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电影《第一头牛》有一小段十分惊悚的开场镜头。
然后“平淡无奇”地进入了这则蛮荒年代的西部创富故事:
失意的西方厨子“巧遇”落魄的中国商人,意气相投的两人各施所长、通过偷挤他人奶牛制作美味的面食,攫取了“第一桶金”。
利欲熏心的二人在破绽已出的情况下继续“顶风作案”,很快就窃行败露,受到牛主的追杀。
一番周折、暂时侥幸得脱的二人,带着积攒的钱财,筋疲力竭地躺倒在野外荒郊。
看着并肩睡去的两人和即将“走”到末了的“计时条”,正当我满腹狐疑地猜测导演将如何在这不到四五分钟的时间里结束这段“莫名其妙”的故事的时候,片尾曲轻轻响起,字幕缓缓溢出,观影结束。
百思不得其“姐”的我,一时半会儿也找不着“小舅子”,只好求助于豆瓣影友,想弄明白这种“开放式”的结局,到底有什么奥秘。
原来片头的那个段落已然揭示了两人的命运。
并且,作为观影多年的我,不仅没能回想起这个画面,更是忘却了片头导演特意列示的那段引言:
“友谊之于人,就像鸟的巢,蜘蛛的网。”威廉·布莱克
原来,“解惑”与“点睛”之笔早已有之。
——鸟儿有巢,蜘蛛有网,而男人,有生死相许、无比珍贵的友谊。
晨间的郊外,一只黑狗在泥地上漫无目的地嗅探,相隔不远处的女人则捡拾摆弄着石子,画面恬静怡人。没过多久,黑狗似乎嗅到了什么,不停地摇摆着尾巴。
跟在黑狗后面的女人发现情况后随即将黑狗轰到一旁,她拨开松软的泥土,发现早已化骨的头颅。她继续小心翼翼刨土,直到两具完整的白骨映入眼帘。
这是当代最重要的女性导演之一凯莉·雷查德的新片《第一头牛》的开场段落。这部年初入围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美国另类西部片,向观众展示了19世纪初西进运动时期两位男性的特殊友谊和破碎的美国梦。
影片《第一头牛》改编自作家乔纳森·雷蒙德的小说原著《半条命》。跟凯莉·雷查德此前的六部长片一样,该片在受众上仍旧局限于钟爱独立电影的那类影迷群体,同时也仍旧获得影评人和电影媒体一致的褒奖。
雷查德没有在具备权威影响力的影展上拿到过重要奖项,但这并不妨碍她在电影评论界的影响力与日俱增。之所以如此,其中的原因我们可以回到她的创作中寻找。
紧接着《第一头牛》中两具白骨的亮相,下一个镜头将观众带回到了19世纪20年代,摄影机对准一个灰头土脸的年轻人的身体和面孔。这个年轻人本名为Otis Figowitz,由于他负责为同行的人做厨,别人习惯性地戏称他为Cookie。
Cookie是美国西进运动中渴求获得财富机会的千万个迁徙者中并不算起眼的一员,并将注定淹没于历史长河中。生于马里兰州的他命途多舛,父母相继离世导致他从小就过着一种居无定所的生活,没有任何事物是值得他去牵挂的。
某个晚上,Cookie在丛林深处发现了饥肠辘辘且一丝不挂的King Lu。King Lu是来自中国的移民,他之所以会是这副狼狈的模样,是因为他正被俄罗斯人追杀。
善良的Cookie给King Lu送来了食物和遮身用的毯子,搞清楚King Lu的遭遇后,Cookie决定帮他一把。这是Cookie和King Lu的第一次相遇,不久俩人便分开了。
经过长途跋涉,Cookie一行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在这里他与其他人分道扬镳,或者更确切地讲,他被同行的人抛下了。来到酒吧休憩的Cookie与King Lu再度遇到,俩人在King Lu的小木屋里交谈甚欢,一来二去彼此变得前所未有的亲近。
此地的首领Factor从远方订了两头成年奶牛和一头小牛,但运到这里的时候,只有成年母牛最终撑了下来,她便是该地区的第一头牛。King Lu想靠油煎饼赚钱,但他需要这头母牛的奶来提升饼的风味,Cookie与King Lu商量后决定夜间去偷奶。
饼的反响超乎意料的好,以至于连续多天供不应求。看着眼前巨大的商机,俩人有些忘乎所以,他们频繁地半夜去盗母牛的奶,以为能就此走向致富的道路,但不料秘密很快被暴露。
为躲避Factor手下的追杀,King Lu在逃亡中跳进河里,碍于胆量的Cookie躲进植被茂密的隐蔽处,俩人再度走散……
资本主义与一个国家的诞生
显然,《第一头牛》是一部关于资本主义精神与美国拓荒史的电影,雷查德在接受相关的媒体采访时,毫不避讳地指出了影片与资本主义的直接联系。不管是Factor所代表的一个地区的旧资本,还是King Lu和Cookie作为商贩的新资本力量,他们在象征意义上都是一个资本主义市场模型的一部分。
作为历史和文化建成并不久远的移民国家,美国的诞生包含某种与生俱来的暴力和疏离感,这在影片中那些保持沉默的印第安土著,尤其是印第安女性身上得以微妙的体现。而作为中国来的移民,King Lu被俄罗斯人追杀这件事,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美国的移民政治的反映。
某种意义上,“美国梦”是西进运动中驱使着人们走向进一步屠杀印第安人的导火线。但雷查德并没有试图就美洲大陆的移民与土著间反主为奴的殖民主义历史进行宏大的解构,她反而轻巧地将这个背景注入两个移民主人公的宿命之中,让他们以追逐“美国梦”的失败近距离破除“美国梦”的虚假。
