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我写文安利过徐浩峰的《师父》,还起了一个标题党的名字——《可能是近十年最牛逼的武侠片》。但是后来仔细想想,真心算不上标题党,最近十年里敢说比《师父》优秀的武侠片真没几个,在我心里面,也就一部《一代宗师》而已,但是那片子的编剧,依旧是徐浩峰,我感觉这是相当牛逼的!
私认为,当今华语电影圈里,借用一句网络流行语,徐老师是可以这样说的,说到拍武侠电影,我不是针对谁,在座的各位都是……
这话听起来很装逼,但是武侠片这个已经式微的类型片,近些年确实没有多少拿得出手的作品,很多人都已经渐渐忘了这个曾经辉煌的类型片。
武侠片,在世界范围内,也是华语电影圈独有的类型片,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都是非常重要的类型,从邵氏时期的胡金铨、张彻,到嘉禾的李小龙、成龙,再到徐克的“黄飞鸿”系列,武侠片一直在突破,一直在完善,经历了一个黄金时代。
可惜,像西部片一样,武侠片也有式微的一天。
徐浩峰说过,任何类型片都是有恐惧的,武侠片的恐惧就是科技。但是,当袁和平《黑客帝国》那种舞蹈式的特效动作用到烂的时候,观众就开始了审美疲劳。更要命的是,伴随特效的是,这个类型片失去了自己的恐惧,当甄子丹可以在一战战场上PK枪炮的时候,这个类型片,基本上强弩之末了。
但是,徐浩峰让我重新认识了武侠片。
说这么多,其实只是想安利一下徐老师新上映的电影——《箭士柳白猿》,说是新上映,其实只是旧作,12年已经完成,除了电影节,并没有公映过。那时候,帝都有过小规模放映,但是当时并不了解徐浩峰,所以错过了。后来,相继读了徐老师的小说,看了他的两部电影,是真心跪服。所以,对于这部旧作,一直相当期待,当上映的时候,我去影院连续刷了两次,弥补当年错过的遗憾。
所以,我想借着这部新片旧作,聊聊徐老师是如何重新让我认识了武侠片的。
1) 写意:武以载道
武侠片,主要有两个支脉,一个是胡金铨,一个是张彻,胡金铨的武侠注重写意,充满禅意与诗意,张彻的武侠硬桥硬马,充满阳刚之美。徐浩峰的武侠片,更多的是继承胡金铨写意武侠传统。
胡金铨的电影,有京剧动作的节奏和韵味,故事大多追求禅意,构图讲究,像北宋的山水画,将冷兵器打斗动作置于诗情画意,渗透着中国传统美学的诗意。
前两天,天英在公社群里分享一截图,说福特如果也研究佛学,他也能拍出胡金铨。我感觉说这话的人,肯定没好好看过胡金铨,胡金铨的东西岂止佛学这么简单,就胡金铨北宋山水画一样的写意构图,西方人就很难拍出,不是孰优孰劣的问题,是东西方文化的问题。
徐浩峰也是文化人,《箭士柳白猿》里的很多场景和构图,很大程度上也是继承了胡金铨的写意传统。驱车登古、长日落日、青砖古瓦的村落、遒劲苍凉的山脉,俨然马致远笔下的苍凉诗意,如诗般的意境,配上徐浩峰考究的武家打斗,虚与实、文与武、禅与意结合,可谓浑然天成。
现在的华语电影圈,敢这样拍武侠片的,香港有个王家卫,台湾有个侯孝贤,剩下的也只有徐浩峰一个了。
2) 动作:大道至简
上面说过,张彻是武侠片另一个分支,而且是主流分支,他的功夫片硬桥硬马,狄龙、陈观泰、傅声大多赤裸上衣,展现一种阳刚之美。在张彻的黄金时代,他的御用动作指导刘家良,发明了吊威亚这个重要的技术,后来很多武侠片都采用了这个技术,而且这个技术越发展越成熟,像公式一样。
徐浩峰的一个最大特点,就是摆脱了这个公式。他在采访中说到了一个保龄球的例子,刚开始入门,有一个公式一样的方法,能够每次都接近满分,但是会很快失去趣味,只有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式,才能真正找到乐趣。
他的武侠片,就像打保龄球,他用自己的方式,带给观众享受。
相比大多武侠片,他更多采用减法,他放弃了大多武侠片的传统,他不再采用吊威亚的方式,不再采用那种模式化的快速剪辑,而是追求功夫的真实,追求动作的简洁,他用长镜头展示整个打斗的真实过程,将演员的打斗动作发挥到极致。
《箭士柳白猿》中,于承惠老爷子有一段很精彩的动作戏——划拉巴子,记得影院中观看,旁边还有妹子发笑,这不是小孩子的游戏嘛,然后发展下去,又不自觉感叹老爷子好牛逼啊。现在想想,划拉巴子的动作戏,看起来简单,却虚实相生、刚柔并济、暗藏玄机,确实拍得相当牛逼,虽然动作简洁了,但是带给观众的震撼并没有丝毫削弱。
同时,徐浩峰也不时在动作戏中加入自己的冷幽默和恶趣味。于承惠饰演的功夫高手匡一民,上面已经描述了他的牛逼,但是也会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比如水果店门前,一副高高在上、仙风道骨的高手形象,徐浩峰让他突然崴了脚,立马变得风趣多了;比如《倭寇的踪迹》,吉普赛女郎在江边船上,动作都是简单的一下,却击退四大门高手,不仅拍得有趣,还有很好的嘲讽意味。
这就是徐浩峰在动作戏上的牛逼之处:拍得更加精彩,却是完全不同的方式,同时在动作之中,树立人物形象,传达自己价值观,这是徐浩峰用自己的方式玩出来的“保龄球”,所谓“大道至简”,不过如此。
3) 文化:礼崩乐坏
胡金铨是文化人,徐浩峰也是,所以,他不会单纯视觉上的奇观,他会不自觉地将他的文化、思考与忧虑加入其中。《师父》的关注是已经不存在的祠堂文化,以及已经消失的规矩;《箭士柳白猿》关注的是另一个消逝的文化传统——“士”,就是片名中的“士”,为什么叫“箭士”,而不是小说中的“刺客”,私认为是原因的。
中国国代很多文人,都渴望着能得遇明主,建功立业,赢得生前身后名,所以大多人很推崇关云长千里走单骑,赞叹赵子龙为主七进七出,他们取得的东西,是很多士人所追求的。片子,于承惠老爷子饰演的角色,就是这样一个“士”,毕其一生只为辅佐明主成就霸业,不过他只是那么多失败的士人其中一个,民国乱世,哪有明主?
