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动作,表演(注视与重复)
· 语言,仪式(语言的清晰,以及和动作的节奏)
· 意志,神性(镜头只在意志之局部,全身亦是神性之局部)
· 内外之言统一时(对白和独白的关系)
· 动作(动作的祈祷文)
布列松难得而不自觉的幽默,是在一部描写死囚的电影里,不掩对无机物的极大兴趣。当然,他所拍摄的物质肌理里,也尽是神的呼风。
一双手轻轻抬起,掌心朝上,合上,转下,展示的是自由的诱惑,却直达上帝。自由的的瞬间随即被谨慎的动作代替。镜头回到表情,是因为,思考也是动作。布列松是拍摄动作的作者,同时也是对故事源头展示了充分尊重的作者。我们无法知道,坐在方丹身旁那个人,是在导演听到方丹中尉自述时追问的细节,还是方丹自述时被布列松抓住的一点,因为这对他的动作理念至关重要。整部电影第一句独白是:“我可以感到我正在被监视,我不敢移动。”禁锢动作的,正是目光注视下的表演,而在这部电影里,一大部分的动作,正是在无人监视情况下,多次重复出现的,正如布列松指导演员的方法(他在这部电影里曾让演员一个动作重复拍摄了 50 多次)。
动作,和声音,正如感知和思维。布列松为人称道的一个方面正式独白和画面内容的重复,相互解放,让每一个独立的画面有自足的意义,让语言得以最小失真,使得电影明确了其再现现实的能量,正如这部电影最开头的字幕:“这是一段真实的故事,我已最大程度还原这段往事,毫无粉饰”。然而,电影里让动作和语言进行了不少的角力:这是以现在时来讲述过去的故事,但语言依然有落后于画面的地方,例如在 L107 牢房时,开门第一次看见了隔壁的老人,只给了一句:“而左侧的邻居并未回应我的敲击。” 镜头展示了悬念的动作(虚焦的方丹、近特写的老人),而本该全知的独白却没有解释,在这时候,便是动作胜利的时刻 —— 语言永远只属于自己,而方丹那时候的动作,是 “我盯着他们的脸,想看他们什么样子。我也盯着墙。” 语言也只能如实读出。
但其中最优秀的地方,更多出现在语言领先的时候。特别是在埋伏袭击警卫前,独白:“我必须行动了,但我不能。我需要两只手才能阻止心脏的强烈跳动。” 极具有感官刺激的内容和事不关己的语气,让我们看见方丹自己在观察着自己,就像灵魂和肉体突然颤动分离。而之前演员一直貌合神离的动作让我们在这奇妙的一刻感受到了某种统一,并带有某种仓促的仪式感。而仪式感,一直显示在以现在时来讲述过去的语言和动作的前后节奏契合中。
语言和动作的角力也带来了相互的独立。单个镜头的独立意义,也和动作的独立意义相互支持着,不再需要蒙太奇,也不需要表演感情的连贯。即使是任何的面部特写,都是动作;每个动作,都是完整的一;唯有动作,才配有镜头,因为布列松的动作,是意志/神性的灌注和推动。布列松的宗教性也表现在这部电影的救赎主题里:一个命运悲惨的死囚,在密封(在小的空间里方丹行如巨人)而空旷(没有目光的禁锢)的空间里全然没有悲观神色,阻止他达到救赎的唯一一个“戏剧”阻碍,便是在最后两个钩子都挂好了,他突然犹豫退缩。在整段往事的再现里,他只跟无机物进行争斗(德国军官从来看不见脸,也就不具有人性),唯一来自人的一次“危机”是自己的内心,最终让逐渐坚定的语言,以及坚定的动作给消解了。
是的,纵使语言在诸多片段占据了主调的位置,但最后的一句独白:“时间一点点流逝,我们的机会也是。” 却让动作给出了最终的回答。正如影片开头的部分,并没有语言,只是方丹的双手,影片的结尾,也以动作终结。
Said and Done