女性视角下的男性与男性暧昧
在雷查德的电影里,五大三粗的、硬汉化的男性形象是永恒缺席的,在雷查德对人物的审美取向里面,她更青睐于那些敏感的、看起来羸弱的或是不那么性感的男性形象。这在雷查德此前以男性为关注核心的电影《昨日欢愉》,以及涉及了重要男性角色的《夜色行动》中已经展露无遗。
从以上的角度来讲,雷查德电影里的男性实际上是一种刻板的男性气质在女性视角干预下的性别消失,因而男女两性的情绪的表达逻辑和气质的美感是非常接近的。这就不难怪梅尔·梅洛的短篇小说《贝斯·戴维斯》中的男性主人公,为什么会摇身一变成为了凯莉·雷查德《某种女人》里的女性。
正如片头对威廉·布莱克《地狱箴言》中那句“鸟筑巢,蛛织网,人结友”的引用,影片《第一头牛》是一部讲述了“人结友”的电影,Cookie和King Lu的关系也的确属于男性正常的友谊范畴。但将这种关系纯粹归于友谊,又毫无疑问是粗暴的。
雷查德并不反对观众对两位主人公任何具有合理性的遐想,哪怕认为他们是情人,在雷查德看来也是可行的。
何况人物的“暧昧”甚至并不表示人物之间必须具备某种已经确定的关系,“暧昧”体现在《第一头牛》中即是一种潜在的依赖感,一如电影开场的两具靠近而栖的白骨所给予观众的意境。
西部叙事与公路叙事
在雷查德迄今为止的七部导演长片中,她都或多或少地接洽着两种固定主题的叙事,即西部叙事和公路叙事。我们能毫不费力地便在雷查德任何一部电影里发现这两种叙事的存在。
凯莉·雷查德的西部叙事,是地理背景、历史构想和美学层面的一种综合。《第一头牛》的“西部”是希望与死亡同在的俄勒冈,《米克的近路》的“西部”是危险的蛮荒之境,《温蒂和露茜》和《某种女人》的“西部”是无人注视的偏僻小镇,《昨日欢愉》中的“西部”则是一种远离现代的手段……
西部,作为一种符号无时无刻地侵蚀人物,因而雷查德电影里的人大都带有西部人的特色,他们看起来疲惫、迷惘和无聊。
谈到雷查德的公路叙事,不得不重点提及雷查德电影中可能是最重要的主题:漂泊流浪(Drifting的表意更准确)。从处女作《野草蔓生》到《第一头牛》,雷查德电影的主人公几乎都处在一种离家的状态,这种与上世纪嬉皮士运动一定程度上接轨的“在路上”精神,成为了人物自我实现的一种外化的形式。
影片《第一头牛》贡献了今年新片中最美的结尾:拖着疲惫的身影逃命的Cookie和King Lu最终抵挡不住睡意,他们在丛林中相继闭上了双眼。
电影并没有将后续的情节告知观众,但作为观众的我们都知道,未来的两具白骨便是此刻陷入睡梦中的他们。只不过我们仍旧会被雷查德的处理所打动,我们仍旧抱着这样的期待:希望他们睁开眼睛的时候,危险已经悄然离开。
作者| 多尼达克;公号| 看电影看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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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在纽约电影节首映看完就深深着迷于雷查德的这部新作,昨天在VOD平台上线后立刻再看了一遍,依旧动人无比。
有剧透
在凯莉·雷查德重返美国西进运动史的新作《第一头牛》中,资本主义与美国梦的萌芽在几块金黄色的奶油饼干中骤然升起,也快速地在树干的断裂和几声枪响之间消失殆尽。影片自然也不完全聚焦于财富的到来,而是在两位男主角——来自马里兰州的厨子Cookie和来自中国的初代移民金路(King Lu)两人之间动人的友谊上展开。大段的镜头注视着两人一起生活的图景:刚到金路的小木屋中,两人却像早已长居于此一般开始“过起日子”——在一个景深长镜中,我们看到厨子在屋内打扫除尘,中国人则在窗外有点蹩脚地劈柴。一切都如此自然美好,正如影片的开场白中引用的威廉·布雷克的诗句:“鸟儿有巢,蜘蛛有网,人有友谊。” 在不少影史上的伟大作品,比如埃里克·侯麦的《双姝奇缘》和《春天的故事》中,作者通过展现年轻女性的同居生活来表达了她们之间纯粹的友情,以及一种超越刻板家庭生活的可能性,在此雷查德则用她的男主角们表达了类似的美好情境。
雷查德凭借其独立作品,已经悄然成为当代最重要的美国导演之一,她的电影往往拥有着冥想式的缓慢节奏,以及她一直以来对其生活的土地——美国西北部各州(《某种女人》中的蒙大拿州,本片以及《昨日欢愉》中的俄勒冈州)的刻画,令她有别于绝大多数同代的独立作者;她镜头下些许灰蒙的风景,与那些平淡内敛的人物,又无法被归类在西部片这一古老的类型中。虽说如此,在本片的部分段落中,即便她无暇于展示西部壮美风光,雷查德又展现了一种几乎是约翰·福特式的对运动与速度的控制。这些段落不偏不倚地,正是两位主角在集市上贩卖他们摇钱树般的美食的戏码——似乎在雷查德看来,金钱的到来伴随一种其特有的速度。取材“珍贵”的秘制糕点一经上市便被一抢而空,雷查德也自如地在此加快了节奏,整整四场集市的戏,包括中途在英伦首领的农场中偷偷挤奶的场景,在仅仅15分钟内便匆匆流过,这在雷查德的谱系中堪称极速(本片事实上是她从影以来篇幅最长的作品,观看时却完全感觉不到);运动也愈加戏剧化,体现在那些展现排队场景的横移镜头(资本带来的秩序,不禁让人想起现实中某些店铺的火爆场面),和霍克斯式的多人哄抢场面(贪婪与喜剧)之中。“这样就能抬高价格,他们又不笨!”