无论是士人,还是知识分子,都有自己的原则与坚持,也可以叫规矩,只有有规矩,无论穷富,才会有贵族模样,贵族是骨子里的风骨,是金钱无法带来的,这是徐浩峰所看重的。当原则、坚持或者说规矩被破坏的时候,就是徐老师说的礼崩乐坏了。
无论是《师父》,还是《箭士柳白猿》,以匡一民、郑山傲为代表的一代,最后面对的都是弟子们对于规矩的破坏,功夫上都赢得了徒弟,但是最后都是不可避免的失败悲剧。影片的最后,柳白猿和匡一民都是失败者,一个内心感情失败了,一个建功立业失败了,虽然武功高强,在枪炮面前,也只是时代的抛弃者,徒留落寞与无奈,他们最后的决斗,是为自尊而战,是对逝去的时代的挽歌。
这就是徐浩峰武侠片的恐惧——礼崩乐坏与科技恐惧,这是徐浩峰与其他武侠片的最大区别,也是其他武侠片的最大软肋,徐浩峰的努力,是对这个类型片的完善,也是挽救。
上面三点就是我认为徐浩峰牛逼的地方!
但是牛逼并不代表成功,在这个唯票房论的电影圈,徐浩峰更像是柳白猿一样的失败者,影片上映十天,票房也只是319万,很多电影一个晚上票房的零头而已。
或许是因为排片,或者其他,这部片子的“惨淡”是注定的,我不想深究个中原由,我只是想把电影分享给各位,让更多的人了解,因为它真的挺不错!如果你看了能够喜欢,那么,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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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倭寇》和《箭士》,徐老师很好地塑造了自己的风格:梗概式、跳跃化的叙事,极简的对白,间离效果的木偶式人物,不使用煽动性的镜头(少大广角、少特写、少长镜头),似乎有意不迎合已有的影像风格。这些在《师父》中也有所体现,但已经显得流畅且自然得多,最起码像一部有模有样的电影了,不知道这对他本人来说是一种“放弃自我”的妥协还是一种“学有所成”的进步。
可是,徐老师的电影语言实在太粗鄙了,不仅没能表现出自己小说中那些精彩之处,反而造成了很多误会。就像相声演员给自己设计了很多包袱,但都抖错了方法,让听相声的人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叙事和对白的极简处理都没有问题,但这样做需要很高明的手段,乱减只会把本身非常零散且逻辑不通的情节弄得更加漏洞百出。台词的极简需要机锋,本片似乎处处是警句,句句是哲理,但却不精彩,缺乏新意,省掉的部分没有什么思考的空间,有时更是雷得人一个愣一个愣,有故弄玄虚之嫌。剧情上的漏洞似乎有些用台词补了(射四支箭,要成四方形,深浅一致,才能服人,等等),有些则要扮酷扮深沉故意不说,但由于镜头语言交代不清,全部交由观众自行脑补,这就造成了很多不解与误会。而最终将这些疑惑诉之小说,才发现原来最初的设定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由于看过《倭寇》和《师父》,对于他人物塑造的“囧”其实在看《箭士》之前就有预期,但没想到这么囧。原本好几个角色有很强的发展空间,内心几经转变,但片中似乎都在有意弱化内心戏的表现,将一个原本应该丰富的内心世界全然不顾。小说中的男主角是挺活泛的一个人儿,电影里却硬要让他装酷,做各种不像人的事儿:张嘴就是警句、睡觉睡床下、穿教士服下乡。就拿“帮洋妞杀人报仇”来说:1. 原著就是刺客,所以不杀人的话,相当于重新写一个剧本,和原著没关系了。2. 他的身份是主持公道,自然不能去帮某一方杀人复仇。怎么会接受高个子女的请求呢。3. 他和匡一民聊天后,为什么又不杀了(感情受挫?),回家,没找到姐姐,然后又回来去水果店干嘛?只能观众脑补他的思维活动和动机。瞎猜他行为背后的目的。省略部分情节不要紧,可惜又拍不出来那些细枝末节处的深层表现,同时又砍掉了小说中生动有趣的东西,结果弄得主角不仅不像人反而更不酷了。
电影很好地保持了小说中那种一惊一乍的节奏,可整体又零碎又缓慢,努力地耐着心去看却全然失望提不起兴致。加上镜头运动非常老土,完全没有什么新意,却要做出一种反传统的调性,让这段观影过程很多时候简直如坐针毡。
镜头拍得太实,完全扼杀了原本自己营造的想象空间。动作设计不精彩就算了,摄影还那么实打实地拍,完全暴露了各种缺陷。以混血女人为首的配角和人肉靶子们表演实在太烂。他们的打戏缺乏调度,一群人围着不是攻击而是乱躲,一人被打倒另一人赶紧上去接着挨揍。而主要角色间的比武,或某些重点、关键动作时,可能是为了表现速度快和出其不意,往往一闪就到了大家摆出结尾pose的镜头。这也在几部电影中形成了他的“风格”。
