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1年4月某日,风雨飘摇、阴云翻涌的清晨,70岁的茶人千利休坐在自家房子的廊檐下,看雨水如瀑布般朝院落中倾泻。屋外的三千兵马,已经奉丰臣秀吉之命在雨中围守多时。千利休的老妻端来一盏油灯,和丈夫一起静坐,等待那一时刻来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平常得与以往并无二致。使者冒雨而入,带来了秀吉的旨意:“如果将怀中的小壶交出,便可赦免死罪。”千利休为其点茶,说了一句话:“这世上,只有美的事物能让我低头。”此后便从容切腹自戕。
坐拥天下、呼风唤雨的一代枭雄丰臣秀吉,最后还是输了,输给了一个手无寸铁、两袖清风的茶人,曾经英雄相惜的情谊佳话,最终以血腥和决绝划上句号。千利休至死也没有交出那个墨绿色的、小巧的茶壶,那本是用泥胚随意烧成之物,与秀吉黄金茶室中的种种昂贵赏玩相比,不值一文。这个壶,在利休眼中,因着一段年轻时海誓山盟的情缘,成为至善至美的象征;在秀吉眼中,却意味着耗尽天下之财也买不到的高贵尊严。
千利休是幸运的,他一生中连得两名雄主赏识,如果说织田信长发掘了他,那么最终是丰臣秀吉成就了他。千利休又是不幸的,晚年声望满天下,甚至威胁到丰臣秀吉的地位,他的才华和骄傲,注定了他的毁灭。丰臣秀吉将本属于武士的“切腹”待遇赐予千利休,可见他的复杂情感。
许多年前,在丰臣秀吉还是织田信长的家臣之际,因触怒了主上,失魂落魄地跑到利休的茶室来,请求在临死前能喝上一碗他亲手泡的茶。彼时日本,唐风佛教兴盛,饮茶更为上流社会所推崇的风雅之事,成为享乐主义的代名词。千利休自幼师从武野绍欧学习茶道,他的茶道理念与贵族相悖,提倡素雅拙朴的饮茶态度,暗合了当时百姓深受战乱疾苦、追求恬淡生活的普世理想,备受推崇。对于饮茶,他曾写过一首诗:
先把水烧开,
再加进茶叶,
然后用适当的方式喝茶,
那就是你所需要知道的一切,
除此之外,茶一无所有。
大美的境界就是至简。饮茶,在千利休的观念里,既是寻常之事,又是超然物外的精神享受。千利休用知行合一的态度贯穿此种人生哲学,恰逢织田信长有饮茶嗜好,四处搜罗珍奇古玩,别人献上的都是名贵刁钻器物,他则端上一平常漆盒,用竹筒注入清水,置于月夜之下。圆月倒影水中,与漆盒上的远山飞鸟一起波光鳞动。慧眼如信长者,深受触动,将其招致麾下,给予重用。
利休很快擢升为茶头,代替国家行使茶礼,尊贵无两。然而,利休眼中,众生平等,不论武士、商贩、百姓,皆可参与他开设的茶席活动,在等级森严的时代,堪称特立独行、惊世骇俗之举。如今想来,也只有织田信长那般雄才大略的豪杰,才能容忍这匹桀骜不驯的千里马在他的地盘上肆意驰骋。
《寻访千利休》中,面对死罪加身、垂头丧气的丰臣秀吉,利休为他亲手做了一碗抹茶,并说“请您享受这生命中的片刻欢愉”,这用粗陋茶碗盛着的茶,即是充满哲理的抚慰,又是对生命的悲悯。当利休表态会在信长面前为其说情之后,秀吉得寸进尺的本性露了出来,他提出,要看一看利休怀中深藏多年的绿色小泥壶,那一定是无价之宝。利休自然没有交出,这便成了两人心里无法拔除的一块老梗。
织田信长死后,丰臣秀吉“接手”千利休。在电影中,为了与前一位做比较,刻意将丰臣秀吉塑造成一个有些自卑、有些贪婪的土豪,但纵观历史,丰臣秀吉自有过人之处,因为千利休的茶道就是在他的时代发扬光大、达到巅峰的。在此期间,千利休创造了对后世影响深远的“侘寂美学”,即简朴化,极致化。
