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百合

电影公司「日活」创业百年，最具代表性的一个品牌，是在七、 八十年代风靡一时的「粉红映画」（日文叫Roman Porno，海外称之为Pink Movie），亦即是浪漫化的成人电影。今年适逢「粉红映画」诞生四十五周年，「日活」特别筹划了「Roman Porno Reboot」计划，找来园子温、行定勳、中田秀夫、盐田明彦、白石和弥五位名导操刀，各拍一部粉红片。五人要跟足过往的游戏规则：每十分钟要有一场情慾戏、片长必须在七十至八十分钟之间、一律只有很低的製作费、要一星期内完成拍摄，其他一切自由发挥。结果证明五位导演不但玩得起，而且还玩得极有一手。

《禁斷之百合》（ホワイトリリー, 2016）最為「恐怖」之處就在於導演中田秀夫分明不懂應如何運鏡表達女性細膩的曖昧情感，卻還硬是裝出一副專家的樣子，故此片不是看著頭疼，就是因爲莫名其妙的突發狀況而大笑。

本片由第一場女同情慾戲開始，導演自以為裝得一手好文藝，卻在不經意間「露餡」：低劣刻意的純白佈景，毫無美感可言的肌膚親暱，起反效果的舔百合明喻，越看越彆扭。長著一張寫有「苦大仇深」四字臉龐的女徒弟，多次原諒沉淪慾海的熟女師傅，在年輕小哥插足二人關係後終於爆發，原來少女也是渴望強壯男人的溫存，中田秀夫鏡頭下的「百合」早已凋謝，變成一個需要不斷利用性掩埋創傷的苦情女人與被自以為正確的「愛」緊縛的可憐少女之間的純肉慾糾纏（調教／被調教）。

結局分手炮象徵的主從互易更加說明兩師徒的所謂「愛情」只是一段虛偽而又傷害不斷的關係，女徒弟妄想成為師傅死去未婚夫的替代品，她對師傅的愛乃出於崇高敬意，但師傅只當其為滿足自己性需要的犧牲品。女徒弟明知地位卑微，仍死不放手，苦苦相逼，師傅則遲遲不表態，到最後用男人將妄想自大的女徒弟好好調教一番，這裡中田秀夫將自己對女性同性戀一知半解（甚至出現「恐同」心理）的缺點暴露無遺。

尾段三人遊戲，AV格局，導演擅自以男性喜好描寫女人心事，荒唐可笑至極。當本應離開的第三個女人拿著刀中途折返，邊哭邊嚷嚷自殺時，我很肯定編劇的腦袋已被驢踢飛，導演對女性無知的貶抑相信亦達至爐火純青之境。

總而言之，如果將《禁斷之百合》當成單純色情片來看是沒有問題的，中田秀夫拍攝男女互搏很賣力，配合此起彼伏的呻吟聲，視聽享受高潮，但若論及對Roman Porno的致敬，此片應該是我看過的幾部作品（《濕濡的女人》《撩亂的裸舞曲》《不是色情電影》）中最不滿意的一部。

P.S. 關於《禁斷之百合》的一點補充：中田秀夫不會寫「百合」（男女通吃，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想過寫）的事實擺在眼前，然而何以說他「恐同」？

這要從女師傅與徒弟的關係來解讀，師傅因為丈夫意外逝世傷心欲絕，女徒弟不忍卒睹，故自告奮勇說道會全身心接受師傅的一切。自此便埋下禍根，師傅沉淪慾海，亂搞男女關係，心底希望借「性」撫平丈夫意外喪生之痛苦。徒弟隻眼開隻眼閉，只要得到師傅的關注與溫存足矣，但年輕小哥的插足令二人不平常的關係浮上檯面。

徒弟在受虐－施虐關係中時刻扮演著被動者的角色，她在師傅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之中所得到的是對潛藏於內心深處的愧疚的安慰，情感的來源正是昔日恩師（家庭美滿時）的殷切關懷與不離不棄，徒弟一直為無法報答師傅的大恩大德而苦惱不已。