另外,打戏缺乏即兴的动作,动作精彩不精彩的,反正一看都是摆拍,大家互相喂招,低手的招数总是用老,从来不虚晃,也不会中途变招。高手总是动作快一些,甚至能提前预判。
最精彩的武戏在于承惠老师跟徒弟比武最后耍的那通棍,实打实的功夫,好看,所以也不需要用花哨的镜头表现,功夫本身就够好看了。但不好看的地方,用这种贫瘠的镜头拍出来就很尴尬。
再说女角们,旗袍没有拍出风情,只觉得“好瘦好厉害”。《师父》就要好太多。片中的混血女二冬对应《师父》中的蒋雯丽,月牙红对应宋佳。回想一下蒋雯丽干净利落的表演,二冬的表演简直是她的负分项。宋佳那腰扭得,二冬和月牙红所有的旗袍段落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导演,想拍性感的时候能拍性感出来吗,想拍紧张能拍出紧张来吗,想拍深刻能引人思考吗?如果不能,还是好好地去当顾问吧,把自己的好点子交给会拍电影的导演,用合适的电影语言表现出来,不要自我糟蹋了。
据说徐老师曾说过:“中国武侠片的本源不是武功,而是神话,它是中国民众自创的好游戏。”从他的电影和小说中也看得出徐老师深受民间传奇故事的影响,把很多情节设定得很神,将一些明显看起来很假但很有戏剧性的东西融入故事,就跟“燕子李三”、“大刀王五”一样在当时消息闭塞的年代被人们传得神乎其神,同时又很有意思。这种“神话游戏”原本没有问题,而且有的时候真的很好玩,可是在这样一个时代用反逻辑的方式,弄出一篇漏洞百出又讲得蹩脚的神话,就跟那些手撕鬼子的抗日神剧一个水平了。
我本以为电影的剧情是另一个柳白猿的故事,看着看着才发觉是《民国刺客柳白猿》的内容。(其实改个名字倒也好,一来是柳白猿其实也没有刺杀谁,电影中也更着重于他对武道对自身的突破;二来是箭士柳白猿这个名字,看上去好像确实亮眼不少)具体内容有部分改动,但大体出入不大,电影算是将小说的来龙去脉勾勒得更清楚。
说是勾勒清楚,其实也不尽然,与《师父》相对平直的叙事有所不同,这部电影的剪辑要跳跃许多,需要观众自己去想:《师父》中的武林规矩、人物动机表现得很清楚,而这部电影中则省去了这些解释,多少让观众有些捉摸不透。
电影中的柳白猿是个武林仲裁人,与原著的刺客是不同的。电影里的柳白猿也不是受人钱财取人性命,而是对匡一民生出了争斗之心——在学艺时老柳白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能被人压住气势,柳白猿认为自身的气势被匡一民压住(实则是月牙红的影响):“不打败他,我就做不回柳白猿了。”气势被压住的表现是他的弓不稳了(有几个镜头表现他的手在抖,比如在武馆外他拉弓,却发现自己的手不稳,于是入武馆大打出手,我的理解是这样的。)直到他发现了真相之后,才明白自己的气势被压制住只是一个假象。然后压制住他的还有别的东西。
他有心障,他的心障便是对姐姐的念。他跟随老柳白猿学武,学的第一件事便是削直箭杆。(在后来他心被扰乱时,也会下意识地削手边的水果)他成为仲裁人,本以为自己心如止水,然而月牙红的出现乱了他的心弦“箭士不应看弓,但你看了弓,你的弓是一个女人。”月牙红让他想起了他姐姐,心中的仇恨混和着对姐姐的念想一直缠绕在他心头。(他问混血女昨晚到底有没有发生事情也是一样的道理,他不愿成为像王老爷一样的人)他因月牙红乱了心,对不正那幅图。(他与混血女的戏中,他还能对得正,在酒馆里,他已经对不正了)因此他需要回乡,去直面自己的过去,突破这一层心障。(箭不能回头,人可以回)
可以说在这部电影中,柳白猿对匡一民还是其次,真正重要的还是柳白猿对柳白猿,电影讲的其实是突破心魔的故事。
他回乡,见了代替自己留在庙中的纸人,但寻不到姐姐,他不停地寻找,却始终没有姐姐的音讯,但在寻找的过程中他已突破了心障:“或许姐姐不曾存在,只是菩萨给的一次点化。”突破心障之后,他回去了。
这里电影与小说有不同,小说中他是为了保护杨杏佛,(嘿嘿嘿,小说里写的可是杨杏佛,不然怎么叫国民刺客柳白猿)在电影中,他回去显然是为了匡一民,(“世上的高手已经不多,以后只会越来越少。”挂在窗上的图,也表明他的气势已回来了),但是他没有等到匡一民,只等到了炸弹。
小说里,故事就到此为止了,柳白猿死于爆炸,匡一民姗姗来迟。但是电影里补上了后续:柳白猿没有死,只是被炸断了一只脚。徐皓峰以柳白猿与匡一民的对决,为故事补上了一个精彩的结尾。
在对决之后,月牙红要跟随匡一民走,柳白猿没有选择杀死匡一民而留下她。可以理解为他不能就这样杀死匡一民,也可以理解为他对月牙红的感情已随着他的顿悟断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他都不会杀死匡一民,否则他的箭便不直了,电影最后一个镜头解释的很清楚了:他对正了箭,对正了自己。(说起来那支箭到底是平的还是斜的,我看着像是斜的,但我极度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最后——
