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只剧透了《新蝙蝠侠》,其实我还剧透了《七宗罪》和《黑暗骑士》……这俩片还有谁没看过啊?
一直以来,蝙蝠侠吸引我的一大魅力,便是其“世界上最伟大侦探”的设定。除了在正义联盟中开挂诛杀达克赛德和各种外星人以外,他的高超侦查能力在个人漫画中一直被着重描述,连《蝙蝠侠阿卡姆》系列游戏也安排了数量繁多的支线案件来展现他过人的推理头脑,比如追查猪面连环杀手和各种都市传说等等(当然还有极其讨厌的谜语人)。如今,终于有了一部电影开始强调布鲁斯·韦恩的侦探身份,复现了 Detective Comic 的本义,光这点便已令人激动,但在看完《新蝙蝠侠》之后,留给我更多的却是失望之感。
这部瑕瑜互见的电影大量借鉴了《元年》以及续集《第二年》,《漫长的万圣节》以及续集《黑暗胜利》,还有《自我》等漫画原作,一些点滴的人物形象和叙事关系还能看出《零年》和《无人区》的影子。显然,这是一部以蝙蝠侠新手出道为主轴,回溯布鲁斯·韦恩早期义警生涯和故事风格的前传作品。因此《新蝙蝠侠(The Batman)》其实一点儿也不“新”,反而极尽复古之能事:大面积多层次的阴影渲染,考究的布光和色彩(虽然多数为黑色),深沉缓慢的叙事节奏,写实的人物形象设计和动作场面,紧凑的景别和强化内心描写的旁白——这一切都令影片明确无疑地走入了黑色电影的视觉特征。
直到如今,我们早已浸淫在新黑色电影时期。新黑色电影,也是一个以“新”为开头,其涵义却指向“旧”的风格名词,跟《新蝙蝠侠》的片名可以说是异曲同工,二者也自然而然产生了联系。新黑色电影以温和逆反的方式延续了黑色电影的生命力,所以当我们对黑色电影的概念有所认知之后,也就能更准确地把握《新蝙蝠侠》的美学特征,以及其内在的瑕玷与滞碍。因此,除了以上那些漫画是影片天然的参照系以外,一些电影也显而易见地成为了审视本片的坐标。
首先是本片导演马特·里夫斯自己的《美版生人勿进》和两部《猩球崛起》,三部电影除了一以贯之地强调视听质感以外,还构建出有别于其他好莱坞类型片的后现代性和伦理叙事,再加上履历中比较另类的反质感伪纪录片《科洛弗档案》,组成了属于他的某种类型作者性。我们可以探究其个人风格在本片中有多少体现和沉淀,整体的创作思路是前进了还是保守了。其次就是诺兰的首部蝙蝠侠电影《起源》(普遍翻译为《侠影之谜》《开战时刻》)和《黑暗骑士》,前者作为相同前传性质的作品,后者则是类似的反派刻画,均形成了很好的对照。
而与《新蝙蝠侠》最为相似的影片,无疑是1995年大卫·芬奇的《七宗罪》:同样主打惊悚、悬疑、探案等元素,同样以残忍的杀人案开场,同样塑造了一名拥有“超我化暴力”的信仰型连环杀手,同样以杀手故意被捕做局为结尾,如果再牵强一点地说,布鲁斯/戈登跟米尔斯/萨默塞特也是同样的老少配搭档。关键在于,《七宗罪》本就是新黑色电影的代表作之一,两部作品可触类旁通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虽然黑色电影不一定就是探案片,但绝大多数作品是将二者勾连在一起的。看完这一版的蝙蝠侠故事,我们就可以很明确地做出结论:《新蝙蝠侠》在视听风格上是经典黑色电影,叙事文本上则倾向于新黑色电影。令人遗憾的是,这部长达175分钟的作品从始至终未能建立起令人信服的探案文本和叙事情境,只学到了黑色电影的皮毛,对许多关键人物的刻画停留在了黑色电影的传统套路上,后期的叙事逻辑也出了问题。要知道,对于探案/推理片来说,连贯性事实,尤其是逻辑细节的缜密条理有多么重要。《新蝙蝠侠》奉献了一个精彩恢弘的蒙太奇开场,却随着叙事线条越来越明朗,逐步沦为平庸甚至无聊。影片只在表面功夫上——复刻黑色电影的外观质感——几乎做到了完美。
巧合的是,几周前我刚写了篇关于《日落》的感受,开头说的便是“质感的陷阱”这个问题。看罢《新蝙蝠侠》,我强烈意识到这部电影陷得更深,更典型,于是我不得不重拾这个关键词——“质感的陷阱”——来概括《新蝙蝠侠》所暴露出的类型困境。这种困境最终盖过了影片镜头语言上的大部分优点,使其在许多方面很难尽如人意。即便如此,我依旧认为罗伯特·帕丁森的新蝙蝠侠形象算是立住了——虽已显得有些摇摇欲坠。至于今后是能继续稳固还是全面垮塌,一切全要取决于后续电影的水准。
那么,什么是“质感的陷阱”?在《日落》的文中已有阐释:“……总是有意无意地陷入到质感的陷阱中,以至于作品的诸多环节往往缺乏说服力……侧面印证了虽然他们的创造力均有独特之处,但整体的美学和叙事沉淀得并不扎实,甚至有为了视觉景观表达而牺牲美学/叙事逻辑的现象存在。”这其中所谓的“质感”或者说“电影质感”,确切讲就是感官材质:是光线、色彩、道具、服装、布景、包括演员的面相、身形等一切被摄对象的综合构成,同时也受镜头焦距、景别组接、后期调色,甚至胶片噪点和放映介质的影响。这些综合作用于电影最终的视听情境,从而完成一种所谓的从感知到表意也好,从复现到语意到艺术也好,从能指到所指的合并也好,无论怎么形容,即影像内涵显现的过程。用俗话说,就是透过现象看本质。
我个人愿意将其比喻为“显影”——显现出影像背后的真相。不可否认,对电影来说,感官材质本身非常重要,但我们看任何电影不可能只停留在画面本身(现象),任何优秀的电影也不可能只雕琢感官材质而不顾其它。而感官材质交织成的信息网,不断地交代或暗示着所有关于情感和事件的表达,才是电影得以彰显内涵和余韵的关键(本质)。如古传奇故事中那些用火烤纸暗语显现的桥段一样,通过感官材质展露具象事物背后的抽象真理,便是一部作品真正“显影”的过程。
“质感的陷阱”,即创作者(及观众)沦陷于盲目追求感官材质本身,忽略了文本内容的价值和美学所应反映出的更多意指。电影的核心有且只有视听,因为只有通过视听,电影才能承载足够重量的表达。但当表达本身就很羸弱时,视听便会反噬文本,使得作品陷入“质感的陷阱”。这里的“表达”,有时候指的是戏剧性叙事,有时候指的是主观心理情绪,有时候也会指向创作者个人的艺术化探索和意识形态批判(实验电影),对于《新蝙蝠侠》这样的主流类型片来说,“表达”基本上指的就是叙事了(而叙事≠故事)。这部影片的所有问题均源自于“质感的陷阱”,它脆弱的叙事结构和僵硬的节奏,均没能撑起如此庄重华丽的美学风格,以至于最终不幸地被感官材质所吞没。
我们不妨从谜语人开始聊起。他作为首个出场的角色,无疑起到了为整个故事定调的作用。当然,因影片风格和这个角色弧线过于明显的精确性,谜语人可以轻易地关联到两个经典银幕形象身上,一个是《七宗罪》里凯文·史派西演的无名氏(John Doe),另一个是《黑暗骑士》里希斯·莱杰饰演的小丑(The Joker)。无论从心理上还是行为上,两位前辈均提供了谜语人得以成立的前提条件:无名氏的“超我化暴力”毫无保留地继承给了谜语人,而谜语人乖张的行为模式又深深地被小丑所影响,且比小丑多了一层怯弱。以及,无名氏的信仰型人格和小丑的极端恐怖主义,都在进一步地丰富谜语人的恐怖属性。
信仰型杀手遵循着费尔巴哈的宗教依赖论并将之异化,揭示出极端的无暇信仰反而能诞生出极端的罪恶,正如《七宗罪》里的无名氏那样。而“超我化暴力”和小丑那种虚无性也都是构筑在哲学之上的。按理说,借助严密的哲学工具创作生成的形象,再加上保罗·达诺的神经质演绎,应该能塑造出一位亮眼的邪恶角色,却因为影片后段的平庸剧作和对质感的过分迷恋而功亏一篑,也让谜语人终止于哲学的外围,未能深入。当然,吉姆·凯瑞那样的谜语人放到现在已毫无竞争力,类型电影已度过了卡通化复现的年纪。如此比较的话,更具写实性和可信度的达诺版谜语人自然远远称不上失败。但作为一部风格浓郁的超级英雄电影,出彩的反派也是铸就经典的必要条件。可惜这个角色终被糟糕的叙事所拖累,也并未超越叙事的瑕疵给影片增色,相互抵达了某种“平庸之恶”的终局。
让我们回想一下,谜语人是如何在《新蝙蝠侠》中被我们认识的?——是通过开场的望远镜主观遮罩视角,配上《万福玛利亚》的音乐,这是一个充满质感的镜头。其中《万福玛利亚》作为《圣母颂》的选段,有孕育平安、圣洁净化的意味,在本片中充当宗教文化异变衰败的碎片,再结合后面一系列的事件和行动,谜语人的信仰型杀手本色便昭然若揭。于是我们回过头再看这个主观遮罩镜头,以类型叙事来说,主观镜头的意图有两种,一是近距离表现奇观场面或实验性场面,增强代入感,满足官能刺激,比如《超凡蜘蛛侠2》还有贯穿全片的《硬核亨利》等等。另一种是为了让观众无限接近人物内在——不管是导演想让我们认同他还是反对他,总之相对大特写而言,主观镜头更极端地消解了观众与人物的心理距离。
对于《新蝙蝠侠》而言,望远镜镜头无疑是想让我们短暂代入谜语人的心理活动,不一定非要我们认同,更多是要给后面对他极端思想的理解埋下种子,以及在影调上揭示出一种恐惧情绪的蔓延。但看完全片,我们再回头品味这个望远镜镜头,就会发现它失效了。原因之一是在蝙蝠侠两个多小时的探案冒险经历中,缺少与谜语人的正面交锋。《黑暗骑士》编排了三场蝙蝠侠与小丑的正面对决,一次筹款晚会,一次审讯室,以及结尾施工大楼,前两次蝙蝠侠都大败亏输(第一次虽保住了登特,但法官和局长被杀,小丑成功逃走;第二次更是一败涂地:瑞秋被杀,登特成魔),如此便形成了正邪对抗的强大张力,也让小丑这个角色迈向伟大。
《黑暗骑士》里小丑时而通过电视媒介散播恐慌,时而亲身上阵大搞活动,是很常见的恐怖主义行径。而从剧作的角度上讲,《新蝙蝠侠》的谜语人感觉就是全程躲在网络直播当中,但事实上他也亲手杀了不少人,却因为戏份不多,渲染力度一般,并缺少与蝙蝠侠正面冲突的桥段,于是妨碍了对他极端人格与疯狂行径的深入刻画,进而与观众的距离越来越远。于是,开场那个试图让我们逼近人物的遮罩镜头便失效了,叙事文本反而把他推得越来越陌生化,我们也难以切身感受其所带来的恐惧。至此,蝙蝠侠与戈登的查案过程也旋即退缩为一场解谜游戏,没有了倒计时般的紧张感。而渐行渐远的谜语人,虽然一直都领先蝙蝠侠一步,但缺少意料之外的诡计,一直没能真正凌驾于故事世界之上,只得停留在感官材质层面。这也就造成了第二个结果,便是对描绘谜语人“超我化暴力”这一特征的半途而废。
按照伯明翰学派的代表人物理查德·戴尔所言,《七宗罪》对连环杀手形象的建构颠覆了常识,因为无名氏这个人物,将律法规约与暴力快感离奇地混生在了一起,而它们本应处于冲突对立面。无名氏严格地按照天主教教义进行残杀,甚至连虐杀手法都必须对应上受害者所犯下的原罪,这是我们称其为信仰型杀手的原因。但却无法解释影片中连环杀人的快感因素,而这个因素正是无名氏的核心面向。其次,仅仅以信仰型杀手定义他的话,相当于预设了某种阿尔都塞式或福柯式的主体观,即认为个体可以被社会规约询唤,这种询唤势必会将其转化为从属性的主体,但这不符合无名氏凌驾于整个故事世界之上的形象。于是,我们不得不借助另一个哲学标尺进行更准确地解读,这便是拉康的快感逻辑中对“超我化暴力”的讨论。
