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

  听说李玉是美女。首先对美女感兴趣,而且曾经还是未见过面的同事.其次才有了对这部电影感兴趣。
  听说得了奖，得不得奖无所谓啦。美女高兴、投资人高兴、看片子的人高兴就行。
  咱们许多年轻导演的片子拍得太脏,不是说主题，我没那么高深，就是画面太脏，看起来感官不愉悦。哪怕是个悲情片，也应该让我即使心中难过眼睛看到的还是干干净净。
  不知《红颜》咋样？如果不合我意，我会恶毒地想李玉，也就一花瓶吧，说不定还是波大无脑呢。

       八十年代的蜀中小镇，少女云因为怀孕事发而和男孩一同被学校开除，产下的婴儿被母亲和男孩的姐姐瞒着云送人收养。十年之后，在镇上表演川剧的云偶然结识了男孩小勇；小勇只有十岁，却对“云姐”抱有莫名的好感，着迷一样地跟随着她，两人开始了一段奇怪却情意融融的相处。一封通知书寄到小勇家里，他的小舅，当年的男孩死了；而同时，云的母亲苏老师得知当年的那对夫妇并没有收养那个孩子……云决定离开小镇。临别，她对跟在身后的小勇说：我不会忘记你的，当我看见有人长得像我，我就知道是你。
       非要上纲上线给《红颜》拔个高度的话，她的高与深，正是体现在女性解读的主题内涵上。这种解读一方面出于创作者的女性视角，赋予了影片叙事细腻的质感与温婉的风格；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影片的主要人物是几个平凡女性，影片的灵魂在于关注女性现实中生活与情感的困境。乍看之下主人公是云，情节主线无不围绕她来展开；但是只有在看完整部影片之后，我们才会了解《红颜》讲的不仅仅只是云的经历，云的母亲和男孩姐姐的故事，也从不同的侧面烘托着和云的故事所表达的相近的隐痛。她们的经历作为两条不可忽视的暗线穿插于云母子的故事主线之间，既推动了主要情节的发展，又不着痕迹地凸现丰富了影片多层次的内涵，与前者共同构筑了《红颜》内在的主题。
       导演李玉在接受访谈时曾谈到影片中出现的男性角色作用大都是不负责任的陪衬，细想起来确实如此，云的父亲、男孩、男孩姐姐的未婚夫、相好们、钱老板，以及那些不无幸灾乐祸心理的看客们，一个个男人非但没能给女人们支持与依靠，反倒由于他们的存在或离去造成了女主角们的种种窘境与艰难——只有片中唯一的男主角，三个女人生命所系的小勇是例外，但他还仅仅是个孩子。
       影片中几次出现离水的鱼儿枯竭跳腾的镜头，李玉把这称为对女性困境现状的诠释与象征。但这种简单的符号化解读并不准确，甚至会忽视掩盖象征下更细微的一些东西。独身的女主角们确实是无所依傍如同离水的鱼儿，但无所依傍的她们是否也像离水的鱼儿一样，无法存活，百般挣扎跳腾而最终枯竭呢？显然并非如此。尽管孀居多年的母亲会大哭大吵地爆发，“祸水”身份的云有时也会对人生际遇茫然若失（为此，影片分别在听闻姐妹淘将嫁给镇上富商钱老板的消息、在商场门前表演遭情人老婆家人围打羞辱，前后给了云表情神态两三次的特写），会对钱老板的不怀好意失控饮泣，男孩姐姐也会有“我啥子都没得了”的凄苦慨叹，但她们没有枯竭，也不会百般挣扎跳腾，只是隐忍而坚韧地承担着生活中的物喜己悲。很多人在看过《红颜》之后都被深深打动，除了精致感人的故事与细节，影片最动人的就是女主人公们对艰难世事隐忍承受的态度及其背后伟大的坚韧力量。