于承惠,1939年8月16日出生于山东蓬莱,国家一级演员、武术家、编剧、武术指导。2015年7月4日与世长辞,享年76岁。
他的剑,也是直的。
也许有人要纳闷,为何评徐浩峰的电影要以崔健的歌命名,崔健的第四张专辑《无能的力量》英文名是The power of the powerless,可以理解为弱者的力量,在这里我想理解为有力量却无能。《箭士柳白猿》里的人,都是有力量的算不得传统意义上的弱者,无论武功还是政治影响,都是巨大的力量。这些有力量的人,在时代面前也是弱者,就像冷兵器遇到火枪那样无能为力,就像小农经济遇到移动互联网那样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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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改编自导演徐浩峰自己的小说《柳白猿别传》,原著小说的格局更开阔,借由匡一民之口说出“中国老百姓不需要英雄豪杰,需要一个合理的制度”,这是真正的侠之大者。电影可能囿于审查,不得不将民主之探讨略去缩小格局,只留下武林和兵器。柳白猿和匡一民,都是时代的弃儿,《箭士柳白猿》是徐浩峰导演为传统武人唱响的挽歌。
武林仲裁人凭一手弓箭断武行公义人人敬畏,看似强大的柳白猿其实内心极其柔弱,甚至经常摇摆不定。柳白猿第一次出手平息武馆是非,张弓搭箭四箭齐整无半分凹凸,两家武馆心服口服握手言和。待到遇上月牙红,心神不定气势不足,弓弦拉开却射不出公义之箭,转而用了更直接更原始的武器——拳头。这第二次仲裁,拳打脚踢肘击肩撞以一敌四十,打得过瘾却露怯只好仓皇离去,他自知已经失去了柳白猿的资格。第三次,是在爆炸之后射死匡一民的徒弟,也是自己的雇主。这一次他有能力论断但已经于事无补,一张弓箭抵不过一包炸药和四条火枪,他无力挽救杨乃兴。这是冷兵器面对火枪的无能。
匡一民二十一岁认为自己有霸才,乱世之中能有一省一地,三十四岁成就武功,知道自己不能成诸侯转而辅佐军阀。所谓造化弄人,匡一民一生,所遇之主不是无才便是无福,这不是巧合,而是武人天命。直到杨乃兴被政敌刺杀,匡一民才认清自己才是那个无才无福之人。之前一直神采奕奕的匡一民,此时已显龙钟疲态。雄心已死才求比武,以达到身死的目的。匡一民流离一生终不得志,师徒反目、明主亡故。这是江湖武人面对朝堂政客的无能。
点化柳白猿的佛菩萨有两个,一个是姐姐,一个是月牙红。姐姐的不幸让柳白猿厌恶自己痛恨肉欲,而月牙红的温柔让柳白猿明白“女人的肉体不是痛苦与罪恶,那是天堂在俗世上唯一的显现”。月牙红是风尘苦命人,跟了匡一民十年,以为自己是夫人,却被告知是个帮忙的。她被利用,被交易,她的人生永远是被动的。她勾起了柳白猿作为男人的本心,也被柳白猿的真心所动,但终究是不得不背叛柳白猿。月牙红面对真心所爱却迈不出脚步,仅仅因为十年前就跟了匡一民,跟随生命的惯性。这是传统女人面对自己命运的无能。
徐浩峰的三部电影都会有洋妞的身影,《箭士柳白猿》里洋妞变成了混血儿,这个混血女人是电影唯一的胜利者。她身上综合太多元素,性格有男人的阳刚,女人的柔媚;武器有中国的短刀绳索,外国的手枪;理念有东方的人情,西方的契约。混血儿让人看不到她的内心,无法看出她对柳白猿是不是爱,她是目的和结果导向,不是随心而动。所以,博采众长没有漏洞的混血儿是胜利者,她代表的是即将到来的时代。徐浩峰把被强暴的姐姐比作一百年来中国自毁长城的文化批判,我一厢情愿的认为,混血儿是当下中国不中不西不土不洋不古不今不伦不类的文化现实。
徐浩峰面对每一年都创造新纪录的中国电影市场也是一个弱者,他可以开宗立派自成一格,可以硬派武侠再造江湖,他是有力量有信念的导演,但面对狂飙的商业喜剧和糟糕的大众审美,他无能为力。但是,徐浩峰导演,为自己、为观众,为中国武侠电影挣得了体面。最后,用老崔的歌词作结:
我白日做的梦,是想改变这时代
我现在还无能,你还要再等待
……
刮起了风,感到了希望
风象是我,你象是浪
你在我的身下,我在你的身上
你是否能感到这,无能的力量
主持公道的柳白猿不在了,并非柳白猿放弃了主持公道,而是武林已经不在了。新生代龙精虎猛的娃们都去投靠军阀了,追求的是早早地建功立业;而株守在陈旧阴暗武馆之中的所谓武行实际上是苟延残喘。这个世道已经不需要主持公道的柳白猿了。
武林规矩已经不在了,匡一民赢了徒弟,徒弟却并未兑现承诺,归根结底,火枪赢了功夫。
武术中真正的功夫不见了,代之以投机取巧,也是因为世道变了。很少有人还愿意付诸一生以求绝学,而短平快的高效上位才是这个时代的主音。
但武林真的不在了吗?