在拉康的描述中,律法指的不是具体的法条,而是调节社会关系的基础性与总体性原则。其所对立的暴力快感,则往往是通过威权式的“逾越性暴力”来实现的。通常来说,律法的存在持续地被快感主体视为阻碍实时快感追求的阉割,但与此同时,如齐泽克所言,人们遵守律法的方式总是先投射出一个被律法禁止的诱惑世界,然后通过抵抗那个诱惑世界倒回来遵守律法。这样一来,快感主体对律法总是持有一种暧昧的态度,而律法从根本上也无法脱离欲望与逾越的纠缠。律法严格禁止着暴力,但这又恰恰助长了暴力的发生,由于约束暴力的方式是投射一个诱惑世界,因此往往会演化成实在的诱惑。然而,一般的快感主体在落实暴力行为后,愧疚与悔恨便会随之而来,于是“暴力-忏悔”的不断循环就成了一般性快感主体的宿命。
但《七宗罪》里的无名氏通过“超我化暴力”摆脱了这样的宿命,这里的“超我”自然也是拉康版本的“超我”。有别于弗洛伊德,拉康的“超我”并非禁忌的发布者,而是快感的号召者,代表产物便是享乐主义,具有很强烈的现代性。当这种享乐快感被注入基础性和总体性的原则时,一种想象性的律法随之而生。具体到无名氏、小丑和谜语人这样的反派形象身上,践行这种想象性律法的策略便是满足各自的倒错快感,此为“超我化暴力”的根源。
通过想象性律法实现倒错快感的途径,便是借“超我化暴力”之手设下不可能被遵守的律法规约来掠捕受害者,再以律法之名行使暴力。这样做一方面提升了暴力快感,另一方面又否认暴力快感的存在,给予暴力正当性。就像无名氏所称,他只是一个被上帝选中的人,他自己并不想杀人(自然也就没有享受杀人的快感)。当然,对于理智和善良的人来说,这种说法无非是暴力的借口而已。因此类想象性律法蕴含着过度的主观臆想,以至于大众层面根本无法遵守。这种透过“超我化暴力”和倒错快感操作而来的所谓律法,生来只能透过掠捕与惩罚证明自身(惩罚在先,约束在后……当然人都死了约束也就无从谈起),而非像真正的一般性律法(约束在先,惩罚在后)那样良性调节总体的社会关系。所以,这种律法便成为了快感的源泉,并且具有很强的煽动性和诱惑力,足以让一些人放下思想负担,轻易地堕入邪恶。
到这里,“超我化暴力”的含义和作用就很明朗了。小丑通过“超我化暴力”将哈维·登特转化为双面人,无名氏通过“超我化暴力”促使米尔斯犯下暴怒之罪,谜语人通过“超我化暴力”将网络粉丝们转化为暴徒。而另一方面,“超我化暴力”内含着想象性律法的要素,因此快感主体必须将暴力行为作品化/仪式化,迎合律法所持有的公布和展示的属性,这或多或少也使快感主体的行为具有了演绎的成分。无名氏在杀人后必会写下罪名,同时留下字条,更别说最后一案完全是他众目睽睽之下黑化警探来达成的,是一场载入史册的极恶表演。而小丑的涂鸦、电视录像和广播连线,对法官和警察局长极尽张扬的杀戮手法,以及大庭广众下闯入筹款晚会,包括同样主动投案捣毁警察局,还有最后轮渡上的社会实验,这些都是通过仪式化/作品化的手段,践行着他所信奉的想象性律法:无政府主义的极致混乱。这两个反派形象之所以经典,就是因为他们从头至尾没有丝毫的犹豫,精心编排着自己的恐怖戏码,永远比正义一方领先十步,游刃有余地掌控着影片内的故事世界。
对谜语人的刻画起初也是同样的策略,无论是杀害市长后摆造型,还是绑架地方检察官当人肉炸弹,以至于最后的水淹哥谭,包括每次留给蝙蝠侠的密码卡片,都是在将这种暴力行为仪式化,赋予其合法性,实现着他“超我化暴力”背后的想象性律法,满足自己的倒错快感。只是不同于无名氏的信仰为天主教教义,小丑的信仰是无政府主义,谜语人的想象性律法是缓慢形成的。他的原始动机是向贵族阶级复仇,尔后逐渐形成一种宗教信仰中普遍的心理状态:(与蝙蝠侠一起)对罪恶世界进行净化。他心中的这种神圣规约已在不断地犯案和告示中明确了,无需再用台词交代。他不断强调自己是在“审判”受害者,以及迎接最终“审判日”的到来。在被抓捕之前,谜语人那依靠望远镜试图与观众建立的恐怖联系虽已荡然无存,但还不至于拖垮这个反派形象的所有亮点。
然后,我们看到谜语人被逮捕了。不出所料,同无名氏和小丑一样,他是故意入狱的,至此我们来到了影片的第一大败笔。谜语人在监狱里与蝙蝠侠对话,依旧围绕着原始的作案动机——向贵族阶级复仇——去阐述,而他故意入狱的原因,居然只是为了安全地观赏水漫金山的过程?回想无名氏自首和小丑被捕,都是为了完成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是施行自己“超我化暴力”的必要手段,而谜语人又有何必要非得困于牢笼才能免遭洪水?至此,他一以贯之的“超我化暴力”戛然而止,直接退化回“逾越性暴力”。甚至单就入狱而言,连“逾越性暴力”也不存在了,纯粹成了旁观者,这完全背离了前面两个半小时的人物弧线,令人难以信服。他之前所犯下的案件,那种极具仪式感的暴力行为,早已超过了他在监狱中的自我表述,这就造成了人物塑造上的巨大割裂。何况作为一个探案叙事文本的凶手而言,他的犯案手法也没什么高超的诡计设置,本就失去了侦探与凶手开展顶级斗智的类型深度,结尾又主动成为局外人(最终决战都是派粉丝去的),从剧作上来说简直是自断经脉。
许多观众已经察觉到这一硬伤,诟病谜语人主动入狱没太大必要。入狱后的自白也好,阴谋曝光也罢,都无法将剧情升华到新的台阶,似乎意义也不大。确实,这正是影片没能成功描绘出一个优秀反派的地方,但究其根本原因,不仅是因为主动入狱成为旁观者这样反高潮的情节设计,而是这种情节设计背后人物逻辑链条的断裂,即对描绘拥有“超我化暴力”的快感主体的背离。明明之前已经铺陈了大量的意象碎片,把戏份做这么足,最后为何又要放弃这种刻画呢?也许是剧本本身如此,也许是之前删减了过多的戏份。总之,谜语人的塑造终是前功尽弃了,监狱里清唱的《万福玛丽亚》除了提升些表演质感,实质已变得意味不明。
那么,既然《七宗罪》可以全程将凶手藏在幕后,无名氏照样成了经典,《新蝙蝠侠》为何不行?首先,《七宗罪》是原创故事,同时也是更典型的探案文本结构的新黑色电影,他的一大悬念便是凶手的真身(作案动机已在半途中被揭晓)。而《新蝙蝠侠》归根结底有漫画为原型,谜语人作为蝙蝠侠的老对手,对大家来说也不是什么神秘人物了,本就不再具有独特的悬念性。更何况《七宗罪》在凶手现身之后,迅速将故事推进到一个惊世骇俗的残忍诡计之中,哪怕他还是无名氏,也没交代出什么特别的身世背景,都已无关紧要,观众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到了那场终极布局上。而《新蝙蝠侠》应该做的,要么在诡计手法上下功夫,要么赋予谜语人这一形象新的维度,也就是制造出出乎意料刻骨铭心的动机。但本片更多的只是将谜语人小丑化了——这显然不是一个新鲜的点子——又在结尾让他温顺地退场。而依靠连续仪式化的作案现场,本来会以为有个符合“超我化暴力”的宏大作案动机,结果纯粹成了一场误会,实在不是什么高明的人物写作法。
或许会有人提出,影片的头号反派可以是黑帮老大法尔科内。若如此看,那么这部超级英雄电影的正邪张力就更松垮了。法尔科内也许戏份上比谜语人多了一些,但从结构上来说,他很难被视为头号反派。更多时候他处在剧作的中间状态,就像企鹅人和猫女一样,是正与邪的中介。哪怕他通过各种侧面描写,被渲染地再怎么只手遮天,依旧不可能是影片的戏眼,在观感上也与蝙蝠侠的实力很不对等。他本质上是一个线索型角色,是高度功能化的,主要套路是与正派口头周旋,最后揭露出关键的线索隐情,只是聚焦在他身上的秘密比较多而已。就像《黑暗骑士》里我们怎么也不会视双面人为头号反派,哪怕最后一场戏是与双面人的对决,他也充其量是小丑作恶的结果,而不是邪恶本身。法尔科内也一样,哪怕他代表了哥谭所有的黑暗堕落,最终作用依旧是为了引出更多的内情,而不是蝙蝠侠和戈登的终极追捕目标。
《新蝙蝠侠》中的企鹅人与猫女,同样走的写实路线,但也是受制于戏份的原因,描写得较为扁平。相比以前的蝙蝠侠影视作品来说,除了去卡通化,没有什么实质性的飞跃性发展。企鹅人这一角色在本片中的主要魅力,基本上是靠造型上的奇观性剥削来实现的,尤其当我们知道他是科林·法瑞尔演的之后,就更被心甘情愿地剥削了。除此之外,企鹅人的戏剧作用很弱,基本就是一个遮遮掩掩的夜总会老板,被迫提供一些线索给蝙蝠侠,还贡献了一场追车戏。当然,他最后靠法尔科内的死上位了,坐享渔翁之利,今后的剧作地位也许会更吃重。但本片里的企鹅人与常规黑帮老板的形象差异不大,除了造型以外很难有其他令人回味的地方。
猫女更是有例可援:米歇尔·菲佛、哈利·贝瑞,还有离今天最近的安妮·海瑟薇。其实这个角色在几部蝙蝠侠电影中都塑造得比较一般,而在这部黑色电影风格的作品中,赛琳娜更是一个确凿的蛇蝎美人形象:性感美貌,身形窈窕,是多数男人性幻想的对象,同时又因仇恨而武装自己,在关键时刻总会背叛男主角的目标,却出于某种目的又与男主角萌生暧昧情愫。她就像一个调剂品,让影片在黑暗深沉之外也能酝酿出一些浪漫,在直来直去的硬汉景观中穿插一些偷盗片的灵巧,但这样的表达始终过于肤浅。
仔细想想,布鲁斯、赛琳娜和谜语人全都是孤儿,完全可以在此更深入地挖掘三个人各自经历的因果滥觞,进而提出对复杂社会系统的反思。布鲁斯是贵族孤儿,外界认为他仍在养尊处优,生活富足,实际已化身黑暗骑士;猫女和谜语人则都是贫民窟孤儿,结果一个成为盗亦有道的神偷,内心还充满良知,另一个已彻底变为极端的恐怖分子。三个孤儿,三种仇恨,走向了不同的观念和命运。如此具备戏剧张力的对比,影片基本上给放弃掉了。如果将这样的三角结构进行充分地搭建,这一夜的哥谭应该会更加精彩吧。
除了变黑以外,我甚至无法对詹姆斯·戈登留下更多印象,他似乎在这里纯粹成了蝙蝠侠的助手(但实际上蝙蝠侠应该是他的助手)。随着近期一些新闻的披露,戈登的戏份想必是被删减了很多。但无论如何,从成片效果来看,这位不输于蝙蝠侠的正义符号完全沦为功能性角色,而且多数是被动的工具化。有大量他和蝙蝠侠一起在犯罪现场找线索的场景,太多时候他的作用就是接住蝙蝠侠的台词,活活像一个捧哏演员,这让角色刻意换用黑人演员的制片策略显得更没理由。
与此同时还有阿尔弗雷德,看上去也是想摆脱以前睿智老管家的模子,突出他军情五处退休老干部的身份,这么做当然没问题,但在《新蝙蝠侠》中也并未发挥出颠覆性的表现力。在形象上,安迪·瑟金斯的阿福更接近“一号地球”的样子,但也是受制于出场时间,仅有几场破译密码的戏,很快就被炸弹重伤,彻底与剧作主线说再见。而他在病床上那段关于托马斯·韦恩的对话,则成了影片另一大败笔。