有这样一个故事。一日,丰臣秀吉听说千利休院子里开满了美丽的“朝颜(牵牛花)”,便兴致勃勃前去饮茶赏花。到达后,却发现满院的牵牛花被利休拔得干净。丰臣秀吉强忍怒火,携下佩刀,弯腰钻入窄小的茶室,却发现茶席边的黝黑粗糙花瓶里,仅有一支牵牛花带着露水微微抖动。
茶室由利休亲手建造,极尽拙朴之能事,在粗糙的墙壁、阴暗的光线下,一朵生命的顽强绽放,怎不令人震撼。“侘寂”二字,可见一斑。今日所见的日本建筑、衣食住行乃至思想,都多多少少体现着这种观念。电影中,将这个故事偷梁换柱,改为以一朵蓓蕾出现在冰冷森然的兵器库,打动葡萄牙传教士,实在不如直接沿用历史典故来得妥帖自然。
千利休的茶室逐渐成为贵族、武士们拜师、修行的场所,他们来此,学习的不仅是“和、敬、清、寂”的茶道精神,还有做人道理和行使准则。如果说丰臣秀吉是至高无上的大和领袖,那千利休就是他们的精神导师。丰臣秀吉自诩为“天下第一人”,千利休则是“天下第一茶人”。草寇出身的丰臣秀吉实则骨子里好大喜功、骄泰奢侈,他用黄金建造灿灿生辉的茶室,里面摆满了昂贵的茶具;千里休修建草庵茶室,因过于清减,被他下令整改;他打心眼里不喜欢千利休用粗糙的黑陶碗点茶,如果不是为了摆场面、顺应民意,也许他不会容忍千利休这么久。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千利休和丰臣秀吉最终的决裂,历史上有诸多说法,一说秀吉强行要纳利休之女为侧室,一说有人在京都大德寺里修建了一尊千利休木像,日夜膜拜。电影中,利休的女儿为了反抗暴权,上吊自尽;而由众僧为感谢其恩德而修建的木像,也被下令烧毁。不论哪一条,千里休总归是触怒了秀吉,都是死罪。
其实都是借口。看破世事的千利休,或许早就预见了这一天的到来。一个追求至高权力的军阀,一个主张和平无为的茶人,若不曾相识,倒也相安无事。一旦相遇,能彼此合作那么久,已是世间奇迹。丰臣秀吉终归是属于世俗的,他幻想着最后用人情去逼迫对方求饶,在他的价值观中,用一次低头认错换回生命,难道不是再划算不过?毕竟,他要的只是对权力的臣服。可是千利休早就超脱了世俗,在他的价值观里,为了美的事物,连命也可以舍弃。
影片末尾,千利休死后,他的老妻默默走过来,将一席白布盖上尸身。她终于看到那个丈夫生前从不轻易示人的小茶壶。那是一个美丽的高丽少女留下的,她被拐来作为准备献给大王的礼物,在为奴和死亡之间,她选择了后者,饮药而亡。平心而论,这段杜撰的故事试图把美具象化,显然刻意了,但是我很喜欢妻子的戏。她默默侍奉他数十年,也察觉丈夫心里有另外一个女人,每逢出场,她的身边总是有象征高丽少女的木槿花摇曳,但她百般隐忍,从不追问。丈夫死后,她终于有权利处置那把小壶,她几次想摔碎它,一了百了,终于还是含泪忍住了。
与其说,她恨的是那个从未谋面、早已死去的女人,毋宁说她恨的是对“美的事物”执着了一生的丈夫。因为这种执着,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美也是有代价的,她和她的爱情,也是陪葬品的一部分。
1. 为什么说利休的茶道是最高级的款待?
当丰臣秀吉还是羽臣秀吉的时候,某日他心情抑郁,走进茶室,千利休为他端上一只加盖碗,秀吉打开盖子,看到的是一小碗冰凉的小米粥,他感到很疑惑,这时,利休从袖袋掏出一个纸包,递给秀吉,便起身走了,秀吉打开一看,是一只梅子,顿时他就哭了。他咬了一口梅子,然后把它放进米粥中,大口喝完了,一边喝一边哭泣。
为什么他会这样痛哭?