       尤为难得的是，与整部影片的氛围把握一致，《红颜》在女性困境这个主题上的叙述，始终保持了淡然哀婉的口吻。我们会被“云”们的不幸深深打动而眼眶湿润，但我们不会为此号啕痛哭，也不会因为她们的小快乐而鼓舞雀跃；一切都是亲切贴心却云淡风轻的，一如片中的日常生活、蜀中小镇终年的天气一样，也无风雨也无晴。这种还原生活本色、清淡天然的基调，在追求闪耀眩目、浓墨重彩的现今，无疑是十分可贵的。
       看过《红颜》的人想必都会对片中诸多精彩表演留下深刻印象，这得益于编导的精彩创意与演员们具有扎实专业功底的表演。有网友力赞最后云母亲大恸的面部表情特写，称“（演员）一定受过专业表演训练”；而在笔者看来，云母亲最出色的发挥，应该是十年间与意欲收养孩子的夫妇两次碰面时的身体语言——多少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茫然，不舍，惦念，犹疑，惊愕，通过僵直的姿态纤毫毕现。《红颜》这个片名因过于暧昧一直为笔者所不喜（个人认为剧本原作《坝上街》这个名字更恰如其分），但是在欣赏了女主人公云的扮演者，青年川剧演员刘谊的表演后，笔者欣然认同了让人浮想联翩的片名——尽管眉眼五官称不上多么标致端丽，但片中成年后的云乌发如坠形容婀娜，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之间都充满了风韵，诠释出了“红颜”的真正内涵。也许对于川剧演员出身的刘谊来说，在电影银幕上演出同表演川剧相比毫无难处，但她的首次“触电”，为05年的中国影坛塑造了最神形兼备的女性角色。
       如果《红颜》有“戏眼”的话，那么就应该是片中唯一的男主角：男孩小勇。他扯了同学毛衣的线头，受罚后在墙上写苏老师坏话又用衣袖擦去，并且把晾衣竿当作假想敌而奋勇棒打“白骨精”；他对云有着天生的好感，用一团孩气的方式，呵护着将来长大要娶的“云姐”：给她跑腿买酒菜，想法给她叉鱼，更在她遭到羞辱时尽力维护她……这些只是片中小勇许多灵动有趣的情节的一部分。也许只有在看了影片之后才能了解，为什么影片看似禁忌的主题没有被演绎成一个中国的《玛莱娜》——两部影片虽然都是讲述男孩与女人的故事，但雷纳多与小勇的区别，就像阳光明媚的西西里岛与少有晴日的蜀中小镇之间的距离一样大；雷纳多是心智已启的少年（导演吉塞佩.托纳托里曾说过寻找的就是要有着早熟神情双眼的13-16岁男孩），但小勇只是，并且也只能是个早熟懂事却仍天真顽皮的孩子。所以当我们听到小勇说出“将来我长大了要娶你”，“（咱们是）夫妻相嘛”这些话时压根不会想到“母子畸恋”，只会露出微笑的同时，眼睛有点发酸。此外，小勇的扮演者藏族男孩黄兴饶（兴饶赞普）外型黝黑憨朴，眉眼却透出惹人喜爱的鬼灵精，让人心生怜爱之余，更赞赏其小小年纪却颇富灵气的演出。
      作为一部小成本艺术影片，一位年轻女导演的新作，《红颜》具备如此的质感与功力，确实让人眼前一亮。当然，影片仍有一些小地方可以尽善尽美做到更好，例如最为人诟病的“硬伤”——《姐姐妹妹站起来》的流行时间，以及配乐不够和谐，未能与情节浑然一体，个别地方的提琴伴奏因过于激烈突兀而破坏了影片氛围。此外，出于市场运作的考虑，片名、部分片花及海报的设计，极易让人曲解影片的真实内涵，这对于国内的发行公映，多少总有不利影响。《红颜》在威尼斯获奖的消息刚刚传回时，见诸媒体的报道多以“获奖热卖”、“母子畸恋”、“美女导演”作为宣传重点；笔者在观看影片并被打动之前，也曾想当然地认为又是一部不乏猎奇色彩甚至与《桃色》相类的情色片。虽有种种小问题，但瑕不掩瑜，这些并未妨碍《红颜》优异的整体水平的发挥。
      “秀玉初成实，堪宜待凤凰。”称其为05年国内影坛最让人惊喜的新作，《红颜》可以说当之无愧。这份挺拔俊秀，更让我们在惊喜之余，又对国产影片生出些许新的期望。

