆。可是对我而言,我看到的是粗糙镜头下,喘息的湿热的地域与方言,以及鲜活的自然的生命和景象。
第一次看完后就有为这部电影写点东西的想法,二刷后终于写下它,三刷后又陆续修改补充了好几个段落。因为我始终认为这样的电影应该多看几遍才能写出最完整的文字,但我不称它为影评。就像导演说过,当你想要批评一部电影,首先应该看完它。
四次,为什么看了四次还不腻,因为诗、歌、语言、镜头、故事,处处令我着迷。
毕赣的雨,可以多淋几次,反正我,不爱撑伞。
——“冬天是十一月、十二月,一月、二月、三月、四月。当我的光曝在你身上,重逢就是一间暗室。”
苏联的老塔,希腊的安哲,中国的毕赣,我认为是可以相提并论的。至于第二个贾樟柯这种言论,简直是对这部电影的侮辱。
现实部分拍得像梦境,开始做梦了又转回现实风。那个长镜头是真厉害,如过山车一般上天入地,结束后感觉通体舒畅。看完甚至令人拒绝考虑任何技术的瑕疵,更何况那些画面的凹凸不平简直就像自带特效一样神奇...
果然大家都拼了命地想逃离农村和小城镇,却又情不自禁地憧憬着、怀恋着诗化的乡村和小镇啊。
然而像四五线城市都不排片的,感觉自己是方圆十里内唯一的文艺青年……
诗电影,游离于过去与现在、时间与空间之中。美学有独到之处,乡土气息拍的很不一样。许多意向表达非常好,对空间、音乐的选择都独具匠心,技术逊于剧本,越往后越扎实。尤赞40分钟长镜头的想法,只是技术上太糙,有点用力过猛。
原来挖掘机是这样下坡的呀。小茉莉真好听。
大致如下几点:1、可以用很少的钱,拍出很有趣的电影。在中国同样可以。2、来自导演人生、观影和写诗的二手经验,唤醒了观众的一手经验。3、人们经常说有些电影可以不用看懂,只需去体验,但是,你很容易产生本能抗拒。4、电影要讲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告别》,“原来的归原来,往后的归往后”。
中国版阿彼察邦,《电影手册》年度十佳之类的很有戏。
今天在南特第一次看大银幕,之前觉得技术上非常接受不了瑕疵反倒变得不是很明显。我还是那句评价,毕赣厉害之处是一出手就给出了一个完整影像世界,他对电影美学的自觉即使放到全部华语导演里都是极其出众。
其实,天朝的主流观众还停留在“以剧情为主”的观影审美层面,只要我看不懂,那就是烂片。但欧美—特别是欧洲—的观众,很早之前就已经转向了对“电影语言”的审美。毕竟,故事早已经被前人写完,像王朔说的—“全是改编西游记”。毕赣的电影湿漉漉的,脏乱,闷热,但一点也不差。
先短评,后长评:我就一句公道话——普罗大众的灭顶灾难、电影迷的沉思与惊喜、学院派影评人的狂欢。
“离开的人一定还会再回来” 那些长镜头,那些诗意的梦。片尾曲《告别》大赞:“请不要畏惧此刻的沉默…各自曲折,让原来归原来、往后的归往后。”
3 到了最后才有了些电影该有的样子,没有用处的镜头太多了,倒不是因为不知所云,而是跟电影的整体格调的形成完全没有关系。在揽阿彼察邦的瓷器活上还是太嫩,在表侯孝贤的情怀上还是缺气数,四十分钟的长镜头有很明显的技术瑕疵,但却颇有点意思。
看到豆瓣影评里分析说,长镜头其实用的是野人视角,他们总是跟着人……这个电影真是开启了观众们想象力的引擎……
【重看2018.12.31】拍出了我最期望看到的贵州,诗梦断章迷雾攀附,野性神秘和隐瞒的情感。但毕赣的美学在前半部分的几个极度精巧镜头中已有完整体现,45分钟长镜反而带来视听的强势感(加上斯坦尼康技术方面的问题)造成断层,起和落的时机都不够好。
差点意思 被抬高了 玩的太虚 好词只能说诗意了
我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浑然天成的片名,不落俗套的海报,方言念白的诗句,怀旧而感伤的歌曲,几段在路上的镜头, 这一点点已经足够动人。这样的电影,重要的不是理解,而是感受。正如某位诗人所言:一首诗在被真正读懂之前就已经在感染着读者。
时间,回忆,梦境,毕赣的电影非常私人,并不十分亲和观众,甚至有些粗糙。却因为其中迸发出的灵性与不完美,让人对其未来充满期待,一个很有潜力的年轻导演。
长镜头技术不到位竟然被粉丝吹捧成导演的艺术手法,这届粉丝不行(▭-▭)✧
大陆终于出了一位阿彼察邦式的导演,仿佛是《南国再见》与《祝福》的合体,尤其是片头出现的那一瞬。作为长片处女作,导演自己的美学风格极其完整,短片里诗的念白、民谣与流行乐、父亲与手表这些独特元素也得以延续。那些人生的遗憾与时间的流逝,都交错在这段如梦似幻的旅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