他吃完粥,边擦眼泪边向利休倾吐心声,这碗简单的小米凉粥配酸梅,让他想起自己儿时,家中虽然贫穷,但是可以悠闲自在的生活,可以枕在母亲的膝头,安心睡觉,无需烦扰。而现如今,重重负担压在肩头,疲惫不堪却不敢懈怠。
说话间,利休已经洗净茶碗,打好一碗质朴的茶,送到秀吉面前,告诉他说:那么现在,就寻找内心的宁静,放下负担,好好品味生命的喜悦吧。
秀吉转头看向简陋狭小的茶室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卷轴,上书一个“閑”字,顿时恍然大悟。
2. 为什么利休要修建“待庵”?
秀吉准备一举攻下柴田,使整个日本都收入囊中,此时利休提议修建“待庵”,秀吉听罢,决定冬日再攻柴田,最终获得了胜利,利休此举的目的何在?
3. 为什么利休要建黄金茶室?
秀吉被封为关白,准备修建一间黄金茶室,向天皇奉茶,以显示自己才是天下真正的主,利休帮助他达成了这样的愿望,为什么他要修建黄金茶室?
利休的高徒山上宗二与利休的辩论,宗二认为利休的创作太矛盾了,“黄金茶室和您的侘茶完全不同。我无法认同您远离侘茶的道路。”他无法理解利休同时进行侘茶和黄金茶室的创作。
但利休反驳:“黄金茶室有不可思议的美,坐在里面仿佛有着无限之感。”“我无法把两者(黄金茶室与侘茶)分开对待。”
利休的美学思考是什么?
4. 秀吉和利休的矛盾激化
利休作为一介茶人,他高尚的茶品使整个国家都为之倾倒,引起秀吉的嫉妒,他害怕民心所向,利休夺权。秀吉出生卑微,他从头至尾,其实都是自卑的。
秀吉羞辱利休爱徒,利休没能保护这个能与自己坐而论道、内心单纯的徒弟,眼睁睁看着他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大德寺门前曾设千利休像,触怒秀吉,秀吉给他安插罪名——高价贩卖茶具、不愿意嫁女儿给秀吉,将利休像放火焚毁。
秀吉要求娶利休独独女为妾,利休不肯,大概是知道父亲如今处境艰难,不想家人为难,女儿最终选择自杀。
利休的初恋是一名高丽女子,她死前将自己珍藏的一个绿色袖珍香炉送给利休,利休将女子的一节指骨放入香炉里,并视之如命,秀吉却要夺走他最后珍视的东西。
大德寺住持说:人生在世,会遭遇三种邪恶之火的烤炙——欲望、愤怒以及傲慢,它们让人贪婪、狭隘和愚钝。
利休终于在一个雾霭茫茫的清晨死去,秀吉仰天大笑,眼里却显然泛着泪光。
1、1989年日本拍攝了兩部千利休傳記以作為四百年逝世紀念,一代茶聖千利休(利休にたずねよ,2013)避開了以往的人物關係,並杜撰利休年輕時的情感體驗,以為創作新角度。 雖利用了一些鏡頭與事件表現人世的鏡花水月,不過,對於佛學無常觀並沒有非常好的連貫性表達,換句話說,對於利休所持茶道缺乏琢磨。
2、電影一代茶聖千利休(利休にたずねよ,2013)視野狹窄,基本上是一個女人的敘述和想像,把侘寂的思想歸結於一場豔遇造成的缺憾與寂寞感;接著,將山上宗二的死降格成衝動個性所致;最後,窄化一代梟雄豐臣秀吉的視野,讓他追求一只香爐中的祕方。所謂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導演!如果千利休只會把一個完好的東西打破,他難以堪稱君子,不過是形式主義之流了。尤其他說出「美,我說了算」這種傲慢的話,完全與侘背道而馳。
3、美的終極是體會生命的完滿,覺得活得真好,可這部電影看完只感受到可憐、悲慘與無奈。獲日本電影學院獎獎項九項提名,只拿到最佳美術指導是有原由的。
4、當時流行建造茶室,或許就像今日家裡弄一個家庭劇院、擺上撞球檯那樣的雅興,在做這些的我們追求的究竟是消費,還是道呢?