红颜薄命
李玉就是用了这个意义吧。
然而，薄命的又岂止是红颜美人呢？

今年国庆去拍摄地，找不到电影里的影子了。我很想寻那场鱼洒落下来的片场在哪里，但是找不到。
吃饭时，饭店的小女孩说她家隔壁的隔壁就是电影里李克纯的家，我们也寻了去，全不是电影里的样子。
事后坐在河的对岸，看见电影里小孩爬上爬下的屋后的那堆石梯，许是借出来拍电影挣了钱的缘故，那人家的墙面上已经帖上了瓷砖，我想这也未必不是好事儿。

第一次在公映的国产电影里看到这样敏感的话题，为李玉高兴。
只是还有像红颜一样拍得很好的电影，还没有争取到公映。比如我个人也非常喜欢的泪女，也是中国女人的悲剧故事。

你为什么没有自己的名字
　　
　　参加今年第62届威尼斯电影节 “地平线”单元的华语电影《红颜》，讲述的是四川成都附近小镇上一个女孩子的故事：1983年，中学生小云怀孕了，和“肇事者”、同班同学王峰一起被学校开除，小云妈妈谎称孩子已死。十年之后，小云是小镇上川剧团的一名演员，不时到各地跑场，有一次回家在饭桌上遇到了其母的学生小勇，很快，这个10岁的小孩成了跟班儿，整天“云姐”、“云姐”跟着跑……
　　威尼斯电影节的“地平线”单元是为发掘前卫、新锐电影而设，但以《红颜》的实力该入围竞赛单元才是，《孔雀》能征戛纳，它一样可以角逐威尼斯。但《红颜》的名字太俗套太一般了，像一部三流电影，如果只看宣传介绍也很难吸引人，以“薄命、祸水、知己”等字眼来扯眼球，（中凯的碟面上打出了“中国版的《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但是却让《红颜》“参加”威尼斯竞赛单元了！）家庭悲剧的剧情又不免被人归到今年的怀旧电影（《孔雀》、《青红》）套路上去。即使是“一部四川方言讲述的电影”这一招牌也属兵行险着——凡是在成都生活有年，或者看过四川方言剧的观众言犹在耳（几年前网络流传的不要听用四川话说“我爱你”其实所言非虚）。方言，总是你的美酒我的毒药。
　　总之，结识《红颜》的一定是误打误撞居多。据报道说，广州首映是满座，但我9月1日晚上在电影院看《红颜》，上座率不足一成。以极其低极其低的期望坐在电影院里看完《红颜》，我却觉得那些空座位上也有人，并且整个电影院都在感动之中。这其中有乡愁作祟——我几乎第一次发现四川话、确切说是成都话的自然流畅，它的强大，它没有让电影有局促、格局卑小之感，反而饱满、天然、纯粹、静气。除了李劼人先生的小说，《红颜》是我看过的最好的以四川方言叙述的作品（当然这以个人的眼界为限，沙汀先生的短篇我也喜欢）——1930年代的李劼人先生对半个世纪前的成都府叙述世情，而现在导演李玉则叙述20多年前的成都小镇上被命运擦伤的故事，尤其是后者并非李劼人那样土生土长的成都人。李玉是山东人，《红颜》是以剧本《坝上街》获得2002年釜山电影节最佳原创剧本奖，然后才有投资、拍片，才有电影《红颜》。
　　川戏，草台班子，叉鱼，电鱼，剁海椒，厨房，喂自己的鸭子，有多少次我下意识地试图像看碟那样按后退键，让我看清楚小镇的场景——拍摄场地是在成都以南百里外的邛崃县夹观镇。
　　这一切并不全是乡愁作祟，我想细看的还有如下场景——
　　小云产下孩子后，母亲苏老师谎称小孩已死，母女俩站在河边，苏老师洗完拖把，兀自不管地往回走，半途又停了一下，然后又兀自不管地继续走；小勇因为恶作剧被苏老师打了手心，放学就在墙上写苏老师的怪话，写完之后，旋即用袖子擦去苏老师的名字；还有电影结尾处，小云告诉母亲要离开小镇，当她走出门，苏老师一敛之前的严肃和不在意，靠在墙上开始小声地哭起来——正在这时小云又折回来，苏老师又一敛哭态，但当小云再次出门去，我们看到的不再是苏老师而是小云的母亲，几个重复的动作更为有力地偿还了内心的痛苦，也许对于这位母亲来讲，这一刻跟十年前的某些时刻相遇了，而十年之中笼罩在母女之间的阴影同时也去除掉了——那种百感交集。
