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之歌》中,库斯图里卡将吉普赛人流浪的悲凉和对土地的眷恋展现得淋漓尽致,同时夹杂着库斯图里卡式的幽默与讽刺、嘲弄与荒诞、魔幻与现实、象征与解构、夸张与真挚。他也凭借这部蕴藏着对民族和故土复杂情感的影片,获得1988年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
20世纪80年代末,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分崩离析,库斯图里卡不知何去何从,只好移居美国。在哥伦比亚大学讲授电影学期间,为了适应好莱坞电影环境,他用好莱坞的方式拍摄了《亚利桑那之梦(Arizona Dream)》(1993),以类似旅行的方式讲述了一个青年的美国梦,同时也成为导演本人命运的一种暗喻。虽然这部影片在美国并不卖座,但是却获得了柏林电影节银熊奖。20世纪90年代初期,库斯图里卡的父亲因为在萨拉热窝的房子被摧毁,死于心脏病,家人们只能去黑山避难,库斯图里卡觉得有必要回到故乡,向世界讲述故乡的故事,于是毅然回国。
因此,库斯图里卡的电影中不乏对国家政治和吉普赛民族的观照。甚至在很多影片中,吉普赛人成为他电影中的主体。《黑猫,白猫》和《流浪者之歌》就写尽了作为吉普赛人民族性格的“流浪”。这种民族性格具有鲜明的两歧性:流浪一方面使吉普赛人个性鲜明、热情奔放、洒脱豪迈,从梅里美的《卡门》中很容易看到这种性格;另一方面,也使得吉普赛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边缘人,他们被排挤、被压迫、被蔑视,这种状态甚至持续到当代社会。
吉普赛人之所以能够成为库斯图里卡电影的主要表现对象,与后者生活在萨拉热窝的童年经验有关。更重要的是,早从十世纪便开始迁徙,且是最早移居西方的东方民族之一的吉普赛人,在西方虚构作品中提供了东方异教徒最根深蒂固的画面。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也是塞尔维亚电影传统的表现。《流浪者之歌》中,库斯图里卡细致入微地探讨了吉普赛的宗教问题,即吉普赛人的反基督教信仰。比如片中的净身仪式,最早就来源于斯拉夫民族的异教信仰;影片结尾处十字架倒置的场景同样说明了这个问题,这些也都为吉普赛人贴上了异教徒的民族标签。《流浪者之歌》中的吉普赛人节庆仪式,在这个仪式上,音乐、舞蹈、醉酒及一切具有吉普赛风格的享乐,都呈现出吉普赛民族和文化的特征。
在对节庆的表现中,库斯图里卡常常使用马戏团等元素。马戏团表演中的特技和魔术等项目,给人以超现实的魔幻感。库斯图里卡电影中的很多桥段恰好与特技、魔术如出一辙:《你还记得多莉·贝尔吗?》中的迪诺会催眠;《爸爸出差时》中的马尔克梦游过程中可以看见一切现实之外的事物;《黑猫,白猫》中吉普赛老人死而复生;《流浪者之歌》中男孩可以用意念操控餐具……这些超现实、甚至是反现实的设置,充满魔幻现实主义的后现代手法。
此外,“飞行”也是库斯图里卡电影的标识之一。《爸爸出差时》的结尾处,马尔克似乎要飞向天边;《地下》的婚礼上,新娘在空中飞过;《流浪者之歌》中也有新娘飞行的桥段;《你还记得多莉·贝尔吗?》中迪诺告诉多莉·贝尔,他梦见自己在城镇上空飞翔。飞行场景几乎出现在库斯图里卡的每一部影片中,创造了强烈的脱离感和惊异的体验。在谈及运用飞行场面的原因时,库斯图里卡自己说:“我在布拉格的一个老师告诉我,‘分辨好电影和坏电影的方法,在于好电影的每个角色仿佛都没有了重力。’于是我想,我为何不学夏卡尔,真的让人们都飘起来呢?”事实上,飞行场面的设置具有某种象征性。所有飞行的人有着共同的边缘身份,在生活上遭受放逐,为了逃离这种生活,他们只能选择“远走高飞”。甚至可以说,“飞行“似乎是库斯图里卡影片中的边缘人逃离恶劣生活处境的唯一方法。
