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牛、猫、乌鸦、山、人、影像景观,这一次,洪常秀终于从“结构的侯麦”走向了“山水的侯麦”。
东亚人的文化基因中少不了青山绿水的滋养,尤其对一个在欧洲受欢迎的导演来说,洪常秀早就应该将东方的自然诗意带入他的作品中,去获得更多的赞美。过去的他,一如他风格上的导师侯麦一样,将眼睛主要放在了情欲这块小魔方上,不停扭转着去无情地暴露两性关系中的荒唐面向,他忘了推开窗去赏一下从远古走来的天然风景。
这是一个自由变奏曲式的多段故事,我们追随嘉米的行踪,访问或偶遇了三个人,每一个章的开始和结尾都以镜头推向一个物像的空镜和沉静的钢琴曲作为标识,也将全片分为三个章节。第一章,是动物的哀鸣,也是这一章让我们误认为这是一部环保电影,这或许是在因为情感泥沼遭遇舆论围剿后洪常秀的一次主题开拓。从片头在啄食的鸡,到吃烤五花肉时谈论起“有世界上最美的眼睛”的牛和是否要做素食主义者的话题,再到因为流浪猫喂养问题来争执的男邻居(包括延续到下一章开头的电线杆上的乌鸦),我们以为一直痴迷恋爱的洪常秀成长了,开始关注两性追逐之外更有关怀意味的地球问题。但是,这也只是一种误解。第二章,可以被称为”山的招手”,纵然秋雨后拜访女友Suyoung的那个午后,被一个痴缠的一夜情诗人打扰了,但是不远处王仁山的如画风景却依然刻在了她的脑海中。第三章,延续上一章,洪常秀重返到他一贯的两性主题,在一个街边的咖啡馆,嘉米偶遇了前情敌佑静和那曾背叛的男人,这真是一场盛大的尴尬。我们可以将这一个章节称为“爱的重逢”。
镜头参与评论,是真正的弹幕大神(barrage pro),每一个推进动物和自然的变焦,都宣告着一种类似环保电影的质感,这也是他们在舆论的攻击中呼唤一种万物的和谐。现在我们清楚了,洪常秀真正想讲的还是男女之间的事,动物与远山不过是他的开脱。即使他在片中进行凶狠的自我咒骂,并让爱情掠夺者佑静把她的手叠在了情感的受害者嘉米手上。但是,那个类比的同情式的推焦,让我们明白这是在上一部作品《独自在夜晚的海边》后的又一次“电影告解”,也是一种变相而自哀的驳斥。
若说真有进步的话,是这一次,洪常秀除了情爱那回事,还对人类在景观世代的存在表示了关切。这也是他为何选择一个与丈夫做了五年连体婴的现代家庭主妇(虽然她开了花店,但依然是被禁锢的)作为切入点的原因,也是为何每一个章节中都出现了“监控”/影像的考量,正如嘉米从那块小小的屏幕上凝视他人的故事一样,我们似乎也只能在“公屏”上得到抚慰。“不能逃走的女人”嘉米推开了两次窗,最后还是走进了封闭“安全”的电影院,这也为该片染上了伍迪·艾伦《开罗紫玫瑰》的“元电影”意味。
带着一种重返母体的冲动,每一个时代的人都有他替代性的子宫,就像古代的文人走进山水之间去寻找心灵的慰藉那样,这一次人们走进了一个温暖又带有安全幻象的影像子宫。在由符码和图像构筑的赛博时空中,人类无处可逃,山水不再是慰藉,我们在拟像的迷宫中选择自我遗忘。
我承认自己从来不是洪尚秀的铁杆影迷,尽管也曾着迷于他电影里那些饭桌上的烟火气,也曾效仿电影里那些烂醉如泥的饮食男女,在首尔大大小小的餐馆里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和朋友们天南海北聊着有的没的,每当坐在计程车后排望着窗外,就幻想自己是刚失恋的金敏喜,甚至还真的按图索骥寻去了北村方向,拍了一组自认为还很文艺的照片,还发现了加濑亮的自由之丘不在首尔,而在东京……
尽管洪尚秀一直以来对我都有着这样潜移默化的影响,但内心深处我却始终还是不愿意承认爱着他的电影,因为我总是不断在问:电影怎么能拍得这么容易呢,怎么能这么粗糙这样信手拈来呢?好像上午有了一个点子,下午几个人凑在一起就能把片子拍完了,可电影,不应该是严肃认真的一件事情吗?