雷查德的电影从未如此起伏与幽默,得益于《第一头牛》所展示的一种基于食物的政治,自然也是生存的政治:我们得了解腹中的食物是从何处而来。而贵族则把这些当作理所当然,托比·琼斯饰演的高傲首领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在眼皮底下被偷窃。讽刺的是,就算如此他也是获益者——成功用Cookie制作的法式糕点嘲讽了自己的队长朋友,一句“来点奶油?”就让对方蒙羞,后者大大咧咧地科普“文明之都”巴黎最新的时尚潮流。观众或许会说主角两人的偷窃行为并不“道德”,但雷查德(与片中母牛)无需关心这种讨论,毕竟殖民行动的根基便是建立于剥削之上,面对这样的历史,作者仅仅只展示谁能“更好地”从中产出经济效益,更重要的,谁能更好地去理解,去产生联结。很简单,即便面对自己高贵的“主人”,憨憨的母牛悄悄舔舐着这个盗贼的手。语气温柔的Cookie(约翰·马加罗,在雷查德好友托德·海因斯的《卡罗尔》中,他扮演鲁妮·玛拉腼腆的摄影师朋友,可能是那部电影中唯一一个不“大男子主义”的男性角色)并不是一个典型的远征者形象,作为厨师跟随皮草猎人来到西部的他没有那么“男性化”,不好冲突的他甚至在全片中都没有持有过任何武器。他能生存下来是因为他的厨艺——一种建立关系与爱的象征,而不是暴力。他的生存哲学有一种坚定的朴实,如果想要过好日子,即便是在这凶险的密林之间,或许更重要的并不是在各种时候大打出手,而是在新朋友的家里把碎屑打理干净,再采几支野花用于装饰。
这是一种在荒蛮之地对于文明的幻想:美味的糕点来得快去得也快,Cookie和金路的财运也是来去匆匆,很快在一场意外中终结。紧接着又是一长段一长段的慢影像,面对贵族枪手的追赶,金路毫不犹豫跳入河中,不好冒险的Cookie则在树林中躲藏,两位主人公的分离让影片也重返到更加紧绷与沉思的语气中——在远疆,生存之压力依旧是空气中唯一真实的存在,观众也看着愈加狭窄的环境将二人慢慢推向影片早早确立的结局,小屋内生活的宁静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沉默——拖着疲惫的身躯地穿行在森林之中。虽说两人都在逃亡途中得到原住民的协助,然而语言壁垒让两方人无法真正得到沟通。金路或许能煞费苦心习得原住民的语言(没有字幕,观众被蒙在鼓里)——一个很好的细节(正如Cookie意外于其熟练的英语,告诉了我们这个角色的阅历,显然他经历了太多,毕竟豪宅中的贵族们根本不屑于去学习语言,只愿意通过翻译来达到交流的目的),但最终中国人得到的也是一些利益上的交换(这里观众没有字幕也能看懂),几粒纽扣来换取一次渡河的机会。而Cookie第二日在一位原住民老人的家中醒来,光线如梦一般,似乎和救下他一命的恩人之间,存在着无形的墙。
“敬…某物。” 两人初识的那天,金路打趣地向Cookie祝酒到,这也是在说美洲这片机遇之地。对他而言,永远有那么一个“某物”能够去追寻,“一切都是新的”,等待他的挖掘。他是我们熟悉的,聪慧大胆的华人形象,但这种对未来的敏感似乎也如诅咒一般,在每一日买卖结束后,他便不由自主地去想自己与Cookie未来的事业图景,嘴里像念经一般自言自语,嘟囔着要南下去旧金山开一家什么样的旅馆,或是想着顾客会不会有一天会吃厌自己的招牌菜。然而影片的神来之笔在于雷查德用了一个时空穿越式的结构,在开场早早确立下了主角二人宿命般的结局——肩并肩躺着,死去在俄勒冈州的森林中,直到其尸骨几百年后被路过的女孩与狗挖出。但随着故事的进行,气氛不断地把我们推入到两人的世界时,我们很容易便淡忘了影片开场的这一陈设。但故事却正是这样悄然结束:在逃亡中终于重逢的二人精疲力尽地开始了新的旅程,头部受了伤的Cookie先在一棵树旁躺了下来,本想着要替他看守的金路也抵不住疲倦,在他旁边躺下。只有当影片在此戛然而止,木吉他演奏的主题曲随着黑屏响起,我们才猛然意识回来,“啊,我早已看过这个影像!”