在马戏表演的狂欢仪式中,其形式感可以使观众从日常生活走进另一个喧闹躁动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获得另一种对生活的体验。库斯图里卡的电影中,现实的魔幻感、人物形体的扭曲、动物,往往同时出现,形成某种无秩序的状态,这种无秩序存在于库斯图里卡的多部影片中,构成了马戏团美学的内在逻辑理路。库斯图里卡总是将多种动态形象放置在同一个场景内,这些形象通常没有非常紧密的联系,但是当他们一起出现完成场面调度时,却又衍生出很多不确定性因素,造成了画面或场景的躁动和混乱。《流浪者之歌》的奇异梦境中大量看似混乱的元素,以及贯穿全片的手风琴、火鸡、婚纱即是如此。
正是通过这种狂欢化的手法,库斯图里卡在婚礼叙事中融入了巴赫金所谓狂欢节的全部特征,如全民性、仪式性、等级消失和插科打诨等。库斯图里卡电影中,几乎所有人物都会参加婚礼仪式,在仪式上任意嬉戏玩闹。事实上,在吉普赛人的世界里,婚姻本来就占有十分重要的位置,成为吉普赛法律最基础的组成部分。他们视婚礼为人生的首要大事,甚至有人认为普赛人热衷于旅行,往往是为了会见亲友和为儿女选择伴侣,可见婚姻对于吉普赛人的重要意义。因此,婚礼场景作为吉普赛文化的一部分,被库斯图里卡凸现出来的。库斯图里卡力图通过婚礼场面的那种失序和狂欢,表达出自己对世界独特的感受。《流浪者之歌》中,婚礼之外的生活都是索然无味的;《地下》中的人们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中度日如年,每天都重复着日常琐事,生活状态和心理状态几近扭曲,对婚礼所营造的另一种世界充满深深的期待;《生命是个奇迹》中卢卡修筑铁路的沙盘上也有一个模拟结婚的场面。
不仅如此,库斯图里卡影片中的宗教仪式,也发挥着与婚礼类似的效果。譬如《流浪者之歌》中的净身仪式发生在圣乔治日,这个节日对于吉普赛人来说意义重大。表现这种仪式,同库斯图里卡本人的南斯拉夫背景有关,同时,这些仪式也鲜明地反映了库斯图里卡的电影风格。仪式大部分是无章无序的,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程序,而更像是多种义素的交织错落。巴赫金认为起源于酒神仪式的狂欢节“脱离了自己常规的生活”;而库斯图里卡影片中的婚礼、宗教庆典、“向上飞行”,也确实体现出了对轻松感和自由感的追求。既然世界杂乱无章令人费解,毋宁带着个人的理想逃离这个世界,或者说去到另一个世界。
这完全可以看作是库斯图里卡电影的表达方式:他尝试用一种看似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去理解这个世界。在这种失序、狂欢和非理性背后,隐藏着库斯图里卡深刻的理性逻辑和家国意识。正如库斯图里卡自己所说,“我们要带着理想拍电影,我们必须相信电影,所需要的只是从主导潮流中脱身而出”,即是说,以一种反秩序的理性来思考这个世界。
真是一部漫长的片子,花了两天时间看完。mtime网站关于这部片子的资料还是有些问题,比如这部片子叫Dom Za Vešanje而不是Dom Za Vesanje,还有片长,我看的版本是260分钟版本……要不怎么花两天?片子还是不错,然则确实太长了,长得有点发指。由此给了8分。
影片的风格要素很明确,Lomo风格。简言之,便是色彩饱和,质感偏旧,并且看着很是轻松随意。影片打的厂标是萨拉热窝电视台出品。在我的DVD目录里,就属库斯图里卡的片子最为复杂,国籍一变再变,从南斯拉夫到南联盟,到赛黑,终于到塞尔维亚(貌似塞尔维亚时期他还没有拍出来新片子)。世界杯上赛黑输给阿根廷的时候,体坛周报还是谁的评论说为了一个已经不存在的国家而拼搏是可笑的,然则库斯图里卡的东西拍给谁看呢?这的确是一个我深爱的导演,他的搞笑功力不亚于周星驰,其实这个类比本来就很搞笑,好歹库斯图里卡这类眼瞅着就步安东尼奥尼后尘收全三大的人,周星驰怎么能比得上他一星半点……可是他们给我的感觉却是极其相似的,都是一种嘲讽之中无奈的苦笑,只是周星驰的后现代来自被解释,而库斯图里卡的后现代来自自己对艺术的领悟和理解吧。