蝙蝠侠这个漫画形象之所以能建立起现代性内核,弗兰克·米勒是当之无愧的功臣。他的几部极为经典的漫画作品重定义了蝙蝠侠的精神内核,也重塑了哥谭这座罪恶之城的阴郁氛围。至此以后,蝙蝠侠的故事彻底摆脱佐罗风格,剔除了许多夸张的古典主义处理方式,更摒弃了早期清一色的卡通喜剧,逐渐向黑暗写实主义靠拢(不过画风依旧个性)。到了90年代,蝙蝠侠给人的艺术印象是影视和漫画互相影响的结果:哥特风格,暗黑夸张,人格缺陷,还有严肃阴郁的悲怆感。到了黑暗骑士三部曲,诺兰完全抛弃卡通化塑造,将那种暗黑写实推向巅峰,并且真正呼应了弗兰克·米勒给予蝙蝠侠身上的强烈现代性,即布鲁斯·韦恩对内心恐惧的抵抗,对罪恶本质的逃避,以及无时无刻的极限境遇选择。
正如《黑暗骑士》里小丑对蝙蝠侠的经典台词“你使我完整(You complete me)”一样,《新蝙蝠侠》在处理蝙蝠侠和谜语人的对立上,采取了相同的一体两面式关系建构。谜语人试图对哥谭所做的净化,何尝不是蝙蝠侠的理想?只是蝙蝠侠不会以如此极端的方式实现目标。而蝙蝠侠同样也有跟谜语人类似的仇恨,正是这种仇恨催生的愤怒,才迫使他穿上战甲闯入黑暗,只是他在净化哥谭之前,先净化了自己的仇恨,使自己避免成为谜语人那样的恐怖分子,进而令其复仇对象不止局限于杀害父母的凶手,而是产生罪恶的本源。
事实上,蝙蝠侠运用的同样是“超我化暴力”,这也是他永远不会被体制接受的关键原因。他将永远处于时而被认可,时而又被通缉的状态。但布鲁斯的强大之处,在于净化了自己的仇恨之后,他又能净化自己的“超我化暴力”,即彻底封闭其中的倒错快感。于是,他在一般法律之外同样附加给自己一个想象性律法:不准杀人。之所以能做到这个地步,取决于他的至善人格和坚韧意志。
蝙蝠侠这个人物至今经久不衰,很大程度上便得益于不断被重新定义后,他身上体现出的那种现代性负担,这也归功于从乔·库伯特、丹尼·奥尼尔到弗兰克·米勒,再到克里斯托弗·诺兰等创作者良好传承的结果。我们走进蝙蝠侠的故事,往往会感觉到他承担了很多负面的东西——孤独、恐惧、伤痛、背叛、绝望以及亲人的死亡——却仍然不肯放弃斗争。调侃地讲,他给我们的印象,仿佛就像布尔什维克革命英雄那样:无私奉献,迎难而上,为净化哥谭事业奋斗终生。
我们会发现他在与罪犯的战争中每有一次进展,都是伤痕累累步履维艰的。但同时,蝙蝠侠自己的想象性律法又不堪一击,以至于他根本无法触及、也不敢触及真正的黑暗,否则便会立刻被吞噬,成为一体两面的另一面:小丑和谜语人。因此,布鲁斯·韦恩这个人物发展到现在,其悲剧性已经不停留在父母被害、众叛亲离和孤独无依之类的层面了,其最大的悲剧性在于,他永远也无法真正净化哥谭,皆因他内心中根深蒂固的想象性律法和意识形态立场。于是,以上种种就汇集成了一股巨大的存在主义焦虑,长期缠绕在他身上,这便是蝙蝠侠现代性特征的本质。
在《新蝙蝠侠》中,我们得以回望初出茅庐的布鲁斯·韦恩的心理状态和抗争方式。这只是他惩恶扬善的第二年,还没有完全品尝到极致黑暗的味道。而谜语人确实也算不上多么强大的对手,号称掌控全城的法尔科内,也没能通过叙事和视听展现出多少的压迫性。即便如此,我还是能辨识出五方版布鲁斯身上的现代性,当然还有那套完美的感官材质。问题在于,我只看到了现代性负担所带来的自我怀疑,却没看到应该伴随而生的英雄式成长,那么他的成长去哪里了呢?被扼杀在了与阿福的病房对话中。
当布鲁斯去找法尔科内,得知自己的父亲并非自己想象中那样伟光正的时候,他所坚守的理念开始破裂。而当这种破裂与他那不可能完成的梦想(净化哥谭)叠加到一起后,布鲁斯·韦恩的意志必将走向虚无,导向人物弧线的巨大滑坡。这样的困境本应该成为后面连连好戏的铺垫,结果影片却没有给观众消化和反应的空隙,紧接着下一场戏,病床上的阿福通过讲述往事的另一面,就让布鲁斯重新坚定了信念?!矛盾化解之仓促,自我怀疑之短暂实是剧作上的又一败笔,而且仅凭对话而非事件所勾勒出的戏剧性转折,实在是无趣得很。更别说阿福所述的这一版故事,完全是好莱坞近百年来用惯了的套路:你爸爸仍旧是个好人,只不过犯了一次错误并已悔过。
无论是阿尔弗雷德替托马斯·韦恩的辩白,还是布鲁斯重申自己对至亲死亡所感到的恐惧,哪怕说的再天花乱坠,金句频出,也无法弥补对剧力和人物弧线的严重消解,何况阿福的辩白内容还是那样一个烂大街的故事。本来布鲁斯听了法尔科内一番话,必将直面精神家园的幻灭,使其现代性本质得以再次发亮,但阿福的那场失败的文戏,又将这种现代性瞬间熄灭在了充盈的影像质感之中。
于是,现代性的文本与古典式的视听开始了不必要的拉扯,撕裂了影片后面一个小时的语意内涵。在后面一个小时中,蝙蝠侠这个人物就停留在了视听景观与叙事场域的某一点,弧线不再起伏,而由前辈作者们为蝙蝠侠搭筑的复杂意义迷宫也随之倒塌。这里,我们可以再次请出拉康和他的“继任者”齐泽克,用他们的语言重新描述《新蝙蝠侠》中褪去现代性外衣的布鲁斯·韦恩,即大他者欲望的化身。
这无疑是对一个经典角色过于冷漠的处理方式,是敷衍粗浅的人物塑造法,与影片庄严沉稳的视听美学不相匹配。蝙蝠侠退守为大他者欲望的化身,意味着他回归到了一个单纯的、代表绝对正义的、凌驾于一般律法之上的象征性符号机器,相比《元年》和《自我》中蕴含的复杂对比性而言也是一种倒退。再结合对谜语人的陌生化处理,以及对猫女的浪漫化渲染,《新蝙蝠侠》中的布鲁斯·韦恩最终也变成了仅可远远欣赏的感官材质,重新被矮化成了某种保守的个人英雄主义图腾。
于是乎,影片唯一令人动容的场面,只有蝙蝠侠在警局楼顶准备滑翔时那瞬间的惊惧,其余情绪都被淹没在流程化的解决危机之中,而最大的内心起伏还被法尔科内-阿尔弗雷德两场戏的粗暴组接所切断。对于三个小时的影片来说,仅有那一处拉近人物的“真情流露”,太不够了。
马特·里夫斯在好莱坞创下的最大功绩,是较好地延展了鲁伯特·瓦耶特所创造的凯撒。《猩球崛起2》大众评价不如第一部,但它依旧称得上科幻片里的新经典。在第一部中,鲁伯特通过福柯的规训理论,揭示了人类折磨凯撒的方式:以知识的名义,行使权力对肉体的入侵。所以当凯撒觉醒后,这个角色就徒然具有了鲜明的人格魅力。在两部续集里,马特·里夫斯没有失掉这个大方向,反而在不断扩大的叙事版图中,在迎合末日情结的科幻图景中,通过凯撒进一步插入了大众意识的螺旋式漩涡、社会心理症候导致的异化、末世人类荒原般的生存状态、“诗意的栖居”挣扎着转变为“技术的栖居”,以及人性的病态化演进等一系列后现代碎片。是的,如果说《新蝙蝠侠》是一个现代性的文本,那么《猩球崛起》系列便是一套对人类充满具象化讽刺的后现代性文本。
最明显的佐证便是影片中的猩猩,尤其以凯撒为代表,是比人类更具人性积极面的一方。本质上讲,凯撒既是自己族群的领袖,也是人类的救世主,他的理智与谨慎和明确的反战思想,还有那种强烈的道德感,均体现出影片对其极尽所能的歌颂意味,甚至最终将之塑造成了耶稣式的人物。另一方面,马特·里夫斯在《猩球崛起》中塑造的末日世界,是混乱的,热闹的,具有鼓动性的,而不是彻底的破败荒凉。
《猩球崛起》的一切情境和议题,是基于已完成的对科技伦理、社会伦理和家庭伦理的批判,如此一来,那片充满煽动性的末日景观也好,猩族的异化觉醒和复杂立场也好,人类根性的灵魂失落也好,以及历史文化的回环和对救世主形象的颂扬,才都有了成立的可能。固然《猩球崛起3》的水准相比前作已有退步,但凯撒作为某种象征性的表达,以及后现代的讽刺性还是较完好地保留下来了。而也是在《猩球崛起3》中,里夫斯已流露出对感官材质的执着。
作为一名好莱坞工匠,里夫斯很有自己的一套想法。他跟好友J·J·艾伯拉姆斯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线。他并不高产,《科洛弗档案》后的每一部片都像是慢火烹煮出来的,乃至于影片内的叙事节奏也常常保持着这样的调性。虽然也受雇于大制片厂,手中权力有限,但里夫斯对电影风格的主导作用还是很明显的。两部《猩球崛起》都是阴冷灰暗的色调,到了《新蝙蝠侠》,为了继承老爷近十年来的银幕艺术形象,在质感上自然迥异于他以前的作品,但核心技巧其实是有所延续的。
基督教价值观在《新蝙蝠侠》中体现出两种面向,一种是谜语人的极端信仰,另一种是结尾蝙蝠侠的“引导”和“拯救”,正如凯撒身上也洋溢着同样的气质。但不同于前者,五方版蝙蝠侠潜在的殉难性质体现得更为明显,同时历史悠久的蝙蝠侠本身蕴含的各种特征,吞没掉一只“小小”的猩猩自是不在话下,所以哪怕五方版蝙蝠侠有任何借鉴自凯撒的描绘方法,也都可以忽略不计了。另一方面,在视听风格层面,从阴冷的末世到大雨不停的暗夜都市,显然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过里夫斯依旧保持着独到的光线和色彩运用,而且他大量用剪影来替代传统黑色电影里的阴影,这在《猩球崛起》系列里也能看到一些端倪。
黑色电影不是一种类型,而是一种风格。这种风格受德国表现主义摄影的强烈影响,剧作上又大量汲取硬汉派推理小说,同时兼收并蓄法国存在主义思想和战后美国的写实主义浪潮,Film Noir(黑色电影)这个词,则是1946年法国影评人尼·弗兰克考察了大量类似影片后提出的,因此这是一个后置于美学现象的概念。黑色电影的要素往往很明确:游走在法律/道德边缘的主人公,蛇蝎美人,都市夜幕,个体叙事,低照度场景,强调对比度的布光与美术设计,暴力情节,巴洛克元素,倾斜构图等等。
在彩色胶片的普及和60年代各种现代电影思潮的影响下,好莱坞那种经典的黑色电影模式逐渐嬗变为新黑色电影(Neo-Noir),并延续至今。新黑色电影更不局限于罪案题材,也不再只使用大块的阴影与克制的低照度布光,出现了许多色调明亮的作品,讨论的议题也更加多样化,以《唐人街》《七宗罪》《搏击俱乐部》《穆赫兰道》《冰血暴》《出租车司机》《我心狂野》《洛城机密》《落水狗》《百万美元宝贝》《缺席的人》《鸟人》《老无所依》《亡命驾驶》《记忆碎片》《美国精神病人》为代表,产量着实丰富。其中有些是对经典黑色电影风格的“翻拍”,有些则是扩展了黑色电影的定义,并且普遍倾向于聚焦矛盾重重的个体精神世界。
如果要讲述一个蝙蝠侠探案的故事,那么最优的影像方案无疑是黑色电影。蝙蝠侠本身就是一个完美适配黑色电影风格的角色:硬汉派侦探,漆黑的战衣,主要叙事空间是黑暗潮湿、满是罪恶与绝望感的城市,充斥着各种街头暴力活动,还栖息着猫女这样的蛇蝎美人(毒藤女也算一个)。正如前文所述,本片很顺畅地以经典黑色电影风格,提炼出了符合蝙蝠侠的视听美学空间。但另一方面,虽然沿用了古典式的探案追凶形式,但它的文本并没有完全承袭经典黑色电影。