至于第一头牛呢?她被圈养起来,成了某种属于未来的模型——那个《公民凯恩》似的,被铁栅栏包围,写着“私人领地 严禁跨越”的影像,这不过在此,“第一头牛”的噱头并没有什么秘密。她走不向未来,未来会走向她。那满溢着奶香的饼干呢?或许只是让这两个男人在生命尽头在这片土地上小赚一笔,体验了一把美国梦成真的幻妙速度,但更重要的,是这些食物自身的本真:或许是在荒芜之地吃到稀罕美味的狂喜,或许是“妈妈的味道”,或许是对伦敦午茶时间的怀旧,情感是纯粹的,甚至是弱不禁风的,因为它改变不了这片土地上的任何冲突,剥削与暴力还会继续。但任何再微小的本真,作者都将它们抓住:在贵族家中,两位不知名字的原住民女性(其中自然有《某种女人》中的熟面孔莉莉·格莱斯顿)在男人(白人)们离开屋子后立刻坐到了一块,大笑着,我们听不懂她们的语言,但雷查德有心地给了几秒钟属于她们的时刻。Cookie和金路最终得到的,也只能是彼此。
1、片頭威廉布雷克的箴言「The bird a nest, the spider a web, man friendship.」是第一頭牛(First Cow,2019)這部電影開宗明義的宗旨所在——情誼,或者用中國思想的語言來說,就是朋友倫。
2、原始人類為了生存發展,很快的就進入了以合作為內涵的社會運作中,因此,人除了是個體之外,還是群體的動物,是社會者人——故事集中在論語所謂「有朋自遠方來」的這個層次。
3、第一頭牛這部電影涉及了兩個人際關係的層次,一是朋友倫,二是君臣倫,由於電影中的兩個主角是光棍,並且隻身離鄉,所以可以說是沒有夫妻倫、父子倫、兄弟倫關係的描寫與基礎。在朋友倫和君臣倫(君者群也,指個人與組織、社會或國家的關係)的故事設計中,又以賤君臣的方式凸顯友誼之貴——他們雖偷盜牛奶,破壞社會的秩序性,可是卻無損於觀眾對他們的愛好和同情,因為盜亦有道,況且這小小的偷盜是起源於資源不足並且分配不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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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鲜有废客
一个白人厨子,一个中国商人,相逢于1820年代的美国小镇,因为一头奶牛,两人发家创业,摆起地摊,售卖糕点;但也因为这次铤而走险的商机,令他们走向不归路。
影片《第一头牛》用一则少见的西部故事,让我们看到了华人在美国电影中的另一面——
既非满大人那样妖气横生,也不是华人劳工那种悲怆无声,而是用我们最熟悉的精明、不认命的形象出现。
《第一头牛》不仅仅是今年所有影迷都翘首以盼已久的电影,它也有很大希望角逐明年奥斯卡。
我们可以看到,烂番茄新鲜度96%,美国知名评分网站metacritic开分89分,可以说是万无一失的“年度必看电影”了。
年初的柏林电影节,陀螺在现场看完《第一头牛》时,也惊喜地打出了四星半的超级高分。
不过,这部在今年柏林电影节上亮相,入围主竞赛角逐金熊奖的影片,最令人瞩目的并非其华人题材,而在于它是一部凯莉·雷查德执导的新片。
对于内地电影观众来说,凯莉·雷查德并不是一个熟悉的名字。
她既不像派蒂·杰金斯那样,因为《神奇女侠》的超高票房和影响力而为人熟知,也不像凯瑟琳·毕格罗那般,凭借《拆弹部队》跻身奥斯卡最佳导演之列。
但是从美国艺术电影和女性导演的作者性来看,凯莉·雷查德绝对不容忽视, 甚至有些影迷将其封为当代“香特尔·阿克曼”。
出生于1964年的凯莉·雷查德,从小对摄影产生兴趣,在从波士顿艺术博物馆附设学院获取硕士学位之后,她便开始参与拍摄独立电影。
1994年的《野草蔓生》是雷查德的长片处女作,凭借这部电影,她立即成为影坛新星,入围了圣丹斯电影节三项独立精神奖和评审团大奖。
单从类型题材来看,《野草蔓生》并不新鲜。
它将新好莱坞电影时期的《雌雄大盗》重新搬上银幕,让一个无所事事的街头混混,和一个生活了然无趣的家庭主妇组成亡命鸳鸯。
但影片越是发展到后面,越是呈现出一种荒诞和解构意味。
男女主角本以为枪杀了一名黑人而驾车逃亡,实际上,这名黑人毫发无损。 当逃亡失去了意义,伴随逃亡旅程而滋生的快意浪漫,自然显出虚无。
用美国底层家庭中的庸碌无趣,套上公路类型片,加上大量的摇滚乐、爵士乐,以及闪回、序号篇章画面—— 雷查德给这桩无疾而终的逃亡之旅,盖上了一个重重的黑色邮戳,寄往无数内心空洞的中年人面前。