5、一代茶聖千利休與熊井啟千利休本覺坊遺文(千利休 本覺坊遺文,1989)相比實在不如啊,前者只是悲劇的敘述,而後者見出人的真象。辛意雲老師屈原列傳講稿中談史:
作為歷史學家本身該具備史識、史德、史才,總合稱之為史心……屈原列傳這篇文章是夾敘也夾議,主要是因為有關屈原的事件與史料不多。在談事件上,通常談的是外在的形或形勢,在談議論中,則是談思想、談心理;如此兩端,然後言情,特別是講出這個人的那一分情。情,不是我們所熟悉的愛情或親情等等,而是人對整體自身人生最深刻的生命感懷,而非表現出悲哀或情緒。情,包括了表現出「這就是我」,進而表現「在這個時代我就這樣活著」,然後「我就這樣開展出或大或小的生態」。情,指的是這種生命之情。史記談人物就是展現這種生態和情態,因為這才是最真實的人之真象。歷史的真象要求客觀,而這個就是構成客觀的重要元素,離開了這個,反而成為一種主觀,或說一種科學的主觀,或說一種客觀的主觀。
【造就美物之能】
丰臣秀吉是何时出现的?其实早已出现。在引子之中,那个与一代茶人对峙的权力主宰,在正片开始那个在街边自得其乐哼哼唱唱的织田家臣,就是丰臣秀吉。他更出现在,当宗易化现水月幻景之后,那个凑上来的家臣,露出无比惊讶表情。
略知日本历史,便不会不知道丰臣秀吉的名字,结束日本战国,一统天下之人。但他却出身连姓都不能有的底层,幼年时候叫做日吉丸,成为了信长的武士之后叫做滕吉郞。据说因为自幼生活艰辛,所以身材很是矮小且容貌委琐,被称为猴子。传闻他之所以获得信长赏识,是因为他在为信长提草鞋的时候,将草鞋在怀里捂热了,大获信长的好感。
丰臣秀吉喜爱茶花,在15世纪的日本,曾下令在京都各处多种茶花。宗易不取阁中之花,却选择了流水石臼之中的一朵茶花,就是对应了舍织田信长而取丰臣秀吉。信长出身高贵,一如阁中之瓶花,而丰臣秀吉出身卑微,正合水边臼内的物象。由此观之,其中缘故,或许就有瓶花已经成形,而野花无样容易包裹的缘故吧!
一朵茶花从藏于怀中,成为了过渡到下一个情节的线索。我曾看见有影评说本片被生硬劈分成段,是导演的失败,其实看明白了才知道,这是导演的用意,内中藏着无数的表达。再来已是千利休切腹前十二年,片中出现的是两位葡萄牙传教士,抱怨着日本的茶道。问题首先是来自于那极不合脚,为了进入茶室需要更换草鞋。
草鞋是入茶室的规矩,西方之人并不习惯,但镜头一转,却是丰臣秀吉着一双草鞋,仍旧哼歌自乐,无不安然。当然此时的丰臣秀吉,还是织田的家臣滕吉郞。他与传教士的对话透露一个信息。信长正合西方势力有所接触,因为两位传教士带着西方极具价值之物,前来取悦织田信长。
传教士视茶室如鸭棚,茶室之中的一切毫无价值,甚至认为喝茶的日本人都是头脑有问题,是愚蠢。这是西方文化的自狭之处,难以理解另一种文明,也是典型的西方式的傲慢和自大。说明他们对于信长并非真的认可,只是想要在信长的支持之下,实现自己的目的。在此之前滕吉郞所谓的论得天下者定是我家大人,若能取悦他便可无惧一切。
一茶过后,信长以一茶罐发问,价值几何?作为怀抱于国的人,在西方人面前自然不只是问茶罐,而是要确定自己在他们眼中的价值。一如之前自称带来西方最具价值之物,传教士也坦诚表示此小壶在他们眼中并不值钱,没有人会愿意为此付出高价。
不是完全没有价值,只是没有高价,这是做交易的谈法。信长自笑名贵之物、竟无人欣赏,是西人不识得他是个英雄,转而将话头抛给了一侧的宗易。这里就清晰无比地体现了宗易的角色,是茶室之中的一等谋臣。
一个小小茶罐,究竟有什么样的价值?与其说这是传教士的问题,不如说这是宗易的问题。因为所谈论的茶罐将因人而不同。织田信长在谈茶罐是谈他自己,传教士也所谈也是一样,只是不能相信信长真的能够统一日本。他们的相信需要对方来证明,这就是交易。
但宗易的回答却是:
“那朵花蕾,您觉得如何?”