因为谜语人和蝙蝠侠背后折射出的当代性议题,比如存在主义焦虑,恐怖主义,媒介对极端意识形态的煽动性传播等等,以及基于漫画发展而来的现代性迷思和多视点的叙事轴线,同样是这部电影的鲜明烙印。就像我们如果重新审视《黑暗骑士》的话,也很难定义它是否就是新黑色电影。其实《黑暗骑士》也用了挺多篇幅描述蝙蝠侠的侦探属性和推理水平,但它在表现形式上更接近特工片的样态——我首先能回想起来的就是去香港抓刘先生——而《新蝙蝠侠》则回归了硬汉派的风格。
毫无疑问,影片基于一整套黑色电影视听系统营造出了完美的影像质感。强对比度的霓虹灯,斜角构图所展现出的潮湿街道,各色人物在罪恶泥潭中的挣扎感,以及沉郁阴暗的城市气氛。影片在一味致敬的同时,也没有拒绝当前时代元素的出现,没有把整个故事年代推回到更早的时期。诸如电脑、手机和网络直播等均有涉及,但科技感也被压缩到最低,以至于有些人一开始会以为影片的故事背景是前互联网时代。
这就形成了一个相对奇妙的图征,一边是无限接近四五十年代经典黑色电影的视听美学,一边又时而出现21世纪的高科技生活用具。但这些高科技产物其实穿插得并不突兀,因为它们不仅是《新蝙蝠侠》视觉构成的一部分,更是作为探案文本的叙事工具,因此登场率相当克制,也就不会过度破坏经典黑色电影的氛围。可以说,仅以感官材质而言,在复古的城市背景下能恰当地融合信息时代的科技元素,算是本片在黑色电影视觉特征上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创新。
但我依旧要强调,《新蝙蝠侠》即便质感再强,也只是复现了经典黑色电影的皮毛,即便这一点并不是我对影片失望的理由。其实能不能复刻出经典黑色电影质感真的无所谓,也没有必要。每部电影都有自己的质感,哪怕是一部完全流水线生产出来的类型片,它也会存在与同类作品细微的质感差异。但《新蝙蝠侠》既然有如此浓厚的黑色电影情结,我们当然也可以用黑色电影去标定它的美学范畴。所以从这一点来说,它只是学到了黑色电影的皮毛,实在比不上那些真正痴迷于传统黑色电影时期“翻拍”而得的优秀作品。
保罗·施拉德的《黑色电影札记》对于黑色电影的发展有决定性的意义,许多创作者也是至此开始有意识地、系统性地制作黑色电影,而不是像之前那样仅凭艺术直觉互相效仿出一批同类风格的作品。在《黑色电影札记》中,施拉德将之描述为一种运动,一个时期,一种基调和情绪,但出于时代原因,这篇文献只讨论了40-50年代的黑色电影,不过用来考察《新蝙蝠侠》已然足够,因为本片的主要美学特征没有跳出这个范围。我认为《新蝙蝠侠》没能学到黑色电影内核的原因,是因为我在影片里看不到保罗·施拉德口中的“基调”和“情绪”,这也鲜明体现了属于本片的“质感的陷阱”。甚至夸张地说,片中那个轻易让人联想到萨弗迪兄弟的“好时光小卖部”的彩蛋(五方也是《好时光》的主演),都超过了影片后面各种符号带给我的意象,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情怀作祟。
总之,我们不必再谈那些大的叙事结构、主题立意之类,我们就从微小的方面出发,便能得出《新蝙蝠侠》是如何被困在“质感的陷阱”中,以至于反而丢掉了本应由这些感官材质高高举起的核心——情绪。在《新蝙蝠侠》中,有一场戏令我印象深刻,就是在那灾难性的阿福病房对话之后,蝙蝠侠看到信号灯亮起,于是与戈登一同出警,结果发现是猫女抓到了警局里的内鬼肯齐(Kenzie)。猫女想要一枪解决他,蝙蝠侠劝其冷静,而肯齐跪在地上向戈登求助。猫女为了证明自己没抓错,拿出手机放电话录音,里面记录了肯齐与法尔科内杀害安妮卡(Annika)的过程。我要说的是,这场戏的灾难程度,不比病房对话和谜语人自白要低。
长达一分半的电话录音从头播到尾,场景里的四个人,基本上就那么原地不动给它听完了。这段“漫长”的时间里,镜头在做什么呢?来回在四人的扑克脸上切换。当然,这里还是要客观一些,猫女是有走动的,脸上也一直保持着气急败坏的悲伤表情,但这又有何用呢?我甚至在次世代电子游戏里都很难看到这样的站桩场面了。长达一分半的时间,电影没有展示任何有效的画面信息,而唯一的信息来源:电话录音,又真值得我们跟片中人物一样聚精会神地听吗?安妮卡被法尔科内所害,警察局里有内鬼,这不都是早已预见的事实?!再说我们都看过那么多部蝙蝠侠作品了,哪次警察局里没有内鬼呢?至于这内鬼是不是肯齐,至于安妮卡有多惨,我相信没什么人会真正关心二者的命运,他俩实在是剧作中次要的不能再次要的工具人了,影片主要的悬念也并未放在他们身上。兴许不点明安妮卡就是猫女室友兼市长情人的话,不少人都想不起我说的是谁。
其实仅就这场令人尴尬的戏而言,罗伯特·帕丁森、佐伊·克洛维兹、杰弗里·怀特和彼得·麦当劳(饰 肯齐)的表演都没有问题,那问题出在哪呢?调度。《新蝙蝠侠》依旧没有摆脱这几年好莱坞类型片的普遍问题,就是场面调度的乏力。我对蝙蝠侠街头斗殴式的动作戏没有意见,毕竟一直都是这么看过来的,蝙蝠侠的影迷应该也不会奢求像《钢铁之躯》那样毁天灭地的大场面。但每一次机位景别的选择,镜头运动及剪辑时长等等,都在影响影片整体的基调与情绪。而马特·里夫斯在这一点上还是创造力有些匮乏,以至于影片整体上少了很多黑色电影标志性的表现主义摄影和斜角构图,当然你只愿意使用黑色电影的光线和色彩也没问题,就像许多新黑色电影乍一看也根本不具备任何黑色电影风格,问题在于本片黑色电影视觉系统的表现力也并没能超越那套经过时间检验的即有方案。
像一些片中的标志性场景,例如蝙蝠侠在闪现的枪焰中挨个撂倒敌人的场面,体现出的观赏性并非是调度的功劳,而是造型与光线的成果。我不知道出于何种考虑,《新蝙蝠侠》很不愿意让观众太过靠近人物。前面所说的谜语人是通过压制出场时间保持陌生感,而影片在多数时间又很怜惜特写和深焦镜头:一个用来表现主观心理,一个用来表现关系空间。《新蝙蝠侠》虽然有大量的近景,但多数是带关系的正反打镜头,即便是中远景,也有许多从人群中伸过去的长焦镜,似乎是在暗示蝙蝠侠与民众的关系。而影片乐于将人物以外的画面元素模糊在焦距之外,深焦只在哥谭空镜的时候才会出现。这些焦距之外的背影和将角色与场景隔开的做法,在本片中所造成的视觉效果,就是不断提醒着我们和人物的某种距离感。这样的调度比比皆是,在大大提升了美学质感的同时,也埋没了影像对情绪的誊印。
华丽的感官材质没有包裹内在的意绪,意绪的贫瘠又导致情境无法涌现。于是从蝙蝠侠到谜语人,从戈登到法尔科内,从猫女到企鹅人,一众角色你方唱罢我登场,看似热闹激烈,实则迷失在了密码卡片编织的简单谜题中,迷失在了惊悚的作案手法之中,迷失在了火爆的追车和性感之吻中,让我始终无法靠近人物。所有的段落都挥洒着风格,所有的段落也都在抵消着情绪的绵延。加上蝙蝠侠长时间以面具示人,五方的表演空间只有眼睛和下巴。但他又是一个硬汉侦探超级英雄,冷面少言是其显著特征,所以蝙蝠侠更需要镜头运动、场景空间和叙事节奏的调度去烘托他的内在。然而现在看来,他的内在意绪只能靠下一部片去完善了——如果续集真能做到更好的话。
至于那些更靠近新黑色电影的手段,比如对色彩的运用,对蝙蝠侠和谜语人精神层面的剖析,运用当代哲学工具填充场景与情节的语意,总体上讲效果也是暇瑜错陈的。另外,相比于两部《猩球崛起》,他在《新蝙蝠侠》中安插的现代性文本与后现代性碎片已体现不出那个时候的灵气(虽然《猩球崛起2》他并未参与编剧)。而黑色电影和新黑色电影不只在外观上有明显辨识度,其神韵更多的则是体现在以现代性/后现代性为能指结构的剧作上,这也是《穆赫兰道》《我心狂野》这种“明亮”的影片也能被视为新黑色电影的原因。在这一方面,有很多作品做的要比《新蝙蝠侠》好得多得多。
我能理解不少观众,尤其是蝙蝠侠的粉丝们很容易跟随影片一同坠入“质感的陷阱”,欣喜地看到这样一部个性明显,具有扎实的视听美学,充满古典气质,回归蝙蝠侠本源的复古作品问世,并毫不犹豫贴上杰作的标签——华纳的电影好像特别容易陷入“质感的陷阱”。但无论是以黑色电影的维度,还是以侦探类型片的维度(二者往往有所重合),抑或是在超级英雄电影的图谱中,我只能认为《新蝙蝠侠》刚刚超过水准线,没有机会迈向更高一级的台阶。
影片厚重的感官材质掩盖不了空洞的内核,缺乏变奏的叙事更是连携出剧作后期频频的硬伤,从头至尾也没形成像样的悬念。虽然马特·里夫斯的这版蝙蝠侠远不像乔·舒马赫当年那样彻骨的绝望,基本上还算是立住了,但显然也无法比肩甚至超越那些更好版本的布鲁斯·韦恩。
就写到这吧。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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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蝙蝠侠》上映后,网友纷纷刷屏:谜语人滚出哥谭!
因为游戏中谜语人的谜语太烦了。
同样的,电影中谜语人的谜语也很烦。
下面我们就来破解一下谜语人的谜语。
放心,本文的前半部分都不会有剧透,只有结尾会有剧透,到时候我会提醒你。
《新蝙蝠侠》的首支预告显示,戈登来到一个命案现场,在现场发现了谜语人留下的贺卡。
贺卡的左边写着:撒谎者死的时候在干什么?
右边是一串符号,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把这串符号替换成英文。
相同的符号代表相同的字母,比如红色长方形里的符号代表相同的字母,绿色长方形里的符号也代表相同的字母。
那么这个谜语的突破口是什么呢?
这个谜语其实是受到了十二宫杀手的启发。
十二宫也是给媒体寄了很多加密信件,由他自创的符号组成,吸引了很多人来破译这些信件。
最终人们找到了破译密码的突破口,就是去找那些有两个连续相同符号的单词。
因为英文最常用到的两个连续相同字母是LL,比如will、full、small……
那么十二宫一定会用到的并且带LL的单词是什么呢?
是kill(杀)。
所以人们就去找那些连续两个相同的符号,并且假设这四个符号的意思是kill。
这样一来,他们就破解了K、I、L所对应的符号,进一步破译了整封信件。
我们回过头来看谜语人留下的谜语,最后2个字母是一样的,说明这两个字母很可能是LL。
第二排是5个符号,我们就可以去查有哪些单词是5个字母,并且以LL结尾。
别看有这么多,其实常用的没几个。
并且你去查这种单词,这些网站会默认按照单词的使用率排序,我们可以一个一个地试。
我们先试一下使用率最高的still(仍然),由于相同符号代表相同字母,我们就可以把这个谜语翻译成这样。
再结合贺卡左边写的问题:撒谎者死的时候在干什么?