该片在艺术上取得成功之后,雷查德本打算继续拍摄电影,然而由于女性身份的限制,令她在筹资拍摄的过程中常常陷入绝望。最终,只能用超八毫米摄影机拍摄短故事片和纪录片。
所以,在2006年拍摄《昨日欢愉》之前,雷查德一直处于理想和现实的撕裂—— 想要拍摄的题材与所筹集的资金之间无法缝合。在此期间,她潜心于教学,成为巴德学院电影和电子艺术的常驻艺术家。 幸而她和托德·海因斯(《天鹅绒金矿》《卡罗尔》导演)是多年老友,才让她的导演生涯出现转机。
不过,这种转机并非主要因为海因斯在经济上的门路, 而是他的一位文艺圈朋友——乔纳森·雷蒙德成了凯莉·雷查德直至今日的灵感来源。
当时,雷查德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故事拍成电影,雷蒙德刚好有一部剧情简单的小说。 两人在海因斯的牵线搭桥下,由此开始了不分彼此的长久合作。而这一小说便是《昨日欢愉》。
如果说《野草蔓生》让雷查德的电影才华为影坛共见,那么《昨日欢愉》则开创了雷查德以长镜头为主、绝少对话的朴素写实风格。
这部电影的故事异常简单,一个妻子怀有身孕的事业男马克,和另一个过着嬉皮士生活的邋遢男库尔特,两人相约到山上泡个温泉叙叙旧。
影片在两人静默开车和赏景,以及充满焦虑和怀旧的对话中,缓缓流淌。 雷查德对于布什政府的质疑,对于步入中年的美国底层男性的剖析,在此形成一条相互影响的螺旋体。
两年后,雷查德又将雷蒙德的短篇小说《火车合唱团》,改编为电影《温蒂和露茜》,获得了评论界的一致好评,由此掀起了关于美国“新新现实主义”流派的讨论。
《纽约时报》的首席电影评论家A·O·斯考特,曾在2009年3月撰文提出了“新新现实主义”这一流派, 并将雷查德的《温蒂和露茜》作为代表提出。
在观看这部电影时,让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同类电影,除了意大利新现实主义流派,便是达内兄弟的《罗塞塔》。
同样都是青涩毛躁的小姑娘,同样都是急需工作的社会底层,不同的是—— 《罗塞塔》讲述的是阶级困境中人物的下滑挣扎, 而《温蒂和露茜》展现的是下层群体因贫穷导致的匮乏感和无力感。
2010年的《米克的近路》,雷查德用特殊的女性视角,将一直令美国骄傲的西部片神话彻底颠覆。
让一群淘金者,听从一个印第安人的指挥找寻求生的水源,西部拓荒的伟大精神,在此成为一则吊诡的政治寓言。
不少人将这则故事,解读为布什政府期间的伊拉克战争,
美国国民是那群淘金者,而有着种族偏见的引路人米克隐喻了总统布什。
2013年,讲述三名环保主义者为引起人们重视,炸毁大坝的《夜色行动》成为雷查德电影序列中口碑最差的一部。 虽然有杰西·艾森伯格的加持,但平淡无奇的剧情,以及缺乏信服力的人物行为逻辑,让整部电影流俗无趣。
好在2016年的《某种女人》重新回到熟悉的“凯莉·雷查德”风格。
虽然是三段式的女性小品,但每一个故事都在寻找女性日常生活中的坚韧和个性。这部影片刚下映没多久,就被著名蓝光碟产商CC收录发行。
这么多年来,仅这六部长片,就令关注电影艺术最新潮流的评论者们为凯莉·雷查德探讨不断,她到底是一位新新现实主义的开创人?还是执着强硬的女性导演作者?
或许问题的答案并不是非黑即白。雷查德的魅力,更多是一种站在左派立场,用女性视角重新审视现实和历史的丰盈和凝滞。
了解了雷查德这位女性导演的一路历程,再来欣赏这部《第一头牛》,我们便不只是会将视线聚焦于那位远渡重洋的中国人身上。
这部影片同样改编自雷查德的老伙伴乔纳森·雷蒙德的小说,而且是他在2004年出版的第一部小说《半条命》,雷查德之所以当初没拍,在于这部小说的故事过于复杂,这对那时还处于资金短缺的她来说,自然难以驾驭。
即使是此次的《第一头牛》,也只是截取了原著小说中的一条线索而已。 在1820年的美国,俄勒冈州的一些小镇尚处于发展初期,印第安人、英国人和各国的淘金者群聚于此,都在为早期的财富积累冒险。
中国商人金路在机缘巧合下,被来自马里兰的厨子奥提斯救了一命。
为了报恩,金路邀请奥提斯和自己同住,一起寻找发财的机会。
没多久机会来了,小镇上的英国总领费克多花费重金,从欧洲买来一头优质奶牛,只为喝到纯真的奶茶。而这头奶牛,成为这块土地上,迄今为止的第一头牛。
恰好奥提斯感叹自己制作的面包,如果能加入牛奶,一定美味无比。
为了满足好友的愿望,金路大胆提出,两人一起夜间偷偷挤牛奶。
