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政英雄

   过了许久之后，已经不知道为什么曾经喜欢。

    沉迷于自己的工作以后，已经忘了原来生活很美好。自己为什么会忘记？

    第一次看《律政英雄》的时候，大概是2009年，刚接手新岗位，一切都在学习，常常加班到深夜，然后凌晨三四点被叫醒或者惊醒，继续工作。在工作不忙的时候，不眠不休地看日剧，木村的《恋爱世纪》《美丽人生》，山下智久的《code blue》《野猪大改造》《欺诈猎人》等等。那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我曾经想就这样过下去，在忙碌和小快乐中沉迷。

    大概那个时候看完了木村的《律政英雄》，翻开我豆瓣的记录，我只评论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要说实话么，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不明白为什么被列为经典。。”，然后三星敬上。但，也许那个时候就迷上检察官，依稀记得自己想成为久利生公平那样的家伙，有点天然呆，迟钝，心思缜密，孤孤单单的，永远和自己较劲，没完没了。无论看《波士顿法律》Alan如何潇洒，《金装律师》Harvey如何帅气，其实心目中的英雄永远是平平淡淡嚼不烂的木村。看多了木村会烦得要死，苦瓜脸让我也皱眉，但是那种认真劲、想看透你的样子、昙花一现的笑容，会让你定格在某种情绪中。毫无疑问，木村为我心中的检察官形象做了注脚。

    律师的咄咄逼人有很多，但是最帅气的检察官只有木村。

    然后，我开始模仿木村，也许一切都是不经意间，抛弃了曾经的法官目标，向检察官的队伍靠拢。但，人就是这样，许多目标不是能够一次、很快实现的，时间流淌过后，剩下的荒芜的沙漠和潮起潮落的大海，脑袋里空空的。已经忘了，自己最喜欢的是什么了。这种感觉就如同，结婚7年的人，已经忘记了曾经对婚姻如此憧憬。

    但我还没有进入角色对么？当有些向往已久的东西，被山峰环绕，雾气弥漫，突然痴痴呆呆地跑到你的面前，你甚至已经不懂得珍惜了。

    我就是这样的状态。（也许只有我自己才懂我的呓语。)

    所以，我问自己为什么《律政英雄》？我一直向往的究竟是什么？

    木村给了我答案。一个不太明确，只有自己沉迷进去才会依稀感觉到的答案。

    芝山问，检察官有没有钱，又忙，为什么要当检察官呢？久利生说，你今天不是抓到了罪犯么，很帅气不是么？

    雨宫对一定非要调查下去的久利生公平很困惑、很不解。久利生望着地铁外飞驰而过的黑色夜幕，说，能够为被害者说话的只有我们了，不是么？能够为被害者说话的只有我们了，不是么？

    当《律政英雄》不算动听的背景音乐想起的时候，我感到背部都有点痉挛，那种侦破案件的乐趣，不停地翻看法律案卷、查找细节的乐趣，似乎尽在我的眼前。

    Martha Costello说，这是我的工作。木村什么也没说，他依然呆呆地看着我。我有点欣喜了，依稀感觉到了下一秒钟他翘起的嘴角。

    还需要答案么？现在知道这是一份，挣不到钱，会很忙，然后让你昼思夜想的工作。已经足够了。

小时候木村鼎盛的时候没有迷过，觉得他不够帅。现在奔三的我翻出他01年的老片子之后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大伙都称他为木村大神。比较慢热的一部剧集，片子本身洋溢着普通人的普通生活的味道，没有惊悚没有勾人心弦的悬疑，木村完全的展现了一个充满人情味的检察官，在想，若现实生活中，不论是谁都可以充满责任感和人性的对待自己的工作，那世界又会是怎么样的？