方丹通过语言,让动作更加独立,以完成自己的救赎,并且无往不利,只需要坚定和等待。动作和语言的平淡而凌厉,正因为信。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这是 “动作的祈祷文”。
不论他犯了什么罪,从他被捕的那一刻他就决定要离开这里,一有机会他就要离开这里,对警察和监狱管理者来说是越狱,不论他是否犯了罪。在被送往监狱途中的逃跑失败后,他并不气馁,继续在狱中努力达成他的目标------逃跑。
在被暴打之后,慢慢洗净身上血迹的同时想着自己本来罪孽就很深重还屡犯戒律,为什么不干脆一枪毙了自己,觉得自己对死亡失去了感觉,但却为了活下来本能地伪装虚弱。在日复一日的监狱生活中无事可做,他细心地观察周围的环境和每一个人,开始为逃跑做准备。一个偶然的机会,让他同陌生人搭上线,可以寄信的希望以及食品的补给让他精神大振,与其说这是偶然,不如说是他惊人本能所导出的必然。很难厘清他的本能来自于对家人的爱,对组织的忠心(讽刺的是他是以间谍罪被判处死刑的),还是对腐败体制的憎恨而生的希望,所有情感和理性交汇形成巨大的沉静的力量。
一切是那么有条不紊。他打磨勺子柄并用它划开一道道木板,用布条和铁丝做绳子。整部电影除了开场莫扎特的C小调弥撒,几乎没有配乐,却有一种强大的神圣感和宗教力量,那是来自专注和坚定目标。突然想到要是《越狱》取消了所有配乐,看起来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就像影片的另一个名字Le Vent Souffle Où Il Veut,“风吹向它想去的地方,它从何而来,你无从得知”。影片几乎让你忘记了他是罪犯,让你根本不在乎他犯了什么罪,因为你早已确定他是无辜却被囚禁,如同监狱里面的其他很多人,都只是政治的牺牲品。尽管是黑白片,他那穿在身上从未换过的被鞭子抽打留下血迹的衣服,依然扎眼。你只希望他能够平安地出去,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他的监狱是风平浪静下的暗潮汹涌,一如在影片开场时,他的身体几乎没有大幅度的移动,只有狡黠眼光下绷紧的神经和伸向车门把手那细长的手指。在人人都谨小慎微的监狱中,他找到朋友跟他一起完成这次自由行动都仿佛是出于对朋友的爱,朋友们觉得他的行为是理想主义的空想,却又参与其中,多少出于对自由的渴望,多少出于监狱生活的无聊。
他是个独行侠,是个完美主义者,他可以自如掌控自己的身体和意志,他甚至要通过别人的发抖来判断自己可能也是害怕的,他不需要别人的帮助。他决定带上因监狱满员而来的年轻狱友一起离开而不是将他干掉,因为看着这还是孩子的士兵,他下不了手。孩子懵懂地跟着他,机械地拉钩放绳,在翻过围墙、爬过屋顶之后,双脚稳稳地落在了监狱外的土地上,像风一样融于雾中。
故事讲述被判死刑的男主人公弗朗西斯在临刑前的几个小时内,如何成功越狱地扣人心弦的故事。为逃脱纳粹监狱,弗朗西斯策划了一场天衣无缝的逃亡计划。
为确保计划万无一失,他不仅做足越狱准备,还在仅有的洗漱空挡,多次跟隔壁囚室的狱友联络,试图找到共同实施计划的同盟。可还没来得及他准备好一切时,就被判立刻执行死刑。最终他毅然带着年轻的囚犯男孩一起踏上了逃亡之路。
影片的叙事方法是很文学化的方式,人物处于剧作的核心位置,环境为其而设置。精简直白的镜头语言再加上从不离题的内心独白。布列松以这种目的性极强的清晰和专注去剔除一切情节外的杂质。核心事件中包裹着核心人物。在影片中体现出宗教哲学的思考 。