1. 匡一民老了,但他没死。
2. 柳白猿残了,但他没死。
3. 只要匡一民不死,月牙红就会一直追随下去。
4. 只要柳白猿没死,二冬就会一直注视和保护他。
这些不过是电影语言,是意象、是象征。
什么是武林
一、柳白猿所守护的武林——“弓道”=“公道”
1. 柳白猿是一种使命,负责维护武林的“公道”。四只箭一个正方,一般深浅,这是一个符号——公道的符号。
2. 射箭之人,比的是气势,浩然之气,正义之气,公道之气。维护武林公道,就是得罪所有人,永远要过朝不保夕的日子,夜里不能睡在床上,只能睡床底下,但这是命,柳白猿的命。电影中的二喜年轻,心态还不稳定,压力很大,那就买醉。但命就是命,理解这一点才能看懂电影后面的发展脉络。
3. 射箭之人,比的是心正,心不正则气衰。每一次他见到月牙红,箭就射不出去,因为心乱了。所谓:行有不得,反求诸己而已。这里讲的是修身。做柳白猿就是做真君子,不亏心、不违心。二喜第一次和二冬同床,他在意的是二冬是否拿那种事来要挟,二冬不屑(二冬是真喜欢二喜,后面再说),二喜要的就是“不亏心、不违心”,所以他可以答应帮忙,但绝不接受胁迫。
4. 学射箭之人,先要学会做箭。做好箭,就是提醒自己不忘初心。心稳,手才能稳,手稳,刀才能稳,刀稳,箭才能直,轻重平衡才能达到极致。任何细节都做到完美,才能有必胜的信心。没有信心,气势就会输掉。输掉了气势,也就没有了柳白猿。电影之中,二喜用刀削水果的画面也是符号,每一次削水果都是二喜心态的反映。
5. 学射箭之人,每次出门前要对着箭士像进行自省,要对到耳朵才是平衡的,而对到鼻子就是歪的。讲的还是正心。
6. 学射箭之人,拉弓不能看弓,看弓身体一定歪曲。这既是箭理,也是人心。看弓,便会有得失之心,有得失之心,心便不稳,所以身体便会歪曲。
7. 学射箭之人,左脚要正对目标。抛开不同流派的箭理,这也是一个符号,那就是直面目标,不要怕、不要躲。二喜在与匡一民初次接触之后,认为自己的气势被压倒了,所以回来找二冬讲这个忙帮不了。但经过一番波折之后,二喜说我再去行刺为的是自己,因为柳白猿不能被人压倒了气势,不能怕,怕一次,就会怕一辈子,二喜就再也做不成柳白猿了。
8. 学射箭的人,不仅要学会射出去的箭,还要学会射回来的箭。这句很费解,其实就是“回家”。“箭已射出,便不能回。但人可以,我还有家乡”,射回来的箭,是师傅教不了的,只能自己去找。也就是所谓“心安理得”。“此心安处即吾乡”,回家,就是找到心灵的归宿。
9. 为什么二喜能够成为柳白猿?因为姐姐。这是少年二喜心中最大的痛,他要的是公道,而不是复仇,公道就是二喜的命,也是最终二喜找回的“家”。
10. 二喜为何不杀恶霸地主?因为他要的是公道,而不是报仇。恶霸地主,罪过是侮辱了二喜的姐姐;但若论对姐姐的伤害,二喜自问良心,他亏欠姐姐更多。杀人虽易,但对柳白猿来说,却永远过不了公道那个坎,二喜若因仇恨之心杀了地主,他便再也做不成柳白猿。
11. 柳白猿为何不杀匡一民?公道与强道可以并存,这是古典思维,也是对现代文化的解构。在投机取巧和急功近利的现实面前,公道和强道反而惺惺相惜。
12. 加一句:做君子其实挺无趣的,正如做柳白猿也其实很无趣。但这是命,事实原本如此,心甘情愿就好。
二、匡一民所追求的武林——“枪”之道=“强”之道
1. 匡一民,十年前(1910年)祸害武林,也就是电影最开头的一段。那时的月牙红还是英姿飒爽的踢馆少女,匡一民已经54岁,还没有遇到杨乃兴。月牙红是她新娶的夫人,但在他心中月牙红不过是帮忙的。帮什么忙?成为一方霸主的忙。
2. 匡一民,枪,百兵之王,权力意志的化身。色情、性欲永远是权力意志的附属品。正如月牙红永远是匡一民的附属品。
3. 匡一民,十年后为了找出二喜,再次祸害武林,甚至比十年前还要嚣张。由此反推,21岁艺成之时(1877年前后),34岁开始辅佐他人成就功业(1890年前后),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话背后的血雨腥风。十年前(辛亥前后)那次祸害武林也不过是在天下大乱之时,借机奋起、待价而沽。
4. 强道,和公道一样,也有自己的仪式。抽烟斗是为了闻闻自己的味道,若是有了恐惧之心,味道就会变坏,也就是气势上输给了对手。年纪大了,换成每天一个梨,闻闻梨的味道,便是定气安神,与出门照一照箭士像是一个意思。
5. 强道,和公道一样,也追求极致,就是要做一流人物。大背头徒弟讲:“乱世里,哪有一流人物?”,其实这就是自贱自轻了。匡一民始终自认是一流人物。但在徒弟心中,那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徒弟未必说错,但自贱自轻终归会落入急功近利的下流路数,这就是徒弟输给匡一民的原因。“老祖宗的东西看明白了吗?”投机取巧至多是二流货色。武学上如是,人事上亦如是。同样都是强道,一流强道追求“自胜者强”,等而下之则是“胜人者力”、“欺软怕硬”而已,大背头徒弟处处贼眉鼠眼,地主王老爷就已经是下三滥了。
6. 强道,和公道一样,也有自己的规矩。比的是枪法,用的是长棍,取“兵者,凶器”之意;换枪头,便是性命相搏,再无师生情分。“我的东西在你身上变了味道。”,讲的不仅仅是功夫,也是做人的底线。事后徒弟背信弃义,枪杀杨乃兴,便是例证。
7. 但在公道面前,强道会心虚。匡一民面对要带走月牙红的柳白猿,居然拿出了手枪,枪还是枪,但此枪已不是彼枪。事后所谓70%云云,不过心虚的托辞而已。
8. “公”道丢了,就只能是“强”道。二喜与匡一民初次交手(那箱梨)之后,气势没了(真正的原因是月牙红)。二喜便射不出公道之箭,只能靠武力去武馆平息纷争,这就不是“公道”,而是“强道”。
9. 加一句:做强道其实没那么拉风。一流人物又如何?一方霸主又如何?不过都是无家可归的游子而已。公道讲射回来的箭,这层道理是强道所没有的。
柳白猿到底更爱谁?