在尝到奥提斯制作的牛奶蛋糕口味不凡后,金路心中涌现出一条商机: 到集市上贩卖蛋糕。 果不其然,蛋糕不但瞬间售空,而且有人愿意抬价购买。 这让一直渴望发财的金路尝到了甜头。
就这样,金路站在树上放哨,奥提斯在下面挤牛奶,两人合作,财富日益增多。
直到总领费克多也不惜屈身,来到奥提斯的小摊前品尝时,危机开始了。 费克多虽然没尝出蛋糕里添加了牛奶,但是却看重了奥提斯的厨艺,盛赞之下,想邀请他制作更高级的法国糕点,到自己的宅邸为其在人前添光。
奥提斯作为底层小民,当然不敢抗命。可金路心有城府,知道偷牛奶的事情不久便会曝光。
在两人到总领家献上法国糕点之后,总领邀请他们一同观看那第一头牛。而这头牛奶也像宠物一样,对总领这位正经主人冷淡疏远,反倒对天天夜里给他做“胸部按摩”的奥提斯亲昵有加, 这让总领身边的军士深感怀疑。
当天夜里,在两人再次偷奶时,意外发生了。
金路放哨时,踩断树枝,惊动了总领家的侍从。奥提斯带着金路一路逃跑,顾不及倒翻的牛奶罐子。 总领看到有人偷牛奶,瞬间震怒。他知道,整个镇上只有两人可能偷奶,那就是金路和奥提斯。
在电影一开始,便展现了一个现代人在河岸挖出两具白骨的桥段。 所以,看到金路和奥提斯被总领追捕,我们自然以为,电影最后会呈现两人遇害的情节。
可一如雷查德之前的其他电影,本片以受伤的奥提斯和疲惫的金路躺在地上休息而结束,他们两人究竟是否被杀,我们不得而知。
很多人将这部电影,看作美国资本主义早期财富积累的历史片,然而导演雷查德显然既不是一个历史爱好者,也非正襟危坐的政治批判者。
确实,不管是英国总领耗费巨资引入奶牛,还是普通平民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现状,都让本片带有浓重的批评立场。 但英国总领的“朱门酒肉臭”更多是以滑稽的丑态来亮相,而非残酷的病态来曝光。
《第一头牛》的光影魅力,在于它对真实生活空隙的延宕,对于憨态人物的沉迷,对于油画质感的涂抹,以及对财富匮乏的感叹。
在金路和奥提斯在小镇上再次相逢后,金路热情地邀请这位救命恩人到家中做客。一路上,金路和奥提斯随意攀谈,到家中后,也如同许久未见的老友敬酒寒暄。 两人说到停歇处,并没有一丝尴尬,反而有着底层人家闲扯后的遐思,或者叹息处的呆滞。
显然,这是从《昨日欢愉》中延续而来的真实生活空隙。
雷查德从另一个角度看待两个男性之间的对话,她用女性敏感的情思,咂摸出男性对谈中必然的落空。 这种落空包含真诚,因为真诚注定不属于话痨絮语,而归于情感抽空的暂时延宕。 沿着这种场景中的延宕,我们便能感受到片中太多人物的憨态。
最明显的就是厨子奥提斯,他是一个买了新鞋,在引人注意之后都会扯下裤脚遮掩高靴的憨人。
憨到在为奶牛挤奶时,对它感谢不已;
憨到这辈子只想开个面包店,好好做个厨子;
憨到别人出去打架,让他帮忙看孩子,他也安分答应。
但憨人往往有赤心。奥提斯会为了牛奶失去“丈夫”和“孩子”而动容,也会因为看到素昧谋面的可怜中国人,为他担着干系,救他一命。
以至于,夸奥提斯靴子的老人。
带孩子到酒吧的肥胖父亲。
都憨态可掬,底层味十足。
在《昨日欢愉》中的嬉皮士库尔特,或者《某种女人》中的牧马女,都有这一憨性基因。
这不禁让人想到梵高早期的素描画。当他在荷兰朝着那些挖土豆、做农活的农夫农妇写生素描时, 荷兰农民的憨直木讷,在梵高憨勉愣头的笔触下,足以让人感动。
感动的不是憨性中的笨,而是憨态中的真。
在我看来,雷查德虽然在处女作《野草蔓生》中才情肆意,知道在哪处添段闪回,在哪处插入摇滚乐, 生猛灵动的劲儿,不下于丹尼·博伊尔在《猜火车》中对于声画的天才处理。
因此,完全可以将雷查德归为聪明灵巧的导演。然而,她在电影中却喜欢刻画笨人物,也喜欢下笨功夫。 这种“笨”,也能在梵高的风景油画中找到对应。换句话来说,这是一种滞重粘稠的触感。
在《温蒂和露茜》中, 让温蒂一次又一次拨打老警卫的手机,或者穿梭于人来人往的街道。
在《某种女人》中,让牧马女重复性地喂马草料, 或者在女律师的城市来回寻找。
没有配乐,没有戏剧冲突,而是用积累下来的焦虑、等待情绪重复性地出现在画面中。
这和同样以现实主义闻名的格斯·范·桑特不同,他要疏远和形式化得多; 也和英国的肯·洛奇和伊朗的阿斯哈·法哈蒂不同,这两个人有着张力十足的叙事冲突。
雷查德完全不在乎重复带来的臃肿,因为如同梵高的油画一样,看似粗犷而漫不经心的重复线条,形成的却是对于生活真实的内部描摹。