我承认,即便已经看过了十几部洪尚秀,也习惯了一开始认为比电视剧还要廉价的推拉镜头,但我对他电影中散漫的态度始终抱有一种偏见,尽管美国的伍迪·艾伦和法国的埃里克·侯麦似乎也都总在漫无边际的聊天,但至少他们的画面是精致的,台词也是考究的,而洪尚秀——我有段时间甚至怀疑他没有剧本,只有大纲,剩下的台词都是靠演员即兴发挥。
过去的洪尚秀就是这样,让人难忘,却没能真的让人着迷。
一切直到《逃走的女人》。其实在观看的过程中,我也并不觉得这部和过去的洪尚秀有什么不同,还是一些人漫不经心的聊天,漫不经心的吃饭,嘻嘻哈哈吵吵闹闹,直到最后一场戏,金敏喜背对着镜头站在那里犹豫了很久,最终才决定转身回去,独自重看完一部电影,那一刻我才目瞪口呆,仿佛整颗心都被深深地击中。
电影中,面对每一个人对自己近况客套的询问,金敏喜的回答都出奇的统一:“五年了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在他眼里爱人就要形影不离。” 那这次出差为什么又会短暂分开?那一刻,她多么想让人继续追问下去啊!可是无论姐姐、闺蜜和前任,没有人在意,更没有人真正去关心她的话和行为之间的矛盾之处,他们只顾着说着自己。
她们谈论着烤肉和水果的搭配,谈论着隔壁家养的鸡,她们向邻居的女儿嘘寒问暖,她们因为流浪猫和邻居撕逼;她们谈论着自己的存款和新认识的男友,她们用假装厌恶的方式,炫耀着自己的一夜暧昧;她们用虚伪的道歉来宣示着自己的胜利,她们用假装疲倦的口吻,炫耀着自己美满的婚姻…而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你只能云淡风轻地说着我很幸福,然后独自躲在漆黑的影厅里大口吃着垃圾食品,冷暖自知。
是啊,你想找一个人述说,却发现到头来却只能沦为一个聆听者,因为无论是热烈的,平淡的,纠结的,欣喜的,每个人都投身在自己的生活中不亦乐乎,而只有你是一个多余的旁观者,你为了排遣寂寞而来,却发现比过去更孤独了。每个人都可以去冒险,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运气换来一份看似无聊而俗套的幸福。而这些人看似轻描淡写的讲述,此刻在你眼里全是赤裸裸的炫耀,这样看似平静简单的生活最伤人,每一点都在不断像针一样刺向你,越刺越深,唯有逃走,才能解脱。
所以,这部《逃走的女人》最厉害的一点在于,最重要的也是它最想讲述的,反而是那些在电影里没有出现和被刻意隐去的部分,那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恍然大悟的微妙情感,这像极了某种报喜不报忧的新闻,你需要领会的,永远是那些没有出现在画面里,和没有说出口的东西——愈是喋喋不休,就愈是拥有更多留白。你多希望自己的欲言又止在那一刻被看穿,你多希望有人真的能洞悉你的孤独,撕掉你伪装的坚强,轻轻问上一句:“亲爱的,你究竟怎么了?”