从《你记得桃莉贝尔吗?》开始,库斯图里卡的忧患从来没有被他的搞笑掩盖过,哪怕是极度搞笑如《黑猫白猫》或是黑色电影如《Arizona Dream》,然而他再忧患的时候,也不曾忘了搞笑,严肃如《地下》或是《生命是个奇迹》,我从来不曾见到,也无法想象用这样一种饱含眼泪的笑容去面对国家的分裂和民族的矛盾,哦,这是库斯图里卡啊,在他眼里,一切的正式叙述都变得可笑而又可笑,而一切的笑料却都隐含着他的深沉思考。看他的电影很少感到疲倦,因为你永远能通过库斯图里卡的眼睛看到生活中一切可笑的事情,但是如果看他的片子只是笑,那么你会错过当代欧洲最具个人化政治表述和艺术标志的导演。真的,如果只是搞笑,那么库斯图里卡跟周星驰没有区别;然而我们给周星驰赋予了无数的后现代意义,但库斯图里卡绝对绝对绝对不限于此。
可是我看《流浪者之歌》的时候确实疲倦了,确实长的吓人,260分钟……看长片子我真的缺乏勇气。比如《破浪》,150分钟已经看得崩溃了,一想到贝托鲁奇的《1900》,号称6个小时,我就心生绝望……可是这一部《流浪者之歌》我还是坚持下来了,我看的这个版本是5集,每集有差不多50分钟,有片头和下集预告。说回上一段的Lomo风格,真是怎么看怎么亲切,要么是胶片老了,要么是加了金黄色滤镜,要么……要么是他调了色。随手查了一下资料,发现很多评语对这部片子的评价都有“冗长”二字,瓦卡卡,正合我意。这部片子讲的故事很简单,就是一个天性纯朴的有特异功能的小正太跟黑道老大到意大利去混,最后成了老大,回家发现女朋友怀了别人的孩子,后来女朋友难产而死,孩子被黑道老大抢走准备卖掉,他追踪几年终于报了仇。听起来就是一个通俗情节剧的故事,的确如此,库斯图里卡运用桥段的能力相当娴熟,煽情都煽的恰到好处。可是库斯图里卡就是比好莱坞要旁逸斜出,经典结构的黑色电影都能拍成《Arizona Dream》那般,约翰尼·迪普都被他调教成那么一个疯疯傻傻的孩子,你就不要指望他能规规矩矩地拍一部片子。比如这个灵异的小正太,能用念力弯曲和移动勺子;比如那个好赌成性的叔叔,他为了找小正太的奶奶要钱甚至用汽车将房子吊了起来……想象一下雨夜里一栋看起来飘在天空中的房子,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故事不多讲了,处处写的是小正太,可是处处写的确是混乱不堪的南斯拉夫。那个时候南斯拉夫还是南斯拉夫,可是那个时候几个民族已经打得不可开交。库斯图里卡的镜头轻轻拂过破败的南斯拉夫故乡和混乱的意大利街头,可是小正太的梦里出现的确是意大利街道尽头的南斯拉夫车站。那一刻我感到库斯图里卡的哀伤,他那Lomo风格的影像,写出的却是塔可夫斯基《乡愁》的结尾那般的感动。所以是鸿篇巨制,所以是他的光影和流年——故乡在路的尽头,路程却如此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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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妈妈美极了,像林中的仙女一样。她生下达尼拉后,肚子涨的厉害……她在我怀里死去,上帝给的,上帝又收回去。”
那个时候贝汗有火鸡,他一定没有忘记外婆送他时的惊喜。火鸡发情,贝汗也在恋爱。阿兹拉,那个一本正经的听他讲石灰的故事,问他会不会接吻,让他甘愿为之死去的少女。当然,他还有慈祥的外婆,酗酒的叔叔和残疾的妹妹。它本可以是一部彻头彻尾的喜剧,单纯的吉普赛男孩在杂乱的吉普赛村庄里,渴望着爱情,天真的活着。