我们很容易就能猜出答案是:他仍然在撒谎(He lies still)。
这样一来我们就破解了E、H、I、L、S、T这六个字母对应的符号。
所以这个谜语是导演精心设计的,既能确保它有一定难度,但又要确保它不能太难了。
太简单了没意思,所有人都猜不出来也没意思。
很明显导演研究过十二宫事件,他知道最常用的两个连续相同字母是LL,所以故意在谜语中设置一个带有LL的词语。
并且这个词语是使用率最高的still,所以我们只试了一次就猜对了。
而且相比之下这个谜语的难度比十二宫杀手的谜语小得多。
因为十二宫的信件没有标点符号,你根本不知道怎么断句。
而这个谜语是分成了两排,说明第二排是一个单词,它有5个字母,并且以LL结尾,这个范围瞬间就缩小了。
同样的,剧组后来发的新谜语也都是断了句的,哪怕你用最笨的办法一个一个地试都能破译。
而且导演是故意把谜语剪进预告片的,从而给我们充分的时间来破译。
如果它直接就出现在正片里,电影院里看电影又不能暂停,你根本没有时间来破译它。
所以导演发这些谜语的目的不是难住我们,而是让我们参与进来。
去年10月,《新蝙蝠侠》又发了新预告,最后又留下一个谜语。
这个谜语有一些符号是之前我们已经破译了的,我们可以先把它们填上去。
还是剩下很多符号,那么突破口在哪儿呢?
你会发现有个符号出现了很多次,我们就可以以它为突破点。
我们假设它是A,就变成了这样。
第二个单词是A什么E,我们就可以猜前两个单词是you are(你是)。
由于相同符号代表相同字母,所以这个地方也应该是R,
于是就变成了这样。
最后一个空位应该填D,也就是you are el rata alada,这是西班牙语,翻译过来就是“你是有翅膀的老鼠”。
再次说明这个谜语是导演精心设计的,确保我们试一次就试对了。
当然你也可以试试还有没有其它解法,比如你假设那个出现了很多次的符号代表B、C、D……你会发现根本行不通,说明它就是代表A。
这样一来,我们又破解了六个字母A、D、O、R、U、Y。
电影中蝙蝠侠收到了谜语人发的第二个谜语,其实就是前面我们破解的这个谜语,谜底是you are el rata alada。
其实这句话有语法错误,rata alada是一个阴性词,应该用la做定冠词。
也就是说应该是you are【la】rata alada,而不是you are【el】rata alada。
谜语人是故意写错的,因为you are el和URL同音,URL就是网址的意思。
所以you are el rata alada是一语双关,第一层含义是“你是有翅膀的老鼠”,第二层含义是URL:rataalada,意思就是登陆www.rataalada.com,这是华纳建的真实网站。
而且“有翅膀的老鼠”也是一个谜语,堪称谜中谜。
起初我们以为“有翅膀的老鼠”指的是蝙蝠侠,其实后面还会反转。
接下来说说片尾彩蛋,放心,不会有剧透。
片尾彩蛋是一闪而过的一行字,这行字就是www.rataalada.com。
你进入这个网站后,谜语人就会给你出一些谜语,你答对后就会得到奖励,但所谓的“奖励”其实还是谜语。
这些“奖励”是一些图片,第一张图片是这样的。
具体的破译过程我就不演示了,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按照前面说的方法自己试一试,总之最后破译的结果是“保持警惕”,从而又破译了三个字母G、N、V。
不久之后这个网站又发了第二张图片,破译结果是“更多即将被揭晓”,从而又破解了三个字母B、M、W。
第三张图片的破译结果是“曝光更多哥谭(的真相)”,从而又破解了三个字母F、P、X。
随后《新蝙蝠侠》发的新海报上出现了新的谜语,谜底是“揭开真相”,从而又破解了一个字母K。
rataalada网站的第四张图片的谜底是“问题够多了”,从而又破解了一个字母Q。
第五张图片的谜底是“很快回来”,从而又破解了一个字母C。
第六张图片的谜底是“谜语迷宫”,从而又破解了一个字母Z。
剧组发这些谜语是有策略的,确保我们每次都能破解新的字母。
其次是第一个谜语是有提示的,也就是“撒谎者死的时候在干什么”,答案是“他仍然在撒谎”。
如果不给你提示,你根本不知道这两行符号是什么意思。
而后面的谜语就没有提示了,因为此时你已经破解了6个字母了,你就可以先把破解了的符号替换成字母,就不需要提示了。
至此我们已经知道了25个字母对应的符号,只剩下J从来没有出现过。
最近这个网站又发了第七张图片,翻译过来就是:你以为我完了,但也许你不知道全部的真相,所有的结局都是新的开始,有些事情要发生了。
所有的符号都是那25个符号中的符号,没有出现新的符号,也没有出现J,我们仍然不知道J代表什么符号。
所以我们把所有的谜语解完后,最终的结果还是一个谜语,就是J是什么?
那么J是什么呢?
剧
透
分
割
线
很多人都知道巴里·基奥恩也演了《新蝙蝠侠》,并且传闻称他演的是小丑,那么这个传闻是真的吗?
其实巴里·基奥恩并不是出现在片尾彩蛋里,片尾彩蛋是www.rataalada.com,而巴里·基奥恩出现在电影的结局。
谜语人在阿卡姆疯人院见到了巴里·基奥恩,谜语人问他是谁,他说:我是你的朋友。
随后他狂笑不止,并且他还在台词里提到了小丑(clown)。
所以谜语人的密码表中的J是什么?
J就是巴里·基奥恩,Mr J,小丑(joker),谜语人的朋友,接下来他会和谜语人一起越狱报复蝙蝠侠。
几年后《新蝙蝠侠2》拍完了,发预告了,我们可以推测首支预告中谜语人会发新的谜语,新的谜语里会出现J,并且是小丑的形状。
以前我们看电影是为了放松,结果看个《新蝙蝠侠》还要做这么多题。
别的电影的片尾彩蛋是下集预告,《新蝙蝠侠》的片尾彩蛋是个网站,点进这个网站还是叫你做题。
对此我只想说:谜语人滚出哥谭!
《新蝙蝠侠》为超英漫改市场带来了怀旧而又新颖的冲击,在不断追求强特效的风气之中,《新蝙蝠侠》近乎背道而驰地将镜头聚焦于角色本身,观众随着罗伯特帕丁森沉缓的步态,稍有孤独,又略带迷茫与疲惫般地辗转于一个个犯罪现场,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最终揭开的亦是属于蝙蝠侠本人的旧伤。
1.“黑色电影”语境下的超英
《新蝙蝠侠》带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黑色电影”,可能“黑色电影”于很多人来说是是一个陌生的题材,但在上个世纪40s-50s,黑色电影也曾风靡一时,像比利怀德,希区柯克,奥逊威尔斯这样的知名导演都曾深入涉猎过这一题材。
对于黑色电影的定义众说纷纭,我曾经给出了如下这种宽泛的定义:
总的来说,黑色电影脱胎于侦探片,却更注重于角色本身而不是案情,这个类型的影片往往通过描述萧瑟的城市与腐化的道德去构建故事所发生的世界观,而主角跟随着案情发展,自己也深陷囹圄。
这样看来,《新蝙蝠侠》几乎就是一个现代版“黑色电影”的范例,阴雨的哥谭,腐败且根系错杂的政局,一个孤单侦探,周转于案发现场,并发觉自己身处这场连环谋杀的漩涡中心。
于是在马特里夫斯的刻意营造之下,蝙蝠侠还原了其最初的“侦探”形象,不再是那个算无遗策的“老爷”,不再是人类体能巅峰的无敌状态,他伤痕累累,疲惫且孤独,他穿着沉重的防弹铠甲面对一次次冲撞,城市变成了一张黑色的蜘蛛网,里面无论是罪犯还是官僚,都试图困住这只伶仃的蝙蝠。
于是这样黑暗的犯罪都市成为了《新蝙蝠侠》施展拳脚的战场,剥离开了电光雷鸣,高科技的“超能”感,又通过漫长的侦探历程淡化了“英雄”的形象,这部《新蝙蝠侠》在“超英”中便显得真实且独树一帜,仿佛我们所凝视的黑暗中,随时会走出这位哥谭骑士。
2.始于窥视
《新蝙蝠侠》以一场窥视展开故事,谜语人遍览整栋楼的风景,最后其目光停在市长一家人欢快的日常,后面我们知道,谜语人与蝙蝠侠同样都在幼时便失去父母,成为孤儿,所以这一段既是他对后面犯罪的密谋,亦在同时牵起了他的回忆。
而对第一次接触这个画面的观众而言,我们并不知道望远镜背后的人究竟是谁,便下意识地将自己代入布鲁斯韦恩的角色并感到伤感,然而殊不知,我们的这点感伤,竟错赋于反派身上。
影片的第二次窥视,来源自蝙蝠侠跟踪赛琳娜去往其住处,并见证了她脱下伪装,穿上夜行衣化身猫女的变换。
窥视是电影史中非常古老亦有趣的一个分支,1900年就有《望远镜中的景象》(As Seen Through a Telescope),1901年也有《阳台景色》(Ce que je vois de mon sixième),早期的窥探电影多为了满足观众的猎奇心态。
窥视类电影中最为出名的大概就是希区柯克的《后窗》了,透过望远镜窥探对面楼层的诸事种种,见证一场犯罪,观众亦从窥探男主行为里获得了“上帝视角”的快感。
但《新蝙蝠侠》的窥探,我觉得倒是更像是2001年的法国电影《我偷窥所以我存在》,隐秘地观察良久,最终竟寄情于被窥探的对象,谜语人见诸他人的阖家欢乐便更为愤懑,而布鲁斯见到平日的俱乐部小妹化身夜行猫女,内心亦首次漾起春波。
3.终于凝视
如果说“窥视”尚且是通过镜头对角色的间接化描摹,那么摄影中几乎无处不在的浅焦镜头,传递的就是本片将人物形象放在叙事之前的一个信号。
通常的影片所呈现出的画面效果与人眼所见类似,但是浅焦镜头提供了一种新颖的看待世界的手段,在浅焦镜头中,观众的焦点被压缩得非常窄小,往往背景被虚化,镜头中只有人物是清晰的。
《新蝙蝠侠》中,这样的浅焦镜头随处可见,戴着面罩的蝙蝠侠被不吝篇幅地反复呈现,他缓慢而稳重的步态,看上去毫无波动却又内心汹涌的眼神,都在这种极致关注于人本身的镜头中被完美地呈现。
这种对于人本身关注甚至超越了叙事本身,蝙蝠侠披上滑翔翼时,他最后骑上摩托与猫女诀别之时,镜头亦固定且终结在他的面庞之上。
毕竟这场侦探的行旅,相比于作案的手段与目的,蝙蝠侠或者面具之后的布鲁斯韦恩在这场真凶的追寻中对自己的剖析才更为重要。历代蝙蝠侠关于痛失父母后恒久的伤痕,复仇与隐忍间那条不杀的分界线,在最后升华成为了对城市的坚守,他从一个纯粹的复仇者蜕变成了守护甚至引领大家前进的英雄。
影片结尾,我们凝视着这个守护者为了守护城市而没有与爱人双宿双飞,在他面罩下的脸上,是否存有一点儿悲伤。
4.爱与恨的三角
《新蝙蝠侠》中除去被浓墨重彩大书特书的蝙蝠侠之外,猫女与谜语人同蝙蝠侠的关系其实也非常有趣。猫女母亲早早死去,父亲也不并不知晓她的存在,基本可以算作孤儿了。谜语人同样是孤儿出身。
这么一看,三个人便形成了一组很有趣的对照,同样是孤儿的状态,有钱的布鲁斯决定继承父亲的遗愿(至少是他以为的遗愿)惩恶扬善,赛琳娜做起了劫富济贫的营生,谜语人则选择了揭开城市罪恶,并用洪水洗濯一切罪恶的道路。
三个人虽然人生的选择不同,但也许因为相近的经历,蝙蝠侠与猫女之间有着某种惺惺相惜的情愫,谜语人也对蝙蝠侠有着某种期待。贯穿整部电影的“to the batman”的信件,本以为是宣战与威胁,但看到结尾,竟然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意味,甚至更像是一封封情书。
几个人都以为对方会与自己感同身受,但是人终究需要沿着自己的选择走下去,蝙蝠侠选择了坚守城市,猫女选择浪迹天涯,谜语人则结识了新的伙伴,三人看似暂时相离,然而命运终究会让三人再次相逢。
我们终将重逢。
《新蝙蝠侠》为我们呈现了一个长夜漫漫,多雨,潮湿,腐败盘根复杂,人心惶惶的哥谭,罪恶无处不在,雨刮器似乎永远也无法刮尽窗上的雨水。
哥谭的骑士,从一个鲁莽,决心成为恐怖符号的复仇者,变成了高举火炬,引领他人的英雄。
我们称蝙蝠侠为英雄,并不是因为他有超能力或者钞能力,而是因为他面对无尽黑暗之时,依旧选择坚守自己的初心与良知的行为,警局里以戈登警长为代表的警察,哥谭新上任的市长,他们都是平凡且伟大的英雄。
再黑的地方,也会有光明。
相信这一点,这座城便值得被守护。
我不是超英电影的粉丝。也许因为我老了,不再那么相信英雄主义,不相信所有问题都有答案,不相信一双强大的手能根除所有痛苦,不相信一个人(哪怕他是超级英雄)能从不怀疑自己坚信的意义。
我喜欢这版蝙蝠侠是因为他不那么像英雄,或者说,我认为他是个加缪式的英雄。
这版蝙蝠侠画面非常美。总体基调是黑:沉甸甸的黑色城市和街道,黑压压的人群,黑色的雨夜。亮色的部分多用白和暗橘、暗红。开头小丑党惨白的脸,漂在城市的黑夜里,像无孔不入的病毒。贫穷、邪恶、暴力和犯罪和病毒一样无法防治、无法根除,我喜欢这颇具表现主义风格的恐怖气氛。结尾的那场水中救人的戏更是堪称“视觉奇观”(上次让我想用这个词的,好像还是《罗马》结尾的那场海边的戏),暗红的光照在深不见底的黑水和黑夜上,非常恐怖又非常圣洁,很妙。
但我(意外地)喜欢这部电影更主要的原因在于,它在一定程度上反超英电影的套路。问题没有答案,痛苦没有被根除,意义摇摇欲坠,甚至英雄也不那么英雄,因此它是厚重的、让我有感触的电影。
我其实从未特别喜欢蝙蝠侠。他身上有太多在如今这个时代里多少显得过时、尴尬甚至不正确的东西。富豪的出生、钞能力砸出来的酷炫装备、刚愎自用的性格、妨害程序公正的作为。最重要的是,如果我们共情《小丑》中小丑所受的伤害,如果我们承认他的痛苦很大程度上正是韦恩们造成的,那我们怎能不开始怀疑作为英雄的蝙蝠侠的正当性?