在一篇访谈里,贾樟柯曾评价过布列松的电影,称许之富有“坚硬”和“高贵”的美质,这样说意在诠释布列松电影艺术与思想的特质,即具有一种“明晰的清澈”的风格。相较于其他晦涩的大师,布氏的电影,无论是人物、故事、镜头运用、以及人物和世界的关系等等,都呈现出以简驭繁的纯净与简约,例如《死囚越狱》这部布氏代表作,整体影像节奏明快,剪切硬朗,恰切的对应了人物和观众的心灵状态的紧张;而从故事性这一角度而言,电影所聚焦和演示的不过是主人公越狱行动下的心理振荡和反应。这些所构成的简约特质起源于导演对世界、人、电影艺术的本质化的思考,换言之,布氏借助电影思考他对世界、人、电影艺术、以及信仰问题的终极追问。
具体到《死囚越狱》,影片中心展现的是人和异化世界的对抗,也就是死囚方丹尼使用个人意志捣碎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纳粹死牢)的流程。为了实现成功越狱的梦想,方丹尼必须不断粉碎三样阻扰他的力量:一,物理实体的监牢,二,狱友们对越狱能否成功的否定认知,三,他自己内心所不断产生的虚弱无力。最终,方丹尼迎来了他的“弥赛亚”,走向了监狱外那条通往开阔与光明的道路。然而,方丹尼的成功并非是个人意志不屈不挠的斗争所赢得的,真正把成功发酵催熟的酵母其实是信仰和信任。信仰在他委顿无助时表现为牧师狱友和牧师狱友所提供的《圣经》上的话语(牧师给方丹尼的一张纸条上,抄写着 “约翰福音”里耶稣对法利赛人尼哥底母说的一句话:“我说‘你们必须重生’,你不要以为这是奇迹。风随着意思吹,你听见风的响声,却不晓得它从哪里来,往哪里去。”);信任则体现的更多,有他对同处一个牢房的“法奸”乔斯特的信任,有他隔壁狱友的强力支持(那个一室之隔的经常和方丹妮交流的老者,一开始极力否定方丹妮的做法,但到最后,却坚定的支持和信任他),这些“信”,共同绞结在一起,成为力有未逮的方丹尼涉渡监狱之空洞内心之虚无的一条绳索。
靠着这条“信”的绳索,方丹尼勾连了内部和外界,自身与他人,消解掉了异化世界的“存在与虚无”,赢得了生命的“复活”。这正印证了圣经上的话语:“这个世界正在消逝,遵行上帝旨意的人却永远长存”。或许,这种本源性的“信”和相伴生的信实就是布列松思考的成果,也构建了布氏“坚硬高贵”的影像世界。
影片中一直在不厌其烦地用独白解释当下动作。动作一看就能明白,为何还要再解释一遍?当仅有画面时,影像便有无数的阐释可能性,但当画面配上语言时,影像的意义便被语言所锚定,变成了单一意义。这样拍法的可能原因是,导演想要拒绝观众去阐释。再加上演员无论做什么都面无表情——当然是被导演强制要求的——这样也就是拒绝演员去阐释。既拒绝了观众,也拒绝了演员去阐释,这样影片的阐释权只能旁落到了导演手中,而影片也显得“相当纯粹,毫无杂质”。我想,拍这部电影的导演一定是位不苟言笑、严厉克制的宗教徒。
http://shooter.cn/xml/sub/266/266567.xml旁白太多,镜头再克制极简也没用啊
精练有力,通过局限视角来创造张力悬念。
“熨平画面,影像服从音响”景深和空间是由声音制造出来的。
2012年3月@影城重看;一种全新的、无法复制的电影语言,刻意间隔、淡漠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另一种戏剧化的表现;心理台词虽多,但相比于今天之简洁剪辑,忽视亦无所谓。
简朴、干练、冷静,让我毛骨悚然的好!看到后二十分钟,我必须双手捂住胸口才能平缓心脏的剧烈跳动,画面外的信息太强大,很怕突然间跳出一只枪扼杀了希望。。。ps.从《扒手》到《死囚越狱》,布列松终于完全俘虏了我,下一部《乡村牧师日记》