　　顾名思义地《红颜》是未婚妈妈小云故事，然而灵魂人物却该是那个十岁男孩小勇。小勇在受罚后写苏老师的怪话，但是马上又擦去；苏老师走访王峰的姐姐，发现小勇其实是自己女儿的孩子时，她下意识地把手伸向小勇，这个小男孩却立刻走开给苏老师倒开水——千真万确地，因为他，避开了滥情俗套的桥段，他更千真万确地让观众看到，这是一个内心爽朗果敢的男孩子，我们甚至可以预言他将是一个内心爽朗果敢的男人。正是有了他，《红颜》没有成为沉重的女性悲剧电影，尽管个人的悲剧在其中也不算轻松，即使这个跟班有偷窥、有朦胧的性意识，也没有让人有所谓“乱伦”之感。在小勇的身上并不背负沉重的命题，他一直生活得简单、健康、快活，母亲角色的小云，她的命运何其现实，她注定是一个小地方的人物，注定会被命运伤害（她周遭的人物亦是），十年之前，十年之中，十年之后，都是。惟一不同的，是被伤害过的生命并不困于内心的抱怨，十年之后小云一出场，对于生活她有自己的主张，比起中学生小云，她的世界开朗了，或者说，她已经有了自己的世界和神采，如果她还是那个所谓的“破鞋”，就不会有人注意她。
　　我相信，在苏老师把手伸向小勇时，一定有一个十岁的男孩子在痛哭。
　　我也相信，“……渐渐会有那遥远的一天，你生活到了能解答这些问题的境地。”小云是这样，王峰的姐姐是这样，小勇也会是这样。
　　我为之吸引，这股独特是《红颜》的，也是评价“《红颜》是很好的电影”的原因。即使在开场王峰姐姐打王峰、苏老师打小云两幕，也比《孔雀》、《青红》里“家长VS子女”的场面来得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而非暗含重大隐喻。《红颜》合情合理，丝丝入扣，一切都是家常的熟练笔法，并未逃出你我的生活经验。尤其是：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而不是有意义的故事，你看不到所谓的对旧的时代的致敬（怀旧浪潮），当然也没有所谓的宏大叙事。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困境，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悲剧，不要再在个人的命运上过度诠释所谓宏大的时代感了，个人的遭遇永远比所谓的集体命运来得真实——而且多不胜数。
　　也有很多细小的地方不太熨帖。比如王峰家里的台式电风扇，1983年的电风扇应该是铁框的吧？再如小云和小勇电鱼，旁边有不少小孩子说怪话（我甚至听出了口音），其实有小云在，10岁左右的男孩子是不会说怪话的，电影里太刻意。学校开除小云和王峰，选在一个类似下课自由活动的时间，大概没有哪个中学遇上这种事情会如此简单了事。最后火车站一幕，小勇向镜头走来，却有路人闪避，不免有点纪实而非电影了。至于中途载鱼的三轮车翻车，我曾经见过先把车扳正再拣鱼的，也见过先拣鱼再扳正车的——在小镇上，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
　　今年5月，我曾经“逼迫”过一个朋友写小河的现场，他开场就说，我不是乐评人，也不会写乐评，“如果这是一篇全中国最烂的关于音乐的文字，请允许我把它献给现阶段最好的那位民谣艺人。”照葫芦画瓢，当然我也不是影评人，更不会写影评。我只是碰巧看到了一部很好的电影，并且希望你也去看一看而已。

八十年代的学校，九十年代的流行歌曲。

小镇的安逸和肮脏，生活的趣味和乏味。

爱人的爱与寂寞，还有那条活着就被刮鳞的鱼。

孩子的懵懂和萌动，成人的坚强和强奸。

远景和长镜头，昏暗的家里有柔和的光。

小流氓和破鞋，小河和火车站。

缓缓的人生和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