其实我们不必去过分猜测,金敏喜和丈夫究竟是短暂分开,还是遇到了感情危机,甚至她从来都没有结过婚,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这三场会面中,她始终带着一种强烈的倾诉欲和深深的孤独感。你可以想象,她不愿意回到家中,因为自从那个人离开后,空荡荡的家比过去更孤独了,所以她想要逃走,可看到别人按部就班的生活,她却比来的时候更寂寞了,这时候,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寂寞,或许永远都逃不走吧。
若要谈论起洪尚秀中后期作品序列的话,似乎《逃走的女人》很容易被轻易归到与《这时对那时错》、《克莱尔的相机》、《任务清单》、《叠叠山中》等此类看似信手拈来没有太多巧思的精致小品集中间去,然则事实上在洪尚秀的中后期作品中,《逃走的女人》可以算是十分特别的一部。
与《北村方向》、《之后》中渐进的发散探索,构筑严密,在偶尔抽去控制力的瞬间制造局部松动并从松动中提炼出情绪,再由情绪反哺秩序的方式不同,与《草叶集》张弛有度的结构中充满节奏感也不一样,《逃走的女人》是极度松弛的——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异国》与《自由之丘》,后两者则由于过度工于结构,而失去了轻松的乐趣,外部异质的侵入并未能及时转化为发展动力和观众的进入时机。
《逃走的女人》从一开始就定下了比以往洪尚秀电影中都更要轻松的基调:以往的洪尚秀电影中的情景确立大多由人物出发,无论是由单一人物开始的渐进式排布,又或是由群戏引出的双重情景更替,观众的情绪出发点都由某一相对宏观的客体承担,而不是《逃走的女人》中甫一开场便出现的几只母鸡。这种略带俏皮的“新”构筑方法在之后给猫咪的Zoom-in中得以确认——这是洪尚秀在电影中第一次将情景的定锚给予了人以外的动物。
在植入一个微观发起点后,对话几乎是立即出现的,抛却了“进入”的动作,直接开始描绘情景,并随着金敏喜驾车的到来,情景迅速地开始建立起来,并未给观众留下过多的探索空间,在之后的烤肉、吃饭、喝咖啡等等的场景对话中,也更多呈现出一种盘旋的、可以被预见的发展,因此时的情景已在发展中逐渐成形,故而使观看也变得更为轻松:观众并不需要“进入”,只需要单纯地“观看”。
在洪尚秀的作品中,与观众的博弈占据了影像情景构筑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在观看洪既往的电影时,观众往往需要通过逐步接受信息来建立起完整的认知,在这期间,洪尚秀可以通过玩弄对白与结构,也即通过决定要将何种信息在何时以何种方式给予观众,来造成一种主观感觉上的“时间差”,这也是他作品一贯的有趣之处,但在《逃走的女人》中,这种最典型的推动力被弱化了,仅仅在局部的单个情景中得到较为完整的保留。
诚然,观众一如既往地需要从人物的对话、动作中获得信息从而拼凑出叙事空间的逻辑性,但叙事空间本身又是独立于这种角度之外自主发展的;这种自主发展出来的空间中轻松感的存在使得外界对情景的把控力被一再降低,因此,在《逃走的女人》中,情景的延伸和衔接不完全是由外部出发,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渐进发展,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即具有自发性,这是全片松弛感和轻盈感的来源。
自发性在随后的多处场景中都在不断被强调,可以说,《逃走的女人》在绝大部分时间中是一部非常直觉性的电影,它的拓展不依赖任何外部凝视(角色?观众?),而是内在自主的,而 “外部视角”的缺失则由出现的不同介质影像来进行补足:监视器/银幕,通过模糊观看主体的客观性,使电影内与电影外的多重语气在此叠加,融为叙事空间中的同一体。
很多时候,洪尚秀的创作态度都可以说是锋利的。《独自在夜晚的海边》与《在你面前》是他在创作姿态和创作主题上最为温柔的作品,但并不是松弛的。这两部电影中的人物仍在或多或少的时间里处于一种“自然主义的编排”之中,某种强烈的核心逻辑仍驱动着一切构建和生成,在《逃走的女人》中,这种核心逻辑仍然是存在的,但不再是表面上的主要驱动力,它转而依附对白和不同介质影像的转换成为内在的一种姿态,让轻盈成为表层主要的观感,这种状态在洪尚秀的电影中可谓是绝无仅有的。(《草叶集》或许也有吧!)