《第一头牛》中的滞重感,是未开发的幽密丛林,是泥淖污浊的集市地面,也是贫穷造成的平民衣着。
当贫穷成为常态,匮乏感便掩盖不住。
这种匮乏感,在雷查德上一部电影《某种女人》中最明显。
片中的四个女人像雷查德自己诠释的:她们都在寻找着什么。 劳拉·邓恩寻找爱情和事业;米歇尔·威廉姆斯寻找家庭和亲情;莉莉·格斯莱顿寻找归属和温暖;克里斯汀·斯图尔特寻找稳定和认同。
但是在《第一头牛》中,由财富引发的匮乏感,让下层的生命像是变成匍匐前进的蜗牛, 总在近乎停滞的前进中寻找方向感,以及迫切想知道找准方向之后何时才能到达。
对于这个残酷的问题,雷查德选择了一如既往的回答方式:让两个人就地躺在丛林中。 枪手是否会射死他们?现代人翻出的两具白骨是不是他们?他们是否实现梦想,一个开了旅店,一个开了面包店? 一切都付诸于继续无常且无尽的真实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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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鲜有废客
在一段充满原始荒芜之地,两个怀揣梦想的人在这里相遇相识相知,在这片荒芜之地上的第一头牛,因为这头牛的牛奶足以改变两个人的命运,但正是因为牛奶让他们招来杀身之祸。是关于开拓者奋斗者的故事,却悄无声息的被资本抹杀在这荒芜之地上。那种无力感和凄凉,直击人心,最后的结尾和开头对照,这片荒芜之地是为他们梦想奋斗地方,他们也永远躺在在这一片荒芜之地上。这样一段故事却在导演的镜头中缓缓到来,精妙的构图和画面,细腻的感情融入在每一副画面当中。
#70th Berlinale#主竞赛国际首映。特柳赖德电影节首映。聚焦1820年代俄勒冈地区,白人“Cookie”和华人“King-Lu”之间的兄弟情谊,影片至多能算是“西部题材”,写西部的日常生活,两位“死得同穴”的准基友实在是讨喜(不过华人这个角色英语是太流利和没口音了点),有不少相当有趣的细节引人发笑。慢慢悠悠之外,视听风格还体现在常见的提喻修辞(部分代整体),还颇用了一些转移注意力的景深镜头调度技巧(门框窗框的使用等)。美服化道下了大工夫,摄影使用4:3画幅,相应地也更多地把焦点放在人物而不是风景上。华裔担任双男主之一的西部题材恐怕是相当少见。
家里安装了个海信84寸大电视,看片室有如小影院;于是开始了每日一片的观影。本片是《时代》杂志推荐的2020十佳电影的第一名,慕名找来观看。 又是一名女导演的作品,简洁而朴素地再现了二百年前美国西部开发时代的历史情境。写了一个华人淘金者与白人厨师的友情,这倒是我第一次在美国片里,看到了一位这么正面、智慧、善良的华人形象,值得夸奖。 导演采用了4:3的老式画幅,叙事节制,情节却起伏引人。片头的引文“鸟有巢,蜘蛛有网,人有友谊。”,概括了主题。 耐得下心的观众,可以琢磨出影片的许多好处。
4.5;仿佛是《昨日欢愉》的另类变奏与延宕回声,再次被凯莉·雷查德式的自然主义所打动。在被“封闭”的树林空间内始终有望向外部的目光(对应门窗框分割出的构图与视线),始终有资本力量的流入而影响改变着人物的命运,「第一头牛」成为窥见拓荒期经济结构和人员分布的支点——从两位男主具有商业意识的先期“开发”,到最终会被“主人”配对、被豢养。残酷西进历程以萍水相逢的惺惺相惜来呈现微末历史一角,不无温暖和幽默,荡漾着细碎的、浅浅的温柔,像踏过落叶地的窸窣,像火苗卷过树枝的哔啵,像水流曼过船桨的欸乃(日常拍得太好看了!),他们在广阔天地相逢并不曾互弃,在贪婪蛮荒之地寻求到互依,他们以血肉之驱与大地拥抱,呼应开头真是百感交集。
博尔赫斯说过,“它不受时间限制,不可计数,等于零,它是最后也是第一头野牛。”
猎人争相追逐的海狸毛皮,早已是巴黎退潮的时尚。穷人赖以为生的奶牛乳汁,不过是贵族红茶的点缀。窃取土地的殖民者追捕偷奶的窃贼,失却文明的原住民好奇远处的文明。海狸数量锐减,奶牛即将成群,历史洪流到来之前,糕点的秘方被埋入地下。气味被奶牛记得,白骨被家犬寻得,只剩后世猜测他们的秘闻。
4.5 这荒蛮之中的温柔太动人,就连最后那一点不可避免的残酷也化作了浪漫的永恒。
整部电影就像主角Cookie一样,腼腆、温柔,藏着不为人知的可贵才华,却毫无野心地只是轻轻地和观众诉说一段往事。人和人之间的友谊有个很难拿捏的度,雷查德的片却总是做得那么恰到好处,实在是太厉害了。“旧梦”重温!