但“活着“,本就是个简单却又残酷的命题。影片一开头,贝汗不过是个单身的吉普赛少年。生活带给他的残酷,或许就是阿兹拉的母亲因为他的贫穷而拒绝求婚,以及对于素未谋面的母亲的短暂回溯。而这恰恰是每个吉普赛人的生命困惑:贫穷与失根。与其说是酗酒与嗜赌导致了前者,不如说,后者是一切的悲剧内核。用漂泊彰显故乡,流浪是对“根“无休无止的追寻,也是困顿的来源,何以为家?何处停息?无尽的困顿最终化为精神的迷惘,只有用浓烈的酒精与短暂的快感去填补。
至少此时的贝汗还不用去考虑这些,火鸡,是村民感恩外婆的赠礼,带有自然的纯洁与简单,贝汗抱着火鸡同阿兹拉看电影,拉手风琴给火鸡听,就连一对小情人幽会时,火鸡也要捣乱从脚手架上跳下,扑到贝汗身边。火鸡是代表贝汗天真的意象。一种打量世界的天真视角,虔诚信仰着上帝,以爱情为生命。在吉普赛狂欢节时达到高潮,赤裸的贝汗与阿兹拉平躺在小木船中,在各自的身体上刻下姓名。不知是否是库斯图里卡有意为之,小小的木船像极了小小的白色棺材。悲剧在欢乐的极点中衍生开。暴风雨之夜,好赌的叔叔毁掉了房子,炖熟了火鸡,火鸡死了,贝汗纯洁的时光也结束了。一步一步走入艾哈曼德的花言巧语,天真的少年以为旅程指向的是财富,爱情与妹妹的健康,以为可以用双手挣来正当的钱财。铁便当跌落苹果糖,车窗之后渐渐模糊的吉普赛村庄,是天真世界抽离前最后的影像。
“好好照顾他们,爱护他们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他们是我拥有的一切…我怎么能不哭,我的灵魂在流血。”
艾哈曼德的棚屋蜷缩在罗马的市郊,并不像他天花乱坠的说辞里那样美好,财富是靠犯罪得来的,充斥着斥骂,责打,虐待与人口贩卖。奶奶说,一个不会做梦的吉普赛人就像一座没有屋顶的教堂,在贝汗的梦境里,大火是“失去”的具象,家,积木教堂,火鸡,奶奶在广场上抛球,拉着手风琴好像就能回到奶奶身边……一切杂糅在灰烬与手风琴的声响中,这或许是贝汗潜意识里的挣扎,他以为自己有美好的理想,其实不过是为了金钱被迫流浪。以为自己在罪恶和谎言中学会了成长,却几乎把自己遗忘。他拒绝了同情与温柔,屈服在艾哈曼德的欺骗,最后的一丝天真在新房与婚礼的幻想中苟延残喘。
首当其冲的是自己幻想中的爱情,死亡从这里开始蔓延。回乡得知阿兹拉怀孕的事实,习惯了谎言的贝汗以为阿兹拉的的清白也不过是另一场欺骗。他想把孩子卖掉,用这样一种疯狂的方式去救赎与阿兹拉的爱情。于是与阿兹拉的婚礼不再是婚礼,更像是一场用音乐和贺礼粉饰的葬礼。在拒绝阿兹拉的恳求后,最后的一丝天真便枯萎死去。阿兹拉在夜晚时悬空生产 ,既是母亲也是新娘,仿佛重演了贝汗命运开启的时刻,呼啸而过的火车仿佛带着女人的生命远去。贝汗突然意识到自己失去的不仅仅是妻子,以及他曾经一直追寻着的母亲。还有那个不被别人认同也不被自己认同的自己。变奏的手风琴,不知是对生命的礼赞还是死亡的悲歌 。阿兹拉的白纱,母亲的白纱,像梦里的鸟儿,飘飘荡荡。贝汗终于认识到了艾哈曼德对他编造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蒙骗,他失去了新娘,妹妹不知身在何方,所谓的新房更是子虚乌有。最后的信仰轰然倒塌。爱情,上帝与艾哈曼德,原始的信仰死去,宗教的信仰被遗忘,世俗的信仰和他苦苦积累的金钱一起,被意大利的洪水冲走。
上帝给了我财富,把它和灵魂绑在一起,然后一起拿走了。
所幸命运似乎演绎着守恒定律,被夺走的以另一种方式返还。贝汗找到了失散的妹妹,找回了阿兹拉在世上为他留下唯一的骨血,找回了家而生命也即将走向闭环,他选择以罪恶反击罪恶,用谎言安放自己漂泊的亲情,带有巴尔干半岛孤注一掷的野性与决绝,他在婚礼上杀死了艾哈曼德以完成对自己最后的救赎。死的时候,他仰面躺在火车上,重新看见梦里妻子诞下的白鸟,血液染红车厢里的白沙,吉普赛人认为,血液就是力量。而在流逝的鲜血中,他似乎找回了自己业已丢失的天真,却再也回不到开头那个简单的吉普赛男孩。婴儿出世时的啼哭,素未谋面的母亲,梦境里苍老的外婆。自己最珍爱的火鸡似乎就是临死前眼前的白鸟。吉普赛人嗜赌,而贝汗以生命为最后的筹码,输得一干二净,却最后从上帝那里赢回了自己曾有的天真。