异质感是由第一场对话就开始植入的,“一直重复地说同样的事情,真可笑啊”,从文本上来说,重复讲述丈夫与自己感情的对话部分的作用与人物在某些时刻不如所处情景轻松的“异样”神态是一样的,它作为对观众预先暗示的一种,消解了大部分电影后半段建立起来的焦躁不适感(在洪尚秀的电影中似乎是很常见的不是吗),但在同时也成为导演划开貌似轻松的表层叙事的关键,显示出被包裹的人物内在紧绷姿态以及宏观影像中底层结构的本质。
轻盈的外表与紧绷的内在姿态,构成了洪尚秀作品序列中绝无仅有的松弛,一如金敏喜所饰演角色的那些小动作一样,举手投足间都是生活化的极可爱之处。但若要说本片是否有更为典型的“洪尚秀瞬间”,答案却也是肯定的——莫过于影片的最后,当金敏喜坚决地回到电影院坐下的那一刻,镜头摇向银幕,是她在看着电影,还是我们在看着电影?
何为女性主义?何为女性主义电影?引用戴锦华的话,女性主义最重要的力量是在于我们尝试朝向世界,看向主流社会当中种种边缘的弱小的另类的人群,去看到他们的生命所具有的提供给我们的,不论我们是主流人群,不论我们是主流社会,不论我们是强国,不乱我们是富国,我们要看向世界的弱小群体和各个角落,我们经由女性看向形形色色像女性这样的曾经被指认为他者,被放逐在文明之外的人群,看他们的创造,看他们的累计,重新发现他们对于人类的资料性的价值。
老洪在刻画了这么多年“可笑的男人”之后,终于拍了几位“可笑的女人”。 在这些看似平静的对白之下,藏匿着的是无比庞大细密的由于人类天性中的自私所带来的悲伤、焦虑、愤怒和愧疚。 因此影片其实也无关于“可笑的男人”或“可笑的女人”,而是指向了“可笑的人”这一根本(如果稍加细致地进行分析的话,人类在日常生活中的一切表现确乎是无比可笑的)。 在洪氏以往的电影中,男人的可笑来源于他们如影随形的性欲和社会赋予的自负。 而女人的可笑似乎来源于某种更明晰也更模糊的欲望:自我独立的需要、受到肯定的需要、被爱的需要,综合来说似乎是一种对于自我存在的认可和自我价值的证明的需要(这两种需要在某一层面上本就是矛盾的)。 影片看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发觉金敏喜在洪氏的镜头里总是独立者和祝福者的形象,一切在她心中都清明如镜。其他角色犹豫、疑惑、左右摇摆、不知所措,只有她岿然不动。 “心里像秋天的山一样清白安稳的女人。” 然而有趣的是,影片的最后一部分还是借用金敏喜这一形象构造了一个大的讽刺:内心清明安稳的金敏喜也同被女人批判的男人一样“以严肃的面孔说着同样的话”。 当然,洪尚秀到底还是洪尚秀,明明是一部关于女人的电影,片尾还是少不了揶揄一番男人丑陋愚蠢的自负。 另: 在出彩的“强盗猫”戏码之外,“炫耀的公鸡”、“上锁的三楼”、“疯狂的诗人”以及“平静海面的电影”都是极有趣的意象选择。 平静的海面之外,没有人的心里是平静的。 又另: 洪氏的空镜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几幕“窗外之景”让人想起秋天北方的山林,云山雾罩,带着清脆的寒意,凉而不冷。有鸟鸣,只想大口呼吸,太阳似乎正在升起。 又又另: 文艺作品中的诗人形象都来自于同一个故事:女人由于无聊和诗人睡了一觉,诗人就理所应当地爱上了女人。自那之后,诗人开始为女人写诗,大喊大叫反复纠缠,女人则头痛不已,无奈叹道:他是个疯子呀!我好后悔和他睡了一觉! “疯子”,即是酒神在我们这个日神时代里被授予的独特称谓。