是传教士在库房之中看见的竹筒之中的茶花,对应的是此前传教士与滕吉郞的相见相谈。宗易称之为生命的萌芽,之后却突然话锋一转,再次提及一杯茶让人心情愉悦。别忘了,宗易此前说过,茶,是合乎心意的。那么怎样的一杯茶才能让传教士心情愉悦呢?当然是要合乎他们的目的。
信长是一代英主,自有主见,已是成型的瓶中之花,配合困难。但是那一朵花蕾却还在生命的开始阶段,意味着未来的无限可能。只是“唯有独具慧眼者,才能发现此物的价值。”
这一段情节为,信长和传教士谋求合作,为了凸显自身的价值。信长带了传教士进入茶室,让宗易进行说服。不料宗易却另举出了一个能让库房的土墙都能生辉的人,竟是信长的部下滕吉郞。因为宗易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传教士对这一朵茶花的另眼看待。
宗易的逻辑应该是,有如此部下的人,自然是将来征服天下的人。但信长却警觉到这一朵茶花的志向,是无限绽放的生命的力量,对自己的威胁。所以马上追问了一句,发现的价值,将由谁来决定,是不是由他?
自信之人是不会询问主宰之权的,因为他们会将权柄牢牢紧握。但信长如此之问,暗含的意味是,他从宗易的判断之中感受到了来自滕吉郞威胁。出口询问,是试探!他是否还能够掌控滕吉郞!
宗易的回答是,出乎意料:
“美,由鄙人来决定。”惊动茶室外滕吉郞抬头!
“鄙人所挑选的珍品,能够孕育传奇!”此言出口,宗易目光如虎。什么是他所挑选的珍品,当然不是茶具,而是人物。信长有识人之能能欣赏他,他也一样,能够发现滕吉郞!日后当滕吉郞成为了丰臣秀吉,正是他所挑选的珍品,孕育了日本的战国传奇!
此时信长不由失笑“这家伙,是个相当坏的人呢!在我左右又添欲夺天下之人了。”是在左右而不是身边,因为是有两个人。信长说完之后,转身叫名:“是吧,滕吉郞!”滕吉郞开门相见。
信长让传教士将贡品带回,看来是他拒绝了与传教士的合作。实际上的情况是真正得到传教士的助力的人,是滕吉郞!历史上,丰臣秀吉和织田信长一样,曾对西方天主教刻意怀柔示好,只是到了丰臣秀吉掌权之后,突然发布了驱逐天主教的政令。这一态度转变,世人不解,史上称迷。但说穿了又何其简单,不过是利用完了而已。
真正和传教士有所联系的是宗易,因为第一个传教士对第二个传教士说,那个男人会改变你的看法。而在茶室之中,所发生的一切,正是宗易所主导着每一分的变化。这是一段完全是属于电影语言的情节,一定不是真实的历史片段,却是电影可以编织的讲现实关系讲清楚的表达,是高明的手段!
电影是象征和比喻的艺术,从某种角度而言,象征和比喻才是艺术,只会写实,便失去了空灵变化的趣味,俗不可耐。而同时象征和比喻也是另一种层面的欺骗,影片如此欺骗着观众,宗易本人何尝又不是如此,是布局弄幻的高手,拨动人心!
此前织田信长挑选美物之时,等候已久的人询问宗易如何姗姗来迟。原本一路小跑而来在不远处才缓下脚步的宗易却淡然道,还早了一些。既然还早,此前何必匆匆,这是他展现给世人的样子,因为他是堺之三茶人。但既名为茶人,为什么呈现给信长的美物,却与茶无关?
因为他知道信长需要的是什么,能够做出合乎心意的事情。这不是道,而是术!