这版蝙蝠侠有趣的地方之一,是蝙蝠侠自己也开始怀疑这种正当性。他曾经相信父亲是慈善家和大大的好人,他曾经坚信自己行侠仗义是为了延续家族的荣光,那是他作为一个英雄的根基。但这次他发现,那所谓的家族荣光中,其实满是罪恶和谎言。这很严重,因为这不光是过去的麻烦,更是“意义”的崩溃。后来阿尔弗雷德提供了另一版本的故事,说老韦恩只是一个被蒙蔽的好人,而没有什么根本性的罪恶。但那个故事相当薄弱,蝙蝠侠也没有表态,我相信那个过于方便的故事没有完全打消他的疑虑。“父之罪”的主题在影片后半部分仍然萦绕不去。事实上这部电影里一直隐隐流动着“弑父”的声音,影片的一开头就是一个小男孩在万圣节的戏剧中用剑杀掉了父亲,这是对蝙蝠侠精神世界的一种隐喻。 “父之罪”是个沉重而复杂的问题,他找不到答案。
另一方面,他意识到哥谭也许已经没救了。精英,几乎每一个都不干净;底层,连开头的那个相当纯良的小哥也已涂白了一半脸孔。如果世界已经成了这样,它也许确实没救了。
所以片中不止一次地问:“如果这个世界已无法挽救,为什么还要继续战斗?”
如果根本没有邪不胜正的铁律,为什么还要行侠仗义?如果贫穷、罪恶和黑暗是不可能打倒的东西,为什么还要继续战斗?如果他,作为一个韦恩,不仅不是问题的解药,而且根本是病因的一部分,他的所作所为还有什么意义?
加缪的《鼠疫》里说:“我懂得了这样的事实:在自己满心以为是在理直气壮地与鼠疫作斗争的漫长岁月里,自己却一直是个鼠疫患者。”
如何面对这种荒谬?
超级英雄通常对应的那一整套意义都崩溃了。这是这版蝙蝠侠面临的状况,这在超英电影里很不常见。也许因为这种痛苦,这版蝙蝠侠少了些自信和坚定,我在他身上看到的更多是阴郁和疲惫。即使有昂贵的装备护身,他还是会从高处重重地摔到路中间,疼得龇牙咧嘴,爬起来的动作丝毫没有超级英雄的酷炫帅气。他有时候筋疲力尽,几乎已经在挣扎和嚎叫。他是痛苦和脆弱的。而且没有人喜欢他。每个人都害怕他,开头被他救下的人,不是感谢他,而是求他不要伤害自己。在那场追车戏末尾,他从被黑暗包围的暗红火光中走出来,几乎像从地狱出来的恶鬼。罪犯问他:你不过和我一样,靠的是恐惧和一点精准的暴力,所以你和我,到底有什么区别?
他没有办法回答这些问题。
“如果这个世界已无法挽救,为什么还要继续战斗?”
他说:因为我不能停止尝试。
事实上我认为他找到了答案。他的答案在水灾中救人的那场戏里。已经不知道应该怎样继续和邪恶斗争的他,跳进泥水,推开重物,一个一个救起在冷水里惊恐哭喊的人们。“如果这个世界已无法挽救,为什么还要继续战斗?”因为总不能看着同胞在冷水里哭喊。因为这样做,总不会让世界变得更坏。他选择了人道主义,这是他的答案。他救起的人里有普通人,也有新的市长候选人——一个黑人女性。我相信在某些人眼里,作为白人富豪的他背叛了自己的阶级。在一定程度上,那是他对“父之罪”的一种回答。
四周仍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蝙蝠侠举着暗红的光趟过泥水。这里看起来仍是地狱,而不是天堂,但他高高举起光的这一幕,在我看来不乏神圣。
影片的结尾不像一般超英电影那样光明。是的,新的一天开始了,但那黎明是一个如黄昏般黑暗和血红的黎明。哥谭的情况没有任何好转。精英和黑帮展开了新一轮的地盘争夺,城市被破坏注定催生更多犯罪和混乱,监狱里的精神病人正在酝酿更巨大、更凶猛的疯狂。一切都在变得更坏,而不是更好。
面对注定吞噬一切的黑暗,面对一波又一波的疯狂和罪恶,蝙蝠侠的奋斗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斗。所以猫女问他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他没有回答。
我想用《鼠疫》里的话帮他回答:这场斗争注定“是一连串没完没了的失败”,胜利“总是暂时的,我也明白。但这不是停止斗争的理由。”
他理解猫女的选择,就像《鼠疫》里的医生说他理解想逃走的人:他们追求爱情和个人的幸福,那是完全正当的,也是很好的,可他自己,还是要留下来继续对抗鼠疫。
猫女问蝙蝠侠为什么不和她一起离开,去过一种更浪漫的、更个人化的邦妮与克莱德式的生活。
他没有回答。
“不过要是只顾一个人自己的幸福,那就会感到羞耻。”《鼠疫》里的医生是这样说的,我相信蝙蝠侠也是这样想的。
是什么让他留下来继续斗争?《鼠疫》里也有解释:
“什么东西驱使您想干这事的?”
“我不清楚。也许是我的道德观念。”
“什么道德观念?”
“理解。”
是的,是理解。蝙蝠侠把被他救起的女人抱上担架时,她抓着他的胳膊久久不肯放开。那一刻蝙蝠侠非常动容,他说他理解了人们需要帮助,需要安慰。人们承受了痛苦,就像他一样,人们有伤疤,就像他一样。
他理解了他们是和他一样的人。所以他要继续战斗,因为总不能什么也不做,任由那些和他一样的人在黑暗中哭喊。
有人说这不是为了搞英雄主义,这是人道主义,是实事求是。也有人说这其实还披着非英雄主义外衣的英雄主义。
我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这个。但那一刻,是我第一次觉得蝙蝠侠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P.S. 强烈建议大家在大银幕上观看,因为画面真的非常漂亮。
TL;DR: 如此没有个性、如此无聊的蝙蝠侠,连自己的主题曲都没有,可能导演对他的无聊也心中有数吧。
一部漫画改编电影让人失望,其理由一般不会是“不贴合原作”或者“不正宗”。所以本文无意对几个版本的蝙蝠侠进行设定上的比较进而分出高下。诺兰很早就说过,导演并不拥有漫画角色,他们能做的只是根据自己的理解对角色做出阐释,并随时准备看到下一任创作者贡献新的塑造——就像不同的美漫编剧其实写过一千个蝙蝠侠,漫画读者早已学会接受那些微调或是重大转折,它们要么带来新的东西,要么是用最经典的形象讲了一个让人叹服的故事。
遗憾的是,《新蝙蝠侠》两者皆无。
导演马特·里弗斯没有阐释。他表现得像是一个伪球迷,即从来不熬夜看比赛、但第二天早晨一定去虎扑刷进球动图、看高亮回复和热门贴掌握最新梗和花边八卦、假装懂球帝的“球迷”。把一堆关键词和历代蝙蝠经典镜头(right?right!)投喂给写作 AI,设定一个温和的分级,那么最后差不多就会出来这样一部电影。
帕丁森版蝙蝠侠是个典型的蝙蝠侠,他身上具备我们对这个角色“应该如何”的正确组合;同样,哥谭市是典型的哥谭市,剧情围绕这座城市浮华外表下的政治腐败展开。可是这两种正确不具备任何的激情或诚意,在典型的蝙蝠侠滤镜下,隐藏着一个情节相当乏善可陈、台词极其平凡无聊、支线陈腐到让人坐立难安的故事。
我们回顾历届影视化蝙蝠侠,会意识到每一版都有些新鲜的风格化阐释。66 年的喜剧人也好,蒂姆伯顿的华丽哥特风也好,甚至是最受诟病的乔·舒马赫版,其俗艳的风格和男同凝视,到底在几十年后仍为人们带来快乐。诺兰和扎克·施耐德则分别带来了现实主义蝙和不受欢迎的刻薄老蝙。有人爱就有人恨,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蝙蝠侠从不无聊。关于他到底该怎样、什么样的黑暗骑士才不脱离角色,一直是所有人愿为之大打出手甚至弃漫的问题。所以《蝙蝠侠与哲学》里,就有作者专门讨论了这种“身份危机”,用维特根斯坦的家族相似说安慰大家:看嘛,不用特意定义蝙蝠侠,这些蝙都有蝙的共性啦。
帕蝙乍看毫无争议,武力值高于贝蝙,又不像本蝙一样居然会开枪。好处是人们不会为此打架,坏处是他不会再为这个角色添加新东西——你回想一下,帕蝙有什么“特色”可言吗?他是如此没有特点,以至于没有自己的主题曲,只能反复使用涅槃的《Something in the way》。这首歌作为预告片 BGM 十分出色,然而买下它作为蝙蝠侠个人旋律并在正片中滥用,不知是不是缺少预算,反而猫女有一首辨识度很高的原创主旋律,电影干脆改名叫《猫女》好了。
更糟的是,这个蝙出现在一个陈腐又无趣的故事里,让观众睡得很香。哥谭的官商勾结、黑白沆瀣一气、全员精神病等问题,基本上是无需解释的城市名片了。2022 年了,这种既有的框架居然成为了蝙蝠侠电影主线,这实在很偷懒。
本片的揭露腐败故事,放在一般罪案片或者政治惊悚片里都显得平凡,遑论罪恶度在另一个次元的哥谭。导演至少该添加点新佐料,可是他满足于这个最基本的框架,这让电影看起来非常保守且落后。十年前的超级英雄片就在讨论与时代强相关的问题,比如《钢铁之躯》(2013)聚焦的是超人的移民身份,《黑暗骑士崛起》(2012)在重写“占领华尔街”。如果你要在 2022 年继续写政治惊悚,那么仅仅拿出“黑帮老大和城市官员勾结”是远远不够的。
唯一与时俱进的地方大概在于谜语人成了类似 4chan 极端分子的人物。这对反派角色塑造的打击远超过它带来的“时代性”。众所周知,强大的、信念具备说服力的对手才能激发主角的斗志并推动人物变化,如果谜语人被降格到了 4chan 用户的程度,那么蝙蝠侠就不会显得伟岸,你最后只能通过一种政治宣传片的手法把他拍成抗洪抢险斗士。
退一步说,即便情节普通,如果执行度够好也可以成为精彩的商业片,漫威系已经告诉了我们这点。可是,本来可以紧凑点压缩在两小时的电影,被毫无意义地延长到了三个小时。这并非因为它内容充实、角色塑造仔细,相反,全片除了开头 10 分钟外,呈现出了一种流水账式、没有重点的懒散节奏;不会取舍,为长而长,这让糟糕的台词写作更显辣眼。
之所以对台词感到本能的不适,是因为备受期待的戈登警长(杰弗里·怀特,《西部世界》的伯纳德)、阿尔弗雷德(安迪·瑟金斯)和企鹅人(科林·法瑞尔),竟然都给人一种“他们毫无用处”的弱智感。这当然不是演员的问题,明显是他们手头的剧本限制了应有的发挥。