第一幕,远山转向一个小楼房的顶层平台。金玺碧在抽烟,一个美女的过来跟她说话。聊金玺碧老公,一个出了很多书这几天在这儿办分享会的作家。金玺碧跟美女说,你做主持人跟他聊,只要记住问题清单就好了。这是个小伏笔,金玺碧老公可能只能回答那些清单上的问题,对那些问题准备了腹稿,能侃侃而谈。作为大一点的伏笔,之后金敏喜也遇到了一个不在清单内的问题(金敏喜的问题清单只有一个,就是你跟你老公怎么样。),她就只能逃跑了。 第二幕,金敏喜在咖啡桌上来回捣鼓,拿出一些东西摆上桌又放进抽屉,然后喝口咖啡,用一些动作打发自身的枯燥。金玺碧看到她就坐了过来,金敏喜说,哦,是你啊。金玺碧说,没想到,在这儿看到你。我在这儿工作,你来看电影的吗。金敏喜说嗯。金敏喜说,我不知道你在这儿。 第三幕,尴尬,没话找话,金敏喜说你还是以前那么瘦。金玺碧说,我有话要对你说。你一个人来吗,结婚了吗。结了,你呢,我当然结了。哦,好。点点头。金敏喜说,我听说了。金玺碧说,你跟谁结婚。金敏喜说,你不认识。金玺碧说,我常常想你啊。(沉默一会儿)金玺碧说,这些年一直没见到你,其他人倒常见。金敏喜后仰双手抱胸前,金玺碧手臂撑桌身体微前倾。金敏喜说,好久不见。金玺碧说,跟你说话真好,你好吗。金敏喜说,我好,你呢。金玺碧说,还好,最近有点无聊。金敏喜说,你想说什么。金玺碧说,怎么说呢。啊,对不起。 第四幕,推拉,画面给金玺碧一张大脸,声音给金敏喜,没关系,别这么说嘛。别想了。金玺碧说,真的吗,谢谢你。虽然过去了,我还是想说对不起。然后金敏喜金玺碧的脸轮流推拉。金敏喜说,过去了,没关系,忘了吧。金玺碧说,真的吗。金敏喜说,我也不再去想你们俩了。金玺碧说,那好吧。 第五幕,镜头快速下降到桌面,一个特写,金玺碧的戴戒指的左手抓着金敏喜的左手微微蠕动着。金敏喜左手戴中指,右手戴无名指,被金玺碧当然一下就摸出来了。之前不是太容易看清,因为金玺碧一坐下金敏喜双手就遮遮掩掩,藏在腋下,桌面以下这些地方。我不清楚金敏喜这么戴是什么意思,之前见徐永嬅和宋宣美时也是这么戴的。金玺碧说,我感觉很糟。金敏喜说,没事的。 第六幕,金敏喜的影子独自划过电影屏幕上夜晚的海边。她坐下了,开始看电影,电影院就一个黄头发白人男子和她,两个人。金敏喜开始吃面包,下巴动起来。看完了,金敏喜来到放映室,金玺碧用一种之前出现过的变态方法给她削苹果。金敏喜说饱了 刚电影院里吃了面包。金玺碧说电影院里不可以吃东西哦。电影好看吗,金敏喜说好看,谢谢你,请我看电影。金玺碧说,我以为你看我老公来了。金敏喜说,诶诶,不是,他也在这上班?金玺碧说,他在这儿搞读书分享会,中间还有些表演,放些视频。其实我也不希望他太出名。金敏喜问,你们怎么样啊。金玺碧说,各自有工作,都忙,挺好。 第七幕,金敏喜转入攻势,你们平时交流多吗。金玺碧说,有时一起在家喝酒,时间长了也不怎么说话。金敏喜满意点头,我在电视上看到你老公了。感觉他变了,话多了。金玺碧说,他滔滔不绝,我都快忍不了,你没和他相处太久,那时他还不这么健谈,严肃,不圆滑。金敏喜说,他现在成演说家了。金玺碧说,我比较烦,他在电视上永远重复同一套话。金敏喜说,一模一样吗?金玺碧说,是啊,一直重复,很假,说话不经思考,怎么让人信服,还整得很严肃一样。为什么他会这样呢。金敏喜捧哏,为什么呢。金玺碧说,他会后悔的。金敏喜快活地说,说不定他到处自吹自擂呢。 第八幕,保留环节,金玺碧问,你老公怎么样。金敏喜说,英语翻译,也做老师,每天在家,早起翻译,一周上课两三天,这回他出差了,结婚五年,我们形影不离。