明白了织田信长如何起了猜忌,才能明白下一个情节,为什么丰臣秀吉大人会愁眉苦脸的前往千利休的茶室。值得注意的是两点,第一是原本的滕吉郞已经成了秀吉大人。第二点是当秀吉走在进入茶室小径的时候,突然听闻了一阵鸟叫,明显是两只鸟的叫声,抬头查看,却看不见有鸟的踪影。
名字的变化,是身份地位的变化。看不见的鸟来处,那是因为这两只鸟源自开始的烛火光影,来自宗易的那一句,为吾妻者,非您莫属。当时他选择的茶花,此刻正自投门而来。隐喻早已埋下,却到现在才传出动静。所以秀吉来到门前,树后转出宗易,原来是早已等候。在物之初,便已经能够看见物之壮,这就是先知。世人所谓的先知,往往以为是能知未来,其实真正的先知,不过是能先觉罢了。其心入微而后入妙,能觉人所不能觉之纤细,便是先知。
弟子口中交代了秀吉恐有斩首之过,这是信长起了杀机。弟子之言被宗恩制止,称言多必失,说明相会是密事,不可外宣。秀吉区区一个家臣,起自卑微,以日本注重出身的社会,竟然会让胸襟广阔信长动了杀念,其中原因可想而知。秀吉声称为茶而来,但是宗易却待之以粥。人在虚弱的时候,不需要茶。因为茶是假相,而粥是实际的果腹之助。
粥后有一杯茶,宗易说让他好好品尝生命的喜悦。一杯茶,能够品尝的生命的喜悦是什么?此前说花蕾是生命的萌芽,唯有绽放才是生命的喜悦。信长口中的无限的生命力量正是要在此时绽放出来。
秀吉进入茶室的第一句话是说临死之前,因此地备受推崇,所以前来尝试。若真的是说茶,何必临死之前才来尝试,平日机会甚多。人到生死关头,想要尝试的,很自然的应该是求生吧!何况是秀吉这样的出身,求生之本能会让他不择手段。
强调临死之前,意味颇深,表示此前并不是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时机不至,没有让他有足够的居心。说到生死,表示没有退路,也表示决心已定。由此便知秀吉来求的不是一杯茶,而是一个生机。
求人有道。今天的人难以求人,往往开口便错,一不留心便成了用情感要挟、利益诱惑,甚为地下。看秀吉求人,就知道此人非凡,也明白了为什么他能被宗易视为珍宝。本来求人,却说试茶,更绝口不提一字自己的处境,却说了一段自己小时候的生活。这不是闲话,而是示弱,真情流露。让人不禁心生悲悯。世上的人都会觉得孩童无辜,却很少可怜成年人。所以真正的示弱,不是一味自贬,而是让人看见自己的可爱之处、值得呵护珍惜之处。这才能策动人的善念,策动人心。
读古书看见处绝境的人往往装疯称病示弱,得以脱身,如孙膑装疯、刘邦示弱、司马懿装病、几成惯例。因为疯子行为之中有自毁,弱者如尘埃渺小而被轻视。毁坏了的东西,往往让人心生悲戚。如颓坏了的屋子,破碎了的花瓶,容易让人心生怜惜,是一样的道理。这个世上的人,都活在他人的悲悯之中,因恻隐而得活。
看见毁坏,心生恻隐,这是获得活路。当然这也要看对象,往往要是对高贵者、上位者,因为他们往往没有经历太多残酷,享受优渥,心不残忍。要是面对自下而起之辈,心意决绝,就未必有那么好的效果了。比如宋江也装疯,却被小官吏打到熬不住为止,只好认了。
这应该算是秀吉和宗易第一次交锋,秀吉遂了心愿,宗易亲口答应会去为秀吉说情。表面看容易让人误会是宗易要去信长面前为秀吉说情,但细思信长要杀秀吉的原因,真的是可以说情而解决吗?生死之事,当以生死之决,那么要救下秀吉这一条命的,如果不是一次求情,又会是什么呢?
一碗粥,一杯茶,粥前茶后,影片都给出两个画面,是茶室之中一副墨迹,是个闲字。导演精细,不会浪费镜头,如此重复,必有深意。从茶室而言,似乎是宗易给出的茶境,让秀吉暂忘烦恼,体会当下之心。一个闲字,能治烦恼。而秀吉的烦恼来自信长,能治信长的闲字是什么?
影片的下一个情节,是宗易来到了一处作坊,找到了一位正在做泥塑的老匠人。宗易恭谨上前,语态谦卑,自称茶人,想要让老匠人帮助烧制茶碗。老人诧异反问,让老夫这样一个制瓦作泥的匠人吗?制瓦作泥,如何能够烧制茶碗?宗易不答,却拿出了怀中的图纸,原来他早有准备,有了详尽的方案!