所以，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徒弟和師傅在這段畸形關係中有著共同的目標：逃避現實。「受虐」的徒弟沉醉於自我安慰而選擇壓抑喜歡男人的本性，師傅耽溺於害人害己的「施虐」行為，缺乏面對殘酷現實的勇氣。

這就類似於因為不和諧的異性婚姻而催生的家庭暴力（DV）事件，妻子在多數時候都是扮演受到虐待的一方，遭失去理智的丈夫暴力毆打。雖然滿是傷痕，但妻子卻始終不願與丈夫分道揚鑣，原因在於她們認為一個圓滿的家庭無比重要（不願意承認當初的選擇是錯誤的），甚至安慰自己，小小的痛楚並非不可接受，更何況丈夫在正常的時候絕對不會如此對待自己。 由此可見，家庭暴力時有發生，卻始終得不到有效遏制，除了丈夫施加的壓力以外，妻子（受虐方）的多番無條件原諒與容忍是為重要原因之一。

回到電影之中，假設師徒之間的「百合」確實存在，那麼這種所謂「愛情」的表現是為我們所恐懼以及極力避免的，一方不斷索取傷害，另一方近乎抹殺「自我」地被索取，主動奉獻，在異性戀的環境下尚且不多見，更何況是就連中田秀夫自己也從來沒有任何經驗的同性戀愛？於是乎，更進一步說，這段不寒而慄的畸戀竟被導演如此強硬地放入女同性戀的語境之中，可見其潛意識裏對「百合」這回事是多麼恐懼。

小春原本是流浪女，被纪子夫妇收留，很感激他们，男主人不幸去世之后小春为了安慰纪子，和她滚了床单，长期的生活在一起使得小春在感情上极度依恋纪子，不过纪子仍然只是把小春当做小孩子看待，有需要就和她嘿咻一下，二阶堂是个人渣，他的到来给小春造成了严重的威胁，纪子喜欢这个男孩子，老在小春面前秀恩爱，而二阶堂花心的逗弄小春让小春更加恼火，为了表达忠诚，小春跟二阶堂做给纪子看，二阶堂的女友突然跳出来，还给了纪子一刀，不过被小春挡住了，伤好之后的小春获得了两人关系中的主导权。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总评三星6分，为你付出那么多，我不再欠你了。

“日活”为纪念“粉红电影”45周年，在所邀请的五位名导中，中田秀夫不仅年龄算大的，其风格也是最明显的另类，从《七夜怪谈》《午夜凶铃》走到这部《白百合》（2016），会制造怎样的情色戏码。当然，想从中田秀夫电影中去找某种生趣，那是枉然的。他只负责制造悬念、紧张和刺激。90后女优飞鸟凛与另一位女优山口香绪里共同出演。

的确，《白百合》制造了一种隐喻的意象，当然这与片中的“双性恋”和“同性恋”紧密相关。从植物的属性上来说，原产于巴尔干半岛的白百合，“纯白色”之意，纯洁的象征，中世纪的基督徒常拿这种百合花来供奉圣母玛丽亚，故又名圣母百合、玛丹娜百合。从师生关系发展到秘密的情人关系，一定是经历了诸多化合作用，这并非一蹴而就。

如同片中“双性恋”的老师登纪子（山口香绪里饰）和“同性恋”的女学生春树（飞鸟凛饰），便是这种关系聚变的结果。只是说她们一开始便处于主仆状态。春树跟登纪子学陶艺，双手把握着泥塑的旋转，却无法掌控自己对于老师的热爱。这种热爱达至一种疯狂的地步。如果这种炽爱一开始便是不平等的关系，势必就会走向爱的反面。

登纪子并非一开始就是一个放浪的人，只是因为几年前丈夫鸠山在京都遭遇车祸去世，正是在这种打击中，身为学生的春树尽心安抚着悲伤中的老师。另一面，丈夫去世后，身为知名陶艺家的登纪子上电视到处讲课，引来了不少倾慕者，让她有机会跟不同的男人擦起了火花。老师如此的性解放，传来的“爱爱”声，让春树揪心，也让她难以自持地跟着自慰。