金玺碧说,我跟我老公不这样,羡慕你们这样。金敏喜说,别人羡慕你吧。金玺碧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金敏喜说,说得对。苹果,好吃,确实好吃。甜,很好吃。 第九幕,阳台抽烟区,主持人美女带权海骁出来,让他在这儿抽。权海骁点上一回头,金敏喜也来了,大风衣单肩包双手插袋。金敏喜左上,权海骁右下。权海骁说,嗨,我听说你来了,还好吗。金敏喜说,你在这啊,啊,啊你好。我刚刚在楼上跟你老婆聊天。听说你楼下活动,很多人来?权海骁说,是吧,不太清楚。金敏喜一低头说,我都老了,再见你挺尴尬的。权海骁说,是吗,我挺自在,你不舒服?金敏喜拎拎包,两手都抓在包带子上说,有点尴尬,你还在抽烟?权海骁说,死都戒不掉,工作的压力比抽烟严重多了,医生说的。你怎么会来呢。金敏喜说,别抽太多,你之前有给我打过电话吗。权海骁顿了下点点头说,哦,很久以前了。金敏喜说,你觉得我是为你来的,并不是。权海骁说,不是吗,别放心上。你过得怎么样。金敏喜说挺好。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你滔滔不绝,我甚至怀疑你是否有用心,你一直这样下去不行的,你得停下。权海骁说,你是这么觉得的吗。金敏喜说,就是有些困惑。权海骁说,那你来干嘛。金敏喜说,我从这边走吧。然后金敏喜逃了。 第十幕,金敏喜从咖啡店出去,走到街上,拿起手机停了会儿,又折返回来,到电影院,把相同的电影又看了一遍。
4.5 某种程度上可以当成是“《之后》之后”来看待,水准也是不相上下的。剧本上真的下了功夫,三组对话展开的过程也是两性关系越来越模糊的过程,男性们被谈论、被隐藏、被各种撅,女人们掩饰着、拒绝着、躲避着,想以海浪的声音让内心平静,奈何海浪本身从没停止拍打海岸。洪尚秀把自己和金敏喜撕成碎片放在电影里,角色每说一句话都让人都让人浮想联翩止不住想笑,跟阿莫多瓦一样都是虚构的大师。变焦出神入化,而咧嘴的猫成了这个手法最重要最奇妙的着力点。
不好意思我个人真的好喜欢啊啊啊啊啊啊💕
#70th Berlinale#主竞赛。不算是最好的洪常秀,但仍然是一部佳作,大概是他作品中十名左右的中上水准。通过三次不同的拜访,反射出各种各样的亲密关系与两性相处之中的问题。三个段落仍然是洪常秀招牌式的重复与变奏,一些结构性的元素反复出现:礼物、山景、两个女人喝茶/吃饭及聊天、女人与男人在门口的尴尬对话、雨水、苹果、过场音乐(但没有出现在开场镜头里)、以及影像的影像(三段分别是监控、门禁和银幕)。影片有着洪常秀招牌式的变焦推拉,以及拿自己和文艺界人士开涮的小段子,片中拍猫(洪常秀很少拍动物哇)的那个推镜头引发媒体场全场热烈鼓掌也是活久见!感觉洪常秀现在创作心态很好,这种小品式的片子真是信手捻就,拍得轻盈随意,又严谨而精致,并且可能也只有他可以毫不避讳影像的数字感,反而通过变焦等手段将其强
洪常秀越来越自如了。这一次最大的变化是,他潜入到了女人的世界之中。用三段式,一层一层地去戳破女性对于美好爱情的幻觉,戏谑是柔和的,却又一针见血。动物、喜欢吃肉与二楼房客,都意在说明女人需要谎言维持住自我佑护的虚荣;第三段的交谈打破了对男性的幻想,面前的人远远不如眼前的风景或银幕上的影像可靠。于是,在接连不断的逃走后,也终于有了一丝觉醒的意味。
对他的电影一直没有什么好评价的,但好在他基本上能控制住时长。
老娘累了 都啥玩意儿小聪明 我是猫我就拒绝出现在电影里