这里不妨插入一段,据说影片拍摄所用场景,都是日本国宝级建筑物之中实地拍摄,其中所用的茶碗,皆是当时真品,影片之中出现了包括千利休本人使用过的黑乐茶碗等珍贵名器,是日本茶道家族的协助。而演员在接受饰演邀请之后,准备工作长达一年,不仅学习了各种茶道、历史,乃至还购买了利休传世茶器,力求感应人物。而在真实的历史之上,千利休的确也在日本天正初念,找到陶工长次郎,由利休设计,长次郎烧造,创造乐烧茶碗。茶碗主要是黑、赤二色,这一点可能是因为日本笃信佛教影响有关,佛门《四分律》规定,僧徒的食钵只能使用黑色和红色,与此相合。
言归正传,宗易除了拿出方案之外,还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是要烧制一只不是摆设的茶碗。若是摆设之物,便是闲物。不是摆设之物,便要起用,岂能闲置。既名茶碗,便应该是盛茶而用,世上岂有闲置的茶碗?难道说,宗易的意思是,在他的审美之中,见自己所在时代的一切茶碗,都不符合他的茶道理念,所以索性要自己动手,亲自创造吗?
影片在此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给出了一个消失的身影。借用宗恩的口中叙述,每当木槿花开的时候,宗易总会不知去向。这时候的镜头给出,是一片汹涌的大海,远处一座破败小屋,宗恩来到屋前站定远望。从这样的镜头语言来看,她是知道宗易去了哪儿的,只是不知道小屋之中的情形罢了!
影片至此,似入幽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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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闪回内容违和感太强...
原来又是一个胭脂扣的故事
出色的原型人物和构图上的简洁干净提供了非常别致的享受。为信念以及心中的那份“美”所做的坚持与牺牲,茶道之间的小智慧大奥妙,极为点睛。这种处理到极致精巧的工艺呈现,也多少掩盖了倒叙、时间线跳跃、略偏冗长的中心叙事。是非常独特气质的古装片,亦是了解茶文化的一堂选修课。【日影季 . 线上展映 #10】
中谷美纪最后欲要摔茶罐的戏简直了
太墨迹了,要不是对日本美学和当年的历史有点兴趣,完全撑不下去啊……
泰山不要欺毫末,颜子无心羡老彭。松树千年终是朽,槿花一日自为荣。何须恋世常忧死,亦莫嫌身漫厌生。生去死来都是幻,幻人哀乐系何情。
【B】
辰光只开一刻钟,但比千年松,并无甚不同。一代茶圣,毕生都在追求美好的事物。对山河社稷来说,他的茶盏杯具只是尘埃,但对他来说却是整个世界。禅境一般的画面美学。
很美,茶道的静谧,以木槿花象征生命与爱情。“在下只为美的事物低头。”“凡此种种,尽皆美物。”(but一切都因初恋)
霓虹国和高丽国的交流用的白居易的诗。美是一种追求 是永恒的
电影本身四星,一星给团爸
虽然一直在强调千利休对美的执念,但似乎表现得还不够具体和明确。但整体而言,本片是部好片,饱含了日式文化中的物哀和极端,值得一看。
隐忍之美,侘寂之美,只向美好的事物低头,要有这样的觉悟,好像也经历了宇宙诞生般由灭到生的境遇。木槿一日自为荣的决心,太受教育了。
本片中将日本的茶人,高丽的公主,用易凋的木槿花,再加上中国白居易的诗,竟能相连,此场景让我叹为观止。或许有人说逼格过高太卖弄,但讲到茶岂能庸俗,为了展现追求极致美学的千利休,以及茶道精神,导演匠心独运,画面极近典雅,且一点也不沉闷,5星大赞。
但是我喜欢。整个氤氲的调儿,对脾气。岩代太郎的曲子不是动听,是需要结合画面来听。所谓观赏音乐就是这样吧。
因为永恒的美和寂静。
几乎所有的统治者都想让文化服从于强权,但是文化却只服从于美和内心的善念。利休之死的历史真相也许并不那么高尚,但我宁愿相信这个高尚的解读。所谓“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 ”,设想很美妙,实际上却很难真正做到。太阁秀吉总归还是差了那么点气度。
I touch my forehead to the floor only before objects of beauty.
文字交流那段泪崩
东瀛关于“美”的趣味的集中展示。暗含茶器由唐风经高丽风格向日本本土化转变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