不错的越狱片,可以打8.5分。只是如果说这电影要比《肖申克的救赎》要好的话,这话一定是***说的。
从电影诞生到现在一直是在做加法。回头看来老电影更像是命题作文。简单来说这部电影是肖申克救赎的极简版,老片重在内容的高度概括,现代电影重在形式的细化。本片忽略了前因后果戏剧化的表现,繁锁的表现了越狱方法,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自由
干脆、紧凑的越狱,没有一丝累赘。你没必要看到的场景,导演一眼都不会让你看到。
很文学化的叙事方法,人在核心位置,连监狱仿佛都是为其而设。精简直白的镜头语言和从不离题的内心独白,布列松以这种目的性极强的清晰和专注来剔除一切杂质,在核心的人物之外包裹一层紧密的事件,事件之外的场景搭设也全都不存在浪费,恐怕是我看过最“功利性”的电影了。
精密又静谧,有趣的是,看似多余的内心独白居然让影像更朴素厚重。用声响制造景深,开拓画外空间的范例,自我限制才能自成风格,我甚至怀疑人物的每个动作导演都自行操作过。至此,一种素描风格进入电影史。
【上海电影节归来】罗伯特·布列松代表作,越狱片鼻祖。1.叙事极简,但对越狱准备的细节描写极为详尽;2.限制观众视角:大量工具与囚犯面部特写,却无狱卒,军官正脸及监狱全景说明,制造未知和紧张气氛;3.声画接力,对荧幕外声音的重视:脚步,锁门,拷打;4.非职业演员+旁白;5.简明,高潮张力满满。(9.0/10)
施拉德说布列松的电影是“一个灵魂从限制到自由的渐进”,但到底是哪一个灵魂获得了自由?也许都是。布列松在电影中始终强调对观众视野的控制,“强迫”观众和主人翁站在同一立场上,但绝非重合。电影本身是一次让世界逐渐明朗的过程,对于戏中人而言是争取自由,对于观众而言则是体会解放自我的震撼
绚烂之极归于平淡,是另外一种纯粹。布列松是一个源头,我个人偏爱的哈内克和杜蒙,都可以上溯至此。
一场越是成功的越狱,就越需要不动声色的观察,就越不得不隐匿自己的情感。这种不断的削减与简化,完美契合于布列松电影美学观。在这部不带温度的电影里,它所制造的悬疑与惊悚,是与表现主义无缘的,与现实主义不同的,充满逻辑学的明晰与几何学式美感的细思极恐。
在布列松的《死囚越狱》中,“战争”语境之于视觉退化为囚室与周围的狭小区域,而诉诸听觉的“话语”还有产生于银幕外延伸区的音效指向了一个较大的空间。与对抗—囚室设施以及紧得令人窒息的构图相对立,扩充。形成几近“室内战争片”的语境,并将动作赋予抽象甚至精神性的对抗。
不仅仅是一部电影,更是一篇阐述电影叙事中多与少、简与繁关系的完美论文;当布列松简洁快速地推动发展的同时却又事无巨细地刻画着细节,其所产生的强大作用力击得人颤抖。
布列松真是精准又冷酷,音效尤其细致,特别棒。电影节奏这么好的情况下,他还不允许观众过分激动,我每次坐如针毡地换个姿势坐,心想,刺激的要来了!又被他生生按回去😂… 另外:肯尼斯罗纳根(及其他很多人)必须好好跟布列松学学古典音乐做配乐的用法
完杀[肖申克的救赎]。人的力量。布列松可以用最简练的方式讲一个最惊心动魄的故事。人的力量,磨炼之后的获救。布列松式的特写。当然比较坑爹的是这个监狱貌似建在郑州火车站旁边……
类型片在这部面前瞬间变成垃圾
偏纪实性的越狱片,相比《洞》要闷很多,特别是前面的铺垫部分,冗长又无趣。好在结尾紧张感营造出来了,不然都快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