一般来说，能吸引我看下去的电视剧都有如下特点：第一，最好是轻喜剧。我对于“深刻”的影视作品没有太多兴趣，很多文艺青年都爱看大师片，言必称伯格曼塔可夫斯基黑泽明，我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主动找这类片子来看是什么时候了。就连《蜗居》这种据说是“批判现实主义”的力作，我都不感冒。
　　
王朔有一句话说得非常好：什么是艺术，什么是娱乐？艺术是往人心里装事儿的，而娱乐是从人心里往外掏事儿的。我个人一向是把这两种需要分别处理，人有各种各样不同的需要，是通过不同的渠道来满足的；如果我想要关注社会现实，或者拿一个“形而上”的问题来绕住自己的脑袋，基本上都是通过语言文字来完成的。当我打开影像视频的时候，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放松神经，可能是前一阵装的太多，想往外掏一点儿了。这种时候，我并不希望别人来提醒我：房价高企，十五亿中国人正在蜗居！
　　
上个月，家里有人看了《天道》，十分激动，向我推荐：你一定要看一看这部片子！（可能他们觉得我是“搞文化”的）我瞄了一眼，依稀听见在法庭上讲起佛教理论来了，立刻pass。我并不关心它讲得对不对，反正，我一点也不想看一部讨论“天道”的电视连续剧。像《Hero》这样正直而又轻快的片子，才下我的饭。
　　
二是要有效率。不看韩剧就是因为它太长，我虽然也常干无益之事，但并不觉得自己的有涯之生真的长到那样不耐烦——虽说《父母见上书》也曾追到八九十集，那是特例。
　　
仅仅篇幅短并不意味着有效率，《Hero》是我看过的线条最简洁流畅的电视剧之一。记得第一集是和我妹妹一起看的，中间她也看得咯咯笑个不停，最后却一把拉住我：怎么了？木村拓哉到底发现什么了？其实是……（中略两百字）
　　
剧情环环相扣，十分紧凑，稍有跳跃或字幕翻译得不好的地方，也都由突然涌现的主题音乐和演员的神情补足了。我觉得这是十分充分的表现方式。解释完了，妹妹说，你好聪明哦！按照我们的家族传统，我一点都不领情，心想：你好呆哦，小时候看多了刘雪华和马景涛果然就是这种下场！
　　
第三是有我喜欢的演员，这就没道理可说了。难得又见木松配，木村的正义感和不按常理出牌，确实能秒杀少女；我也特别喜欢松隆子刚入职场那种认真劲儿和迷糊劲儿，就像她摘下眼镜时的眼神。这两个人的性格冲突，磨合，再到相互了解，最后难解难分，也是支持我们看下去的巨大动力。
　　
第四是有精准的细节。如果说以上三条还经常能被满足，这一条就把99%的肥皂剧都打倒了。《潜伏》里有一个细节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就是当秋掌柜咬掉自己舌头的时候，余则成腾地站了起来，难以抑制胸中沸腾的血液，但这不足为奇；使此剧拔出流俗的，是下一个镜头吴站长的动作：他也站了起来，而且下意识地扣上了自己上衣领的第一个扣子，以一种几乎是立正的姿势站着。这是难以掩饰的发自内心的对敌人的尊敬，在这一刻，所有的政见、派别、利益，都被超越。用王阳明老师的话说，这就是良知呈现，哪怕只有一个瞬间。
　　
余则成跳起来的时候，我们不由得担心他会暴露，这种戏剧性冲突造成的紧张，是一种娱乐；而当戏剧性冲突被用来刻划人性的深度，就成为了艺术。（我是不是还在追求“深度呢？不是的，我期待的是“表面的深度”。)
　　
《Hero》里也有这样的细节。电影版终结篇一开始，木村对松隆子说：“感觉和六年前完全不一样了。”松没好气地说：“六年嘛，小马驹都已经长成种马了。”两人结伴到韩国搜集证据，在小饭馆的洗手间里，松隆子注视着自己镜中的脸，一种抒情性马上出现——像我这样的观众就会想起第一集，木村对她说：“你的脸很像清水煮蛋。”而这时改成短发的松隆子，已经完全没有了婴儿肥。（这算不算“草灰蛇线”啊？金圣叹老师？）
　　
一直觉得，拍这样一个结局，好像并不是为了给观众一个交代，而是给时间一个交代。
　　
　　
PS：写完以后，又把剧集版调出来复习了两集，我觉得真的有很多优点是值得国内同行学习的。比如第三集里松隆子模仿那个女诈骗犯，对木村说了一句诱惑性的话，背景里马上拉防空警报；再比如大冢宁宁告诉阿部宽准备结束他们之间的关系，镜头就切到餐馆里的厨师剁鱼切菜，全部是“一刀两断”，这样的表现方式真是又直接，又有喜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