这些聪明配角从没说过什么聪明台词,如果有人硬要夸电影探案硬核像“真探”我是极力反对的,因为戈登只会问“蝙蝠侠,你怎么看”,企鹅人毫无反派逼格(极大地浪费了为此毁容的法瑞尔),阿尔弗莱德什么事都没干就拿了女主受伤激励男主的剧本。我们的老熟人们真就变成了纸片工具人,只为提供线索而存在,其相关支线也都呈现了惊人的老套。
抱歉,让我最后再用一次“老套”——被大肆宣传的“蝙蝠与猫”,是向往爱情的高中生都不会再幻想的情节,是你爸妈都不会觉得有任何惊喜的故事,甚至可以从头猜对到尾,包括互相救命和坏人没死再打一次再救一次的细节。整体给人一种平平淡淡才是真……这种根本不该出现在蝙蝠侠作品里的氛围。
最让人失望的地方,还是这部电影没能像 21 世纪以来的其他蝙蝠侠电影一样,能展现出城市灵魂之战的厚重、布鲁斯·韦恩被反派逼至极限后的变化和坚持,以及罪恶哥谭到头来为什么值得被拯救。
《黑暗骑士》里小丑两艘船实验失败,证明了哥谭人没有那么不可救药,而蝙蝠侠宁愿背负罪名也要为代表体制希望的哈维·登特圆谎,是相信哥谭市民配得上一个光明骑士,而非法律外的义警;《蝙蝠侠大战超人》里的本蝙,从开片刻薄愤怒的反英雄(“在哥谭二十年过去了,还有多少好人剩下?还有多少好人依然坚持本心?”),到结尾计划组建正联不辜负超人(“人类还是好的”),变量是目睹身为外星威胁的超人,其实和自己同为人类,超人的牺牲迫使他从超人的视角重新审视世界。他们的自我揭示和随之而来的变化是让人信服的。
帕蝙其实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在知悉父辈的罪恶后,他行侠仗义的动机应该不再是继承遗志,“独立”理应成为此后的关键词,在思考之后,复仇才该变成 “something more”——遗志是谎言,现在我得自己做决定。然而下一个场景就是阿福在解释“你爸其实没那么坏”、“你缺一个父亲而我做不到”等等,瞬间又从反父权回到原点,这点就不如《小丑》的反建制反精英来得彻底而大胆。
所以当帕蝙最后在公主日记里写下感悟“我要做英雄而不是复仇”时,结合前后就生硬得如同政治宣传片和学生作文强行拔高中心思想。因为从血债血偿的个人动机到去执行更崇高的使命,中间的变量被一笔带过了,仅仅留下日记里一句“我看到变化”(帕蝙和群众的有意义互动也少得可怜)。哥谭人/观众被期待重新看到希望,也不过因为新市长是一位黑人女性。你看,黑人女性自带不会腐败光环,既然她让我们相信哥谭政府,我们就该这么做。
这种懒惰的设定充斥了电影的每一分钟,从谜语设计到人物塑造,从犯罪到腐败到谈恋爱。所以它看似充满诚意地拍了三个小时,其实只是一个初中生觉得一篇命题作文字写得越多老师就会打分越高。这当然没道理。
1.熟悉当代电影、文化理论的人应该都知道,不存在所谓绝对客观的影评。我的评论仅仅是我观看后的感受与思考,因而必然包含主观偏好,受限于我的认知、观影视域,不是所谓“客观”评价。
【下面的讨论包含大量剧透】
2.好多观众吐槽本片蝙蝠侠为什么一直被谜语人、法尔康尼牵着鼻子走,为什么会纠结自己爹是不是好人这些问题,不符合老爷DC智力担当、“世界上最伟大侦探”的身份。和大多数老爷粉不同,作为老爷粉丝里的少数派,我比较反感对蝙蝠侠的神话,喜欢本片对蝙蝠侠限度的突出表达。因为蝙蝠侠这个角色吸引我的点恰恰是他的现实性(这种现实性并不是说这个角色写实,而是说这个角色从设定到故事都与现实构成具有丰富潜在理解空间的互文)
3.蝙蝠侠与现实能构成丰富的互文,是因为蝙蝠侠处于区分超级英雄与普通人的那条界限或者说裂缝上。他打击犯罪是他作为PTSD患者的一种obsession,这是其限度,亦是这个虚拟角色指涉着现实并因此具有多种理解-实践潜能的关键。
4.在《新蝙蝠侠》版起源故事中,即便阿福解释了托马斯的动机,托马斯仍然是一个有污点而非蝙蝠侠心目中无瑕的人,因为阿福对托马斯当年行动原因的解释其实毫无说服力,透露出美式个人-伐木累价值观的无力。难道你托马斯韦恩为了家庭,就可以越线动用黑帮暴力恐吓小道记者吗?这种行为不正是哥谭礼崩乐坏乱局的一部分吗?在这个意义上,即便阿福说法完全符合事实,托马斯韦恩与市长、局长、法尔康尼无非是五十步笑百步的差距。更不要说托马斯在哥谭的政治经济结构中本就处于剥削者的位置,这不是他“心善”就能改变的。然而,恰恰是布鲁斯对父亲的伟光正想象以及对这种想象的过度认同催生了蝙蝠侠。
5..蝙蝠侠被谜语人牵着鼻子走的设定在我看来是妙笔:他认定谜语人的计划至关重要,一直关注解谜,但作为一个影迷我一直想提醒他关注下谜语人抖出来的市长黑料照片的拍摄角度(可以据此推测拍摄者位置)。二刷观众可以注意猫女初登场后离开冰山俱乐部大门的时候导演给了个大全景镜头,注意画面左上角,即俱乐部大门对面楼房上层谜语人房间那个位置。这种刻画以及蝙蝠侠与猫女对话(评价猫女朋友那一段)都显示出电影前两幕年轻蝙蝠侠的前反思性。
6.Matt Reeves对哥谭的影像和文本建构是本片我最满意的内容。导演Matt Reeves在构建《新蝙蝠侠》影像-叙事的过程中参考了大量70年代的新黑色电影如《窃听大阴谋》《柳巷芳草》《唐人街》等。而无论是70年代新黑色电影也好、几乎和蝙蝠侠这个角色本身同时诞生的40-50年代的黑色电影也好、乃至是启发了蝙蝠侠形象设计和黑色电影视听风格的德国表现主义电影也好,都不仅仅是一种电影诗学-美学层面的类型,而是包含了大量历史、社会内容和时代无意识情绪的表达,(无论创作者有意还是无意)都是对当时资本主义社会内在症结的表征(表现主义、黑色电影分别兴起于大萧条和后大萧条时期,新黑色电影也普遍拍摄于充满危机的70年代)。Matt参考新黑色电影也许仅仅是为了表达自己的美学偏好,而非基于历史或者政治、经济层面的原因,但巧合的是,《新蝙蝠侠》的新黑色电影视听风格很适合塑造哥谭。蝙蝠侠的查案其实是对城邦哥谭这一特殊“文本”的阅读和批评工作,而这种工作涉及在思辨和实践层面如何重建公共生活已经彻底衰败的城邦,这才是蝙蝠侠故事吸引我的重要原因。蝙蝠侠略带“病态”的行动以及历代创作者描绘的哥谭这座虚构城邦与现实美国大城市-美国政治所构成的复杂互文,换言之,蝙蝠侠和哥谭是美国人精神和物质生活的真实状况以“虚构”形式得到表达的产物。
7.虽然导演第三幕的创作意图明显针对《小丑》和美国政治的现实,意图回归民主党式美式自由派主旋律意识形态,但其实第三幕恰恰暴露了这种回归之不可能,很多观众看完都有种蝙蝠侠到底拯救了啥的感觉(我在影院的时候,看到女市长那个发布会大谈信任制度、政府,好多观众都隐隐发出笑声)在我看来这不是编导的缺点,恰恰相反,这是编导做得最好的一点(尽管不一定符合他们的创作意图),准确表征美国现实社会的症状(人人都知道需要凝聚共识,重建“礼乐”,但谁都说不出具体该如何重建)
8.这种回归为什么不可能,在本片可以找到至少两个有两个例子。一个是第二幕最后哥谭警察抓法尔康尼那一段,哥谭警察在逆光的镜头中被光线短暂勾勒出的伟岸形象。另一个是最后女市长试图给人以希望的演讲。在《新蝙蝠侠》中这两个画面都只能在单个镜头里作为一个影像瞬间展示。这两个镜头一旦放在稍长的影像-叙事语境中就暴露限度:哥谭警察耍帅三秒,法尔康尼就高调且自信地对戈登宣布自己将来一定能走出警局;而记者举手提问女市长具体举措后导演和剪辑马上切开镜头,这当然是因为电影结局收尾叙事节奏不允许把过多影像-叙事内容放在女市长讲话上,但在一个潜在维度上,这是因为编导-市长歧视无法真正给出让观众信服的明确答案;
9. Reál这个角色明显指涉现实中AOC那一类政治人物,虽然编导借助影像-叙事表达了对这一类角色的赞赏(比如被枪击前的演讲,比如最后演讲),但这种刻画恰恰也暴露了此类人物的局限性。Reál总在讲正确的话。即便她讲这些话都是真心,但其在片中还没展现出真正有价值的行动。向布鲁斯要赞助、发那种谐音梗政治广告reál change都完全是传统美国选举政治框架内的行动。唯一一个看上去有担当的行动——上台演讲试图组织现场哥谭市民自救——还有明显的盲动色彩。
10.布鲁斯他爹renewal foundation的宣传牌和 reál change竞选广告可以说是全片里除蝙蝠侠标志和谜语人标志外最常出现的两个视觉母题。尽管导演和美术部门在前两幕让reál change这一视觉元素反复出现的意图可能仅仅只是为了给第三幕的发展做视觉层面的叙事铺垫,然而影像-文本被创作出来以后创作者原意真的没那么重要。这两个视觉元素在本片中的并置实际已经潜在地表达了reál change和renewal foundation同质性。reál change毕竟并非real change。
11.好多人吐槽编剧对谜语人的塑造,认为他作为反派比较空洞。之前剧本虚张声势,连蝙蝠侠都以为他有个惊天计划(一度以为他要揭穿蝙蝠侠身份)结果最后却发现他只不过是误读了蝙蝠侠。不过,我反而觉得这才是编剧妙笔所在。
12.这里我稍微跳出《新蝙蝠侠》谈一下《黑暗骑士》。认为《新蝙蝠侠》对谜语人塑造不成功的观众有不少以《黑暗骑士》版小丑作为反派塑造标杆,因为小丑作为一个反派不仅仅止步于设计精妙的犯罪计划,还在他犯罪的过程中表达了自己的思想理念,而且这种理念几乎(在有些观众看来甚至已经)颠覆了蝙蝠侠和哥谭存在基础。但我认为那一版小丑没有胜利,而且从一开始《黑暗骑士》那一版小丑的行为就包含内在矛盾,这种内在矛盾最终促成他自身失败。小丑不断标榜自己是混沌、虚无的代表(向他人讲述互相矛盾的“伤痕”起源故事、why so serious的口号等等),解构黑白两道一切价值、秩序、意义和目的,俨然是一个反派界的后现代哲学大师(准确的说是英美哲学界刻板印象里的后现代哲学)。但回顾黑暗骑士的剧情,小丑的行动(从抢银行到最后炸船)却无一不具有预先计划,换言之,就是预先设定了目的。好多观众认为小丑事实上已经击败了蝙蝠侠,说两艘船最后没炸纯粹是编剧迎合主流观众价值观的剧本机械降神。但我认为两船没炸反而符合剧本内在逻辑,是对小丑最大的讽刺。小丑主张现实本身是混沌、虚无、无逻辑的,但他却始终是有意识地让现实遵循他的设想和计划来发展(无论是逼疯哈维还是迫使乘客做抉择的行为其实根本都证明不了什么人性本恶,因为恰恰是他小丑打破常态把人置于一种极端地霍布斯式“自然”状态逼他们作恶,然而自人类结成文明社会,这种“自然”状态恰恰不是自然的状态)。两艘船没爆炸这种小概率事件所证明的确实不是姥爷口中哥谭人心还有救那一套美国主流意识形态俗论,而恰恰是小丑自己的主张,即自然-现实本身并无预设目的(即便小丑已经把计划完善到极致,让两艘船乘客所处的外部条件特化到几乎不可能不炸的环境),但小丑自己却恰恰不能-不愿接受这个符合他核心主张的结果。所以你可以说《黑暗骑士》那一版小丑是犯罪计划大师,但他绝对不是什么“最有哲学深度”的反派。甚至我们可以说,小丑的犯罪计划越精妙,他就越远离自己宣扬的理念主张,因为他还是意图让自己掌握混沌,而现实的混沌性恰恰让现实不能被任何人包括小丑完全掌握。