一、月牙红——本我之爱
月牙红是一个符号,色情的符号,性欲的符号。二喜一碰到月牙红,就心慌意乱,这是本能。这种爱来的纯粹,来的感性,来的近乎非理性,几乎无法抗拒。事实上月牙红的妩媚与月牙红的决绝都被演绎到了极致,她是一位心理大师,专治年轻力壮的直男。但她绝不弱小,她才是柳白猿最大的敌人。柳白猿会因为月牙红而放弃自我,变回二喜,但终究发现自己不过是被月牙红骗了,其中的象征意味不言而喻。
月牙红也爱正义的化身——柳白猿,但她更爱强权的化身——匡一民。匡一民不死,月牙红便无法回头。
二、二冬——自我之爱
二冬,混血,父亲是同盟会元老但被杨乃兴出卖而死;也是一身好武艺,但更多的是舶来品,无论是匕首还是绒绳,功夫都是西式的;会讲汉语,但却是西化思维;面容姣好,但更为阳刚。以她对孤儿院的熟悉和信任,出身于此的可能性也很大。她对柳白猿的了解,是匡一民的那个败类徒弟告诉她的。上述这些符号,实在是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了。
二冬爱柳白猿,爱的很西化,但爱的也很古典;倒是柳白猿总是将她作为危险的象征,若即若离。
1. 二冬与大背头,算是平级同事,但不是一路,这在电影开头,大背头想借传授箭道为名搞暧昧,二冬就已经挑明:走开。
2. 二冬也是刘大帅的手下,但替父报仇应该也算不上谎言,大致是相互利用。
3. 二冬与柳白猿同床,确实是美人计。但旋即被柳白猿识破,当柳白猿说出“交换不可以,但帮忙可以”的时候,二冬便生出爱慕之心。同时,柳白猿也对二冬的坦诚多了一分另眼相待。电影里多数情节,柳白猿和二冬除了打架,大都是躺着说话,实在不能过度解读了。
4. 二冬与柳白猿交手,几乎都是用刀背,而遍布砍痕的那支箭,则是二冬和柳白猿的纪念。
5. 二冬救柳白猿,二冬留柳白猿,泼辣坦诚,柳白猿是知道的,也是信任的、感激的。甚至可以说柳白猿也是爱二冬的,但这种爱太冷静、太理性,太有仪式感和责任压力,以至于看上去都不像是爱情。
6. 柳白猿推开二冬,从孤儿院离开,也可以看作心愿未了,无以为家。柳白猿相信二冬是真心爱自己的,而自己说出这个爱就会变得异常沉重。
7. 电影中最后的决斗结束,二冬出现,淡淡的一句“看一眼”,绝了。换来的是柳白猿起身回眸的一瞬。
三、姐姐——超我之爱
姐姐是一个符号,家的符号,道义的符号,伦理的符号,使命的符号。每次姐姐的画面出现在二喜心中,永远是刻骨铭心的。找到姐姐,回家,这是二喜在经历了本我的欺骗、自我的放逐之后最强烈的内在冲动。而电影之中,姐姐似乎与二喜具有心灵感应,在二喜遭遇炸弹袭击的时候,茫然心动、四处寻觅,这种画面与其说是真实的情景,不如说是二喜在生死一线之间,最强烈的生存意志。超我,并非外在的规矩牢笼,而是那个更真实地自由意志:我想成为谁?
今天上映《箭士柳白猿》,电影院人不多,看完站起来,左右都在说:“看不懂啊”“最后什么意思”,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隐隐就很担心,要是这样会不会票房很差?虽然明知道这么一部电影一定不会大卖,可还是希望不要变成票房毒药,搞得以后就没有徐浩峰的电影可看了。
因为徐浩峰的电影,是如此独特的东西。在这个观众的每个笑点和G点都被精心研究、流水线生产电影的年代,他的电影,是那么与众不同,给人的回味,又是那么绵长。回家以后,我拉拉杂杂写了一些感想。(后来才知道,这是他2012年的电影,他在这部电影之后还写了《一代宗师》《道士下山》剧本,导演了《师父》。即使这部《箭士柳白猿》上座率低也没关系的了!我多虑了!)