What is this 浪漫爱情电影??两个小时片长像二十分钟一般过去,并不是因为情节紧节奏快而感到时光飞逝,反倒是由于疏松沉静,如在林中徜徉,方向和标点似有若无——第一次瞄见进度条时影片已进行了四十分钟,我却以为连十分钟都不到。开头William Blake的引用,“The bird a nest, the spider a web, man friendship.”本片是以情为锚,筑了一个温暖的巢,又抖开一张无形的巨网;在世上生存漂泊的旅人、在帝国与蛮荒间流动堆积的资本、赤裸的与穿衣的、土生的与外来的,都被那一点甜香系在一起。黄金是一场梦,而永恒的在无需商议地一同砍柴、扫地、洗衣、做饭里。牛被圈起,人已比翼飞。想看更多腼腆白男被魅力亚裔 sweep him off his feet(x
自然影像的新鲜生命力不逊于两位主角,或者说,当河流上的独木舟变作货轮,二人间的友情历经沧海桑田,亦化作了静谧而深邃的环境的一部分,雷查德将影像变作草木,深深扎根于主流叙事的边角,等候朴实诚恳的灵魂前来发现、欣赏。
为什么说雷查德的电影是一种新的电影?因为站在前人白骨之上来反思我们当下世界的她,看待历史的眼界有了变化。一种纤细敏感的女性视角发现了一段伟大友谊和一个理想境界曾经存在的证据,影片为我们这些挣扎在资本主义时代的人考古出了一份关于资本原则必然死亡的证明,以及它的尸检报告。所谓《第一头牛》既是两个现代资本家的第一桶金,也是两个无产者最后守护的对象。他们是「NewMoney」的接生婆,同时也是被「OldMoney」驱逐的乞丐。牛奶越挤越少,面包也越来越没有了家的味道。像大自然里一切濒临灭绝的事物一样,这头母牛死于无法传承和延续。两个男人为了食物和财富凑到一起,最终被这片富饶的土地埋葬成为自然的一部分。从绝望到希望,雷查德的镜头衔接得如此美妙,整个过程在她营造的自然主义美学氛围里宛如一首绵长的叙事诗。
让人疑惑的电影。雷查德?还是雷查德贴牌的圣丹斯random guy?
4.5 不断想起《花村》和《希斯特斯兄弟》,但雷查德毕竟是雷查德,西部片里鲜有的男性形象,最终还是被她发现了。这是一个暴力肮脏的世界,但也有轻柔的细语,也有田园的陪伴。在雷查德的世界里,周遭的环境终于不再死气沉沉,似乎被注入了一些灵魂。
仿佛串起了Kelly电影“宇宙”下的前世今生:《旧梦》已过十三年,穿梭于绿意间的老友们又重新回到了两百多年前,走上另一条路;Alia Shawkat开头的造型,出镜的Lily Gladstone,梦回《某种女人》;作为戏多的观众,很乐意享受这种自己因为发现点小线索而陷入的所谓“沾沾自喜”。最诚意的乐趣依然在于它对自然最温柔的注视和一种近似于肖像临摹般的生活描写,行之所踪,都充满着最简单的生动和不加附注的聚焦。会很沉浸于这两小时所上路的“启程”所发生的种种,以及犹如老友陪伴的直接,那就是最开始愿意关注和喜欢她作品的原因。
A / 凯莉·雷查德构建“生态”的能力几乎超越了之前所有的作品。与其说她呈现的是一段单纯的友谊,不如说她更在意的是这种情感如何被嵌入了一段如花苞般尚未舒展开的历史时空中——就像片名一样,一个被悬置的开端。由此她的4:3画幅聚焦的便不只是两个主角,还有擦肩而过的人艳羡靴子的呢喃、蹒跚的印第安女孩的步伐、老人的木头小屋与门前的尘埃,更有森林中野兽的目光……如此种种都在这片尚未接入现代文明的界域创造了一个更内在的世界。在这一茂盛的力场中,影片的情感时间开启于砍柴与抖落地毯灰尘交织的二重奏,终结于两种呼吸的永恒。而穿越时空之后,那艘伫立着一头牛向我们漂游而来的船变成了嗡鸣的巨轮,这荒凉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部温柔的反西部片,暂时今年新片最爱了。凯莉·莱卡特实越来越娴熟了,故事不紧不慢,有浪漫也有伤感。剧情本身并不是特别复杂,却因为她一贯的写实处理方式,而更增加了些生活的味道,如回到那个年代。看外媒也不断cue《花村》,在视觉风格上,确实有些许相似。一个即残酷又温柔的故事,尤其那个结尾,很有余味。真的是很舒服的一部电影,也是今年比较少见的佳作。
那晚我梦见,在果冻一样的河里,和小猫击掌分享小鱼干
雷查德总能将野性与温柔恰到好处地融合,这部新作在静缓之中隐伏着张力,简约小格局的文本与场景之中,蕴含着丰富而真实的影像密度。那些细腻的自然环境音与用心的服化道,足以令人沉入旧时西部。影片全然关注着个人,注视着两位异族移民间的挚朴友情与他们略显寒酸的野心,这是一次对小人物跌宕命运的深情凝望,展露出以往隐没于美国梦宏大叙事背后的残酷底质。传统学院派的画幅比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观者的视角,西部广袤壮阔的全景在影片中也基本缺席,时代背景与人物前史仅由只言片语提及,于是,重心便转移到了个体的生存斗争与互助情谊之中。男主被救后躺在木屋里醒来时的主观镜头被模糊了边缘,恍若命运投(头)下的阴霾。戛然而止的收尾联系片头后显得如此怅然,他们至终没能用上第一桶金,没能去往那片奶与蜜之地。(9.0/10)
生同袍,死同穴,拓荒汉的柔情我们永远不懂。接近方形的复古镜头,牛挤出来的是乳汁也是人性温柔。这世道越来越魔幻了,中美两国人民只有在文艺片里才能不掰头...
人美心善的厨子小哥遇上向往田园的圈钱奇才,偷奶做饼是合作无间,流离失散仍情比金坚,可惜梦碎魂销一场空,徒留白骨成双叹无常
自然主义。简单的纯粹故事。弱化时空的历史性社会性。非常自然的表演。这类纯粹的元故事很仰仗导演的视觉化,就这个层面来讲做得是非常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