13.就像我反对神话蝙蝠侠一样,我也反对神话黑暗骑士版小丑。
14.所以我喜欢《新蝙蝠侠》对谜语人的刻画。特别是《新蝙蝠侠》两人会面双重误解那一段,不但给蝙蝠侠做了祛魅,也给反派谜语人做了祛魅(事实表明他并没有揭开蝙蝠侠身份的master plan)我理解有粉丝对此不满,因为他们喜欢蝙蝠侠及其反派设定就是因为这些角色很牛。但对我而言,如我前文所述,我这种老爷粉丝里的少数派恰恰喜欢蝙蝠侠-反派-哥谭与现实本身的复杂互文性以及这种互文性所潜在蕴含的理解空间。我反而不喜欢那种仿佛游戏里大boss一样各项数值爆表让人惊呼yyds的英雄或反派。现实不是数值游戏,而yyds其实是一种yydm(永远的梦)。
15.好多人以为蝙蝠侠身份 identity(在哲学语境下,identity有“同一性”的含义)最大的危机就是他真实身份被暴露,所以很期待谜语人针对蝙蝠侠真实的master plan, 并在得知谜语人没有这种能力的时候感到失落。但正如谜语人所指出的那样,蝙蝠侠的身份-同一性恰恰是这个符号本身而非这个符号所指涉的具体个人。这是整部《新蝙蝠侠》的题眼所在。谜语人和蝙蝠侠会面并发现互相误解的那一段戏,就恰当地揭示了假面-表象何以正是蒙面义警本质最重要的构成性内容,以及所谓超级英雄与超级反派相互之间对于对方的构成性作用。谜语人的决心和行动恰恰来自对蝙蝠侠的过度认同。对谜语人亦然,蝙蝠侠一直认为重要的是谜语人连环杀人计划背后的意图及真实身份,却忽视了真正重要的问题恰恰是谜语人现象及造成这一现象的社会、经济原因。《新蝙蝠侠》中蝙蝠侠和谜语人就互相是误读对方的“读者”。我在评价剧版《守望者》第二集曾简要说明过所谓作者原意、文本和读者误读的关系//movie.douban.com/review/12873880/。
16.谜语人和蝙蝠侠在全片中是所有有主观镜头的角色中唯二有主观偷窥视角镜头的角色,这不但表征了两个角色的同构性——二者都是哥谭这一城邦礼崩乐坏、公共生活彻底衰毁的症状——也表明在彻底“礼崩乐坏”的城邦,拯救-摧毁的行动都需要带有某种“阴谋”色彩。
17.学会了反思的哥谭市民-公民citizen蝙蝠侠能拯救他的城邦哥谭吗?也许能,也许不能。即便影片最后蝙蝠侠获得成长,获得反思自身的能力,也不代表他一定成功(考虑续集拍摄的商业计划,《新蝙蝠侠》的结局也不会是真结局),正如《黑暗骑士》中两艘船都没有按小丑预定计划爆炸(可以批评这种概率很低,但并非不可能),正如布鲁斯父母被杀的真相可能真就只是意外(虽然死于法尔康尼阴谋的可能性不低,但阿福也无法给出确实证据)。在这个意义上,鲁迅的教导适用于哥谭。在哥谭,绝望与希望都是虚妄。
18..打五星代表的是我对《新蝙蝠侠》的偏好,不代表我认为其完美。其实如我前文所述,我恰恰喜欢本片在观众那里引起争议或者说从类型片评判角度来看不完美(作为一部超英类型片主角却一点都不超级!)的部分。
欢迎一切具有建设性的讨论。
这剧情至于拍175分钟吗?
4.5麥特里維拍出了有別以往諾蘭、波頓的風格,比起超英片,它更像超英外皮下的黑色懸疑片,攝影完全挑戰黑的極限,節奏向seven、zodiac靠攏,全片幾近0.5倍速的節奏,無時無刻都在提醒著觀眾,這是獨具匠心的黑色偵探電影,3個小時非常漫長,絕對可以再精簡些,全片暗戲佔了90%,非常吃戲院設備規格,里維對蝙蝠俠放慢腳步的形塑,也成功塑造了謎語人不寒而慄的反派形象,保羅迪諾全片露臉不到10分鐘,不寒而慄感已貫徹全片本身。史上觀影門檻最高的蝙蝠俠電影,攝影、配樂全都有別以往,麥可吉亞奇諾終於發揮他奧斯卡的水準,主題曲旋律單一,但每一次演奏都為正片增添不寒而慄感,高譚英雄的呢喃自語,在揭發真相的過程,也面對了自身家族的腐敗,高譚是一灘難以改變的死水,但是仍然有人在死水之中指引發向,照亮希望的曙光。
在我看來很多東西都太表面了,外殼做得不錯但內容還是不夠深。不是讓高譚市一直下雨就叫致敬taxi driver,也不是把復仇、正義跟希望掛在嘴邊就可以了,真正的好電影向來是沒說出口的那些更重要,只做到了black沒做到noir。但貓女感情戲倒是挺感人,尤其結尾那段,徹底get到了蝙蝠俠的孤獨,小派的憂鬱蝙蝠俠還不錯啦,not bad but could be better.
像是用很自恋的手法讲了个很弱智的故事
我一定看的是个剧情片……难以想象蝙蝠侠每次出去惩奸除恶还得抓紧画个烟熏妆🙂
我不是蝙蝠侠的粉,也不是嫩牛五方的粉,但我的确开始喜欢罗伯特帕丁森了,有些男人老了真的是有魅力啊。
3个小时干点啥不好
所以这位蝙蝠侠每次换装都还得要上妆卸妆的 也是挺讲究 从飙车到抵达爆炸现场这几分钟内 还得去一趟洗手间把超级无敌烟熏妆卸得干干净净 还是说 他的万能战衣里 总是备着点眼线眼影和卸妆湿巾
又一部作者风超英片,打造了一个黑暗、迷幻、还有点2049赛博味的哥谭市,摄影、配乐、视觉设计给人印象深刻。以大量内心独白和孤独身影,塑造出一个全然不同于以往的布鲁斯·韦恩,更像一个隐士、夜行侠、地下摇滚歌手,而非一界社会名流、花花公子,是最具吸血鬼气质的一代蝙蝠侠…这版塑造了一个完全写实的谜语人,是个没超能力的恐怖分子,回归侦探片。基于写实基调,这部的打斗也不像蝙超那么夸张,蝙蝠侠的制服偏重装甲。跟猫女之间的感情也不那么没来由地就好上了,猫女形象更现代独立女性,比起谈恋爱还是更在意搞钱。
我第一次觉得蝙蝠侠穷...
看的首映 蝙蝠侠出场全场欢呼 超级英雄电影里最好的视听语言 回归了DC本身的推理 导演在此之外还营造了恐怖氛围 其实有点算是惊悚片 配乐和画面更不用说 罗伯特的演技脱胎换骨 虽然几乎多半戴着面罩但仍然能看出眼神中的情绪 总体也是一个不开灯的电影 但是氛围非常好 这一版我的最爱 大家一定要看!
好电影,很有诚意,与那部《小丑》一样。我不能剧透,只能说真的很好。但是如果你对蝙蝠侠的定义是动作片演员,建议去看无脑爽片吧,因为这部电影真的需要你耐心的观看。就像宣传的那样,这是一部黑色的侦探电影。期待罗伯特下海的,等第二部吧!
好消息:罗伯特不用下海坏消息:罗伯特不用下海
又臭又长 受不了这磨磨唧唧的剧情和没有亮点的文戏打戏 一颗星给摄影和运镜
继史上最文艺小丑后,史上最文艺的蝙蝠侠来了。DC大魄力的让旗下最大IP重启为悬疑罪案片,戴上警徽的蝙蝠侠不再飞天遁地挥洒钞能力,而是勤勤恳恳如老黄牛般破案追凶。罗伯特·帕丁森身家万亿还落魄忧郁的诗人气质太迷了,我一度以为他是刚走出塔可夫斯基的“潜行者”片场...(喂,笑一个好吗?)
实在是有点拖沓,目睹隔壁阿姨中途上了两次厕所。感觉到一个拥有着朴素正义感的普通人类,在汹涌的暴力和犯罪狂潮面前,深深的无力感和依然坚定的信念。最后洪水的几个镜头,都很有宗教意味。一哥带着面具比不戴帅。但,看到最后,我只想问,在你们哥谭,下雨天打伞判几年???
一般吧。可看可不看,比诺兰第一集是差远了。很多节点都是好莱坞旧时代的技巧,特别是情感节点,还有一些很儿童智商的对白,许多技巧都不太高级。真的是抒情多,太多了!kiss都这么多,也是没想到。好久没有听过音乐这么满这么俗的“大黑暗片”了。前几十分钟像极了watchmen的节奏。还用了通俗歌曲。稍微有意思的大概是雨夜追车戏。70分钟之后,节奏开始稍微让人难受,因为太慢了,满脑问题,诸如如何换衣服吃饭睡觉吗导演其实是不是想拍机器人等等~反叛关进去对话那段快睡着了。演的哪里不对,大败笔!多送男主一个🌟,愿他下部演更好。
不是游乐场和电视剧,这是十足的cinema!用场景和符号巧妙地烘托情绪,也用于人物的发展和交代人与城市的关系。我不敢相信在这个时代导演居然敢于在超英类型片上花费大量的时间去探索人物的心智,去展现他们的“肉身”而不是“神性”。这部电影里的蝙蝠侠不是常人所熟悉的超级英雄,不是遇到困难就会去解决的万能者,他会深深地陷入迷茫,比起诺兰的蝙蝠侠,这个蝙蝠侠更加渴求引领和教导。反派的形象是抽丝剥茧地带出的,神秘感和恐惧感会随着电影的进行而达到高潮,与《七宗罪》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2022年了,我们仍在看一部黑暗、压抑、阴冷而又冗长的蝙蝠侠电影
谜语人家里,他把布鲁斯·韦恩的照片和蝙蝠侠的报纸贴在一起,还写道:我知道你的真面目。说明他早就怀疑蝙蝠侠是布鲁斯·韦恩。于是他做了两件事来验证这一猜想:1.引导蝙蝠侠去孤儿院,与此同时给布鲁斯·韦恩寄了炸弹。包裹上明确写着“布鲁斯·韦恩亲启”,结果是阿福被炸伤了。谜语人叫蝙蝠侠去孤儿院,导致布鲁斯·韦恩不能亲自拆包裹,说明蝙蝠侠和布鲁斯·韦恩是同一个人。2.用地毯铲杀市长,把凶器放在家里,把视频的密码藏在地毯下面。蝙蝠侠找到了地毯铲,却没猜到谜语人把密码藏在地毯下面,说明他就是布鲁斯·韦恩。因为他是一个富二代,从来不做家务,虽然他找到了凶器,但他不知道这是地毯铲,也不知道它是用来干什么的,更想不到要掀开地毯看看。因此电影开头谜语人从用地毯铲杀市长开始就在为验证蝙蝠侠的身份布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