一,美和悲剧
就像小津安二郎很认真地思考过“什么东西可以代表日本式的美”,金基德很认真地思考过“什么东西可以代表韩国式的美”,徐浩峰肯定也很认真地思考过“什么东西可以代表中国式的美”。(这纯属我个人感觉,估计别的导演也思考过,不过他们对待这些东西的态度更多是对待道具,比较功利而无感情。)徐浩峰的电影每一帧画面都是精心的。他写过自己对那些独特形象的珍爱:
“一个导演,最宝贵的便是发现独特的形象。我也有这种体会,每从生活里有所发现,便觉得是将来的秘密武器,绝不会说出去,而看到别的导演先一步把这个形象拍了,顿觉天昏地暗。”
徐浩峰喜欢把背景放在民国早期,然而对于一部武打片来说,这是非常尴尬的时代,因为已经有枪了。首先是,有了枪,就不能神化武功——《东方不败》那种一针钉死一个人的内功,就不能有;其次,更重要的是,有枪的时代,习武就变得没有实际价值,而只有审美价值,而一个坚持武林“规矩”的人,就变得尴尬,与世界、与自己的理想,都格格不入。当然,坚守是一种美。悲剧的美,就是把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然而从另一方面来说,坚守也是一种悲剧性的滑稽,就像唐吉可德大战风车,就像民间科学家声称自己发现引力波。
然而民国早期所有的,不仅仅是枪。这还是一个因各种剧变,而非常驳杂、奇特、包罗万象的时代,好像什么东西,都可以容得下,什么奇思妙想,都可以塞得进去。徐浩峰对这个时代背景的利用,是双重的。一方面,是习武者在大时代之下的人生,有一个大的感伤的底子;另一方面,则是时代赋予的灵活和有趣。比如《师父》里面有个失败的老头子,他把武馆一关,就带着在红房子里跳舞的白俄美女,跑到巴西种咖啡去了!这是一个你可以给他任意结局而不显得太突兀的年代。电影里有和尚,有道士,有短打,有长衫,有穿旗袍的婀娜女子,也有穿西装和长靴的帅女人。五花八门,煞是好看。(现在这个时代就单调得多了,说起来扫兴。)
二,妄想狂的世界
我家S,他比我更喜欢徐浩峰的电影,他说,徐浩峰是个妄想狂!哈哈哈。——你可以想想,他造的那个世界,位于民国的大千世界的一个折角处,里面有些奇怪的武林规则,有些逻辑很奇怪、又很坚持自我设定的男男女女……你就会觉得他是多么地爱妄想,而且任性。
他懂得习武的那些规矩章法,但是自己还臆造了些。比如箭士柳白猿,这是一个武行之中,为人主持公道者的名字。一代代用箭主持这个公道的人,都叫柳白猿。他站在门外连射四箭,镇住争执的双方。
徐浩峰所造的世界都似乎有章有法,又让人觉得不知所以。他笔下和电影里的武者们,执着于自己的修炼,而并不在乎国家大义民族存亡,也不太在乎金钱和性。他们在乎的点你很难get到!《师父》里面的耿良辰,宁死不肯离开天津,理由是,天津是好地方,死也不能离开。《箭士柳白猿》里,老头子匡一民回顾一生,梦想都破灭了,人生失败了,自己唯一擅长的,就是武术。到了这里,我们以为他真的要退出江湖啦,结果他要求和柳白猿再打一架!
要进入徐浩峰的电影世界,首先得放下架子,进入他的奇怪设定。那感觉真像脱了衣服,进到一个雾气氤氲的水池子里去一样。深吸一口气,脱吧!
三,濒死体验,宋洋,女性
以前读过徐浩峰的好几本书,实在是一言难尽。好看吗?徐浩峰的语言之好,常常可用惊艳来形容;研究的东西之广、之深,也可以给人一种“学到好多东西”的营养感;他的评论,往往一语中的,令人击节赞叹;然而他的小说看到后面几十页,总是看不下去,小说里人物是疯的,我也看疯了。“意识流武侠小说”派唯一代表人物啊,这是!