影片多处让我想起《百年孤独》里的马孔多,贝汗的外婆既像扶持着整个布恩迪亚家族的高祖母乌尔苏拉,又像是未卜先知的加泰罗尼亚智者。阿兹拉身穿白纱飘起,仿佛再现了雷梅黛丝身着白袍飞天的景象。以及片尾的大雨,泥泞的世界,像是席卷马孔多的经年之雨,只是,雨里只有带着父亲最后金币去流浪,踏上命运循环的小贝汗。只是没有人拍一封电报说:马孔多在下雨。
“一个不做梦的吉普赛人就好像没有屋顶的教堂或没有字的书。”一部献给吉普赛人的电影,魔幻的色彩,悲情的人生史诗,库斯图里卡的镜头下男孩成长与巴尔干文化记忆交融为一体,生命遂带着宿命而离奇的味道,漂流与等待、相聚和失散交错离析,在梦与现实、童年与世界的寻觅中碰撞,绚烂而刺痛。
影片开始于身着白色婚纱哭泣的胖女人,身后成群的结婚队伍,一个顶着把不能再烂的黑伞喃喃着灵魂归属的流浪汉,以及嘈杂的人群和白鹅。而后一个长镜头继续游移着勾勒出漫天黄沙下各自行事的人。开头的景象看似独立却贯穿了整部影片,婚纱头巾、鹅、漫无目的又活力充沛的形象特质(以邻居、叔叔为代表),略微形式化和超现实的表达。这是独属于库斯图里卡的影像,独属于南斯拉夫的影像,土地的色彩铺满整个画面,渲染这热烈而迷人的奇异文化境地。
松散叙事和浓烈的镜头语言
影片虽按线性叙事,时空演进却缺少连贯性,其间穿插着梦境、回忆伴随民族风情的琴声和呓语或诉说式旁白,看似欢腾的视觉图景并没应和一个关于欺骗诱拐、遗弃与找寻的故事。而这样的叙事情境和影片镜头语言简直相得益彰,直白的镜头漫不经心游走或赤裸裸靠近,没有刻意掩藏也不刻意显露,它只是独立自如游离于镜头中的世界但却与之并行为一体。
贝尔汉与阿兹拉相识那天夜晚,第一次有了爱人,第一次探寻自己身世,之后就是一段梦境,成熟的他和阿兹拉躺在一只小船里飘荡,之后切回现实,贝尔汉头上没有了帽子也摘掉了眼镜,镜头跟随穿着西装的他去求婚,这时可看做贝尔汉的一次成长,标志他不再年幼,随即开始另一阶段叙事。贝尔汉为给妹妹治病跟随艾哈迈德来到意大利,而正是这个他视作父亲和上帝的那个人让他看到更残酷也更现实的世界,抗争后遭受惩罚,他又开始新生,伴着给奶奶读信的旁白开始片段式闪回,镜头轻快移动着展现一段蒙太奇,一切仿佛就是他所盼望的样子却和现实鲜明对照,或是为了憧憬而蒙蔽自己也或是认清成长应付出的代价,贝尔汉抱守着自己的梦用成长向世界妥协着。第二段梦境他手拉手风琴回到奶奶身边,而以大火中毁掉的房屋结束,又是一次梦境后经历一次蜕变,他似乎变得更加成熟,却几乎把自己遗弃,拒绝同情和温柔,拒绝信任甚至拒绝了爱。最后一段当阿兹拉离开后他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旁白又响起,“想弄清发生了什么时却总是离真相越来越远”,他开始找回丢失的一切。
片段化松散的叙事也适应了时间跨度大的需要,营造了更加丰富的生命体验感和流浪感,就像影片英文名Time of Gypsies传达的时间与吉普赛人生命相融的意味。同时,影片泛黄色调和富于运动感的镜头展现一种和人物相适应的活力,演员风格较强的表演更衬托浓郁的民族情怀,一种吉普赛文化气息。
超现实元素和魔幻现实主义风格
影片镜头中展现的景象在重复出现和似真似幻的氛围中也显示出超现实的笔触,显出一种与吉普赛人神秘的流浪文化特质相协调的魔幻现实主义风格。其实导演的风格一直被评论描述为魔幻现实主义,受到费里尼、布努埃尔等导演的影响,甚至有“巴尔干的费里尼”之称。在去年上海电影节之后接受采访时他没有否认这种说法,承认作品有些怪诞和魔幻的风格,不过这是他表达现实本真的一种方式,一种形式化却能直戳民族本真的手段。
片中贝尔汉具有遗传的特异功能,用眼睛使物体移动。曾在《你还记得多利贝尔吗?》让主人公最终把小兔子催眠成功,导演在这里又添加了意念的元素,而且更直接从而更有魔幻色彩。白色婚纱头巾的多次出现也带着隐喻味道,对母亲的幻想和渴望,对生命源头的无根和漂泊之感,对爱情破灭的悲伤都融进那白纱飘荡的镜头。影片最后一部分身穿婚纱的阿兹拉和前半段出现的母亲幻影重合起来,她在空中悬浮着生下孩子之后倒下,似乎重