只有当半夜三更后，老师过来漫不经心地说“春树，我需要你，睡不着”，春树才觉得这是最幸福的光景。即便她们爱爱之中，春树仍是学生角色，完全的从属身份，但她对于老师止于这单纯的爱，继而达至偏执，她乐于其中，也享受其中。在她的舐吮中，影片反复出现了白百合，这既是一种替代的情色意象，也界定了春树对于老师绝对真纯的感情。

对比之下，一转身的老师便会对春树颐气指使，俨然一个冷酷的教母。春树从不计较，只是对老师大清早即饮啤酒是反对的，但无奈她还是会给老师买最好的啤酒。登纪子一早起床就要喝酒，这说明她的烦躁之处。男学生佐藤的到来，让春树和老师的关系达至一个最为紧张又最为痛苦的境地。这种三角关系会维持多久呢。

老师当着她的面引诱这位年轻的后生，手把手教他的淘艺，如同平时教她的样子，但多了一份放浪。直到老师真的跟这位佐藤搞在一起的时候，春树的绞痛真是生不如死。这种关系的演变走向却是老师没想到的。当老师发现佐藤喜欢春树并有所行动时，登纪子愤怒了，她掌掴春树后，即喝令她脱掉上衣，让佐藤上她。

这种老师对于学生的报复，无疑让泄愤的登纪子得到某种快感。敬爱老师的春树是不会反抗的，她只能顺从老师的意志，哪怕这是天大的污辱。导演中田秀夫是不会就此让这种三角关系如此演绎下去的，美丽的邂逅也好，风花雪月也好，他必须要制造一种意想不到的结局。这是悬疑类型导演的创作习惯，或者说他的喜好之处。对于他来说，不如此，就没什么味道了。

是的，影片的转折点终于来到了，且是必然的来到。这时，佐藤的那位不待见的女友花田跑来了，看到这骇然的一幕，她痛苦极了。她一直哀求佐藤不要抛弃她，并脱了衣服说我也会吹箫，但被登纪子喝斥后推开，没了主张的花田顺手操起了刀子乱舞，佐藤上前欲夺刀，被她划倒，接着她朝着登纪子冲来，春树迅即上前挡着，中刀的春树终于实现了“我可以为老师去死”的誓言。这同时注定了春树对于老师这种“白百合”式单纯关系的消亡。

半年后，春树来到寂静的陶艺堂，登纪子激动地上去紧紧拥抱她说，你好了吗。春树却发现老师波波的异样，她拿着老师的手摸着她的，我的就是你的。

这时二人的关系完全颠倒，登纪子扮演了以前春树的角色，春树的“舒服，真舒服”，也只是止于此的享受，这种爱是无法延伸的。影片再无白百合的意象出现，这说明即便现在的登纪子成了以前春树的样子，也不能说她对于春树的感情便是那样纯洁的。

巫山云雨后，春树告别了登纪子，这完全让老师没有想到。与关闭的陶艺室的死寂一样，登纪子那寂寞无主的伤心，是无以言表的。从伤痛中而来的春树，那洋溢着的自信是以前从来没有的，影片给予她的亮丽光彩，就像是从阳光中沐浴而来，又沐浴着阳光款款而去。

但我想了解的是，中田秀夫对这部《白百合》真的满意吗？

有否达成他想拍的那种情色片？也许，这是任何一个名导都难以面对的问题，谁不觉得自己的孩子好呢。至少片中的情色部分，比行定勋的《缭乱的裸舞曲》强多了。中田秀夫如同他擅长的悬疑片，保有了一种狠劲和生猛，也不缺精细。

2017、5、27

男女之间的爱需要包容，女女更甚。小春无数次希望师傅注视自己的眼睛，换了的是一次次失望。她可以忍受，但当师傅把悟带进了家里，小春的心绝堤了，所以她没有听着师傅的叫声自慰。通过小春的回忆，我们看到这是一段由感激产生的爱，当小春伤渝回到师傅那是，她反复说“看着我的眼睛”，我们没有看到眼神的闪光，于是小春选择了离开。她笑了，为师傅挡下一刀足够报答她了，这段没有结果的爱也可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