说到我的最深刻的个人印象,是他写濒死体验的。“肋骨里多了一样滚烫的东西,为何刀刺入身体,不是凉的?”“郝未真晕厥前的最后一念是:‘我没有中刀。’”“死亡,是比女人更好的感觉。”(《大日坛城》)令人直觉地感到,他写生死一线间的那些体会,是在其中,而不在外。这和古龙的“迎风一刀斩”可是完全不一样的啊。他是一个习武的人!然后他才是一个小说家,一个编剧,一个导演。
关于宋洋:御用演员宋洋,帅,长得也正派,他演过一个电视剧,演霸道总裁,气质也确实蛮霸道的。可是他还有一个南京话叫“无所diao谓”的气质,显得疏离,满不在乎,但是又不可侵犯。这是他和一般演“正人君子武术家”的演员,很不一样的地方。也许徐浩峰找这样一个灵魂演员,找了好久吧。
关于女人:徐浩峰欣赏有过往、有风情的女人,他书里的女人,以及挑的女演员,都是眼波横流、杨柳腰轻摆、大长腿。身世不明,眼睛里有杀气,一旦爱起来,就是倾倒一整个大海的那种爱。
晚上我们回家路上,还比较了一下《道士下山》里的志玲姐姐和《箭士柳白猿》里的李呈媛。李呈媛当然没有志玲姐姐那么美,却是风情得多,因为志玲姐姐有闺秀气,放不下架子。那种乱世里有情有义的婊子,李呈媛就演得很好。
四 武戏
徐浩峰电影的武打戏很精彩,就像他的“意识流武侠小说”一样,是自成一派的。不是成龙和袁和平那种香港路数,也不是电视剧里那种花拳绣腿。网上说,这部电影辅以长镜头展现真实的打斗过程,无替身,无威亚,无特技。对于懂行的人来说,看这样的武戏,是莫大的享受吧。在看完《师父》以后,我看到有篇非常懂行的影评,写廖凡在深巷中那一场恶战,是如何用到十八般兵器。《箭士柳白猿》里面的“划勒巴子”,虚虚实实,刚柔相济,非常有意思,就不剧透了。
五 什么是好电影
“电影从来不是物质现实的复现,而是心灵的复现--否则许多电影技巧便无法解释。
出了电影院,能有一个镜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电影往往是好电影。……这一个镜头能总括全片,是一切情节的标杆,直接决定着影片的档次,名为导演意象。 ”——以上引用自徐浩峰自己的文章。虽然《箭士柳白猿》挺晦涩的,但是我想,以他这样的看法,他的这部电影,基本上可以算是好电影。
《倭踪》牛刀初试,生涩稚嫩。到了《师父》则圆熟甚多,进步显而易见。拍摄在两者之间的《箭柳》,好看程度也介于两者之间,火候恰好不生不过。但三部的问题是一以贯之的,就是太“装”,一方面这是导演做人做事的态度问题,另一方面也跟传统文化的特点有关,不“装”,不“端着”,自然就没有存在感。
电影应该三年前的吧,依然写意,风格大于内容,这不是江湖不是武侠,就如男主说的“我是武行”,武行二字才是徐浩峰的武侠世界。分的话,我还是愿意给个四星的。
徐浩峰的这片子里,连剪辑都是在练功夫。
人物角色一板一眼的做,电影比兵器还冷冰冰。只是觉得,中国还是需要更多这样不飞来飞去的武侠电影...
徐老师在票房不足50万的倭寇时期就预言要连拍七部为武学正名,现在小说集子影像化的工作真的一部部排上日程了令人欣慰,或者说这简直是个奇迹,我本以为《师父》影像归因于曾与王家卫搭伙且砸钱了,但看完紧挨着倭寇拍的柳白猿我才意识到,这种改变是徐自己琢磨的,牛逼
不如《倭寇的踪迹》惊艳,不似《师父》圆熟,但依然要为徐皓峰极具才华与个性的表达给予好评。结局“长枪”与“弓箭”的对决加分!
我觉得田壮壮说的很对,不管怎么样,首先真诚的去做个东西至少是值得尊重的。。。
好看,镜语、影调,活动空间布设,动作分寸拿捏,都好,男人有气,女人有韵,眼神交汇有电。倭寇是草创,柳白猿是精进,师傅是野心,所以这部最好。徐浩峰的预算,倭寇Low,气不足,师傅太贵,秤不住,柳白猿刚好;卡司也是,有宋洋这种新丁入毂,于承惠这种老将压阵,足矣,无须太大。
“有事吗?”“看一眼。”美
三颗星,不能再少了
李呈媛真美!徐老师挑女演员的眼光是直男的榜样!
想了想还是打了五星,后半段太出彩了。主要是表达的武侠观念太好了,一个不造作的江湖,可以让我原谅它其他扭捏(或者说不成熟)的缺陷。世界观很棒,音乐很棒,可惜了叙事很烂。好在后来「师父」很好看。看的时候觉得像聂隐娘,让人想活在镜头里的真实世界。
电影便如张弓搭箭,比武那段,拳弓相抵,电光火石间,突然转向古寺一角,檐瓦间古钟回荡,张弛只在一瞬间,爽利干脆,荡气回肠。开场的荒草地,古刹间的对决,仪式感十足。台词动作充满刻意的断点,爆发得突然而彻底,收束时毫不拖泥带水,动静之间,韵律非常,今年看过的最佳。
“15个苹果,不能再多了。” 三部徐浩峰,竟然更爱这部。
和混血姑娘的互动还挺挑逗的 抖M快看哭了 讲了一个理客中 武功高强 追求政治正确 缺乏判断能力 多愁善感心太软 战胜不了上脑精虫 自以为主持公道 其实什么也做不成 乱世中再厉害的个体也是无奈 不知该跟上哪支队伍 秉公正和尽人情都是痴心妄想 开一枪说他是我的 比师父好看很多
怪里怪气的电影,很好看,观影过程中没出戏
横移武打长镜头,固定机位摆拍快切动作,电声乐器加管风琴营造仪式感……也许徐皓峰存在的价值就是开拓类型片多样化的表现形式吧……同样的题材,李小龙拍的是功夫,徐克、侯孝贤拍的是侠客,李安、胡金铨拍的是江湖,成龙、甄子丹拍的是动作,徐皓峰拍的则武行、是规矩、是逝去武林的生存方法论。
三颗星,不能再多了
儒侠义士,文人风骨,长枪短弓,浩峰射雕。承“倭寇”之风,柳白猿更兼内在意境,“虚”气质犹胜“冷”兵器,“冷幽默”的现代性与“长枪短炮”的传统性有机结合,奠定作者电影独特的美学风格,同时也间接影响王家卫的《一代宗师》。(雨夜黑衣叶问战白衣群雄)。文有郑大圣,武有徐浩峰,皆得之有幸。
王家卫的武侠是伪装色情的性冷淡,徐皓峰的武侠是伪装性冷淡的色情,颜色再寡淡都拦不住导演对大洋马和大白腿的趣味,甚污我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