“男人无用论”,不管是陌生邻居男人,还是年轻的男人,亦或是成熟的男人,甚至连公鸡在女人眼中都没有任何意义的连附属资格都没有的生物#70届柏林第六天第一场
4.5 #Berlinale70导演奖,缺失的男人、逃走的女人。
洪尚秀拍电影又多又快,光凭这一点就是个渣男
我可以看金敏喜一整天!哪怕是洪常秀那么无聊的日常镜头!哪怕是造型那么糟心的她!然后你还多送了我一个金玺碧,哎呀,太喜欢了。
刚开始挺平淡,越往后还越咂么出“况味”来了。尤其最后一幕的“意外”偶遇,洪常秀在不经意间中拍出了女性内心的惊涛骇浪。7.5分。电影资料馆2020.12.31跨年场
你想找人述说,却发现到头来只能沦为一个聆听者,因为无论是热烈的,平淡的,纠结的,欣喜的,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活中不亦乐乎。她们谈论着烤肉和水果的搭配,谈论着隔壁家的鸡,她们因为流浪猫和邻居撕逼,她们谈论着存款和新认识的男友,她们用假装厌恶和疲倦的方式,炫耀着自己的一夜暧昧,炫耀着自己美满的婚姻…而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你只能云淡风轻地说着我很幸福,然后独自躲在漆黑的影厅里,人生啊,永远都是冷暖自知。
4.5洪常秀将重复进行变奏,用碎片般的情节拼凑出一个个“逃离”女人的画像,在电影最后我们才知道谁是那个“逃走的女人”,三次拜访,我们看到了在爱情中兜兜转转的不同女性形象,坚强、独立、敏感、脆弱,她们被爱情所伤害,但并没有放弃对生活的希望,楼上的邻居、食物、聊天等设置贯穿三段,更重要的洪常秀设置了太多看与被看的机关,监视器的频繁出现,窗户中出现的风景,门的开与关,乃至最后看电影的女主角,都在向观众展现戏剧的精妙,我们正通过电影观看他者的生活,而电影中的主角们也在窥视着其他人来反观自己,原来我并不幸福,在婚姻之中,逃离的想法如影随形,我是否有勇气撕掉幸福的面具,还原爱情的本质呢?在逃离的男人之后真正出现逃离的女人,她看似平静的心情开始波澜起伏,洪常秀也终于将这个现代人的爱恋欲望图景拼图完成了
洪常秀-金敏喜组合的日常随笔,但除却这只猫,也不觉得这一部有什么点睛之处,日后还能记住。或许,金敏喜入侵更加彻底了,我甚至能想象这个剧本很多日常,是金敏喜转述给洪常秀的。只是电影节和评论圈一再宠溺这位作者导演,终究到了对逸笔草草之作也过度解释的地步,反倒让我怀念起,前金敏喜时代那个在叙事结构和人物上更用力也更多些玩心的洪常秀。
看也行,不看也行。
这几年 我们是在集体参与洪尚秀与金敏喜的大型恋爱真人秀吧
柏林電影節主競賽 在大銀幕看金敏喜太開心了。金敏喜越來越瘦了,洪尚秀開始搞點幽默啥的了。
洪常秀用动物、味觉打开了我们的眼睛和心脏,多么简单幽默,突然我们看到了一切,听到了同期声录制无与伦比的真实声音,而他的女主角姿态也愈加地猫咪化,在三段式的变奏中悄然变形着(第二段中金敏喜穿着蓬松的长裤蜷缩在沙发上),形成绝妙又神秘的感官体验,看到这样的作品,怎能说电影无秘密。
猫帅,公鸡坏,女人有爱。男人无用且多余,拒之门外。
Competition 女性彼此相处的时候都很舒适,但一旦谈起男人/面对他们对话就开始变得无趣,女性也进入或焦虑或愤怒或回避或推拒的状态。洪电影里power永远在男人手里,真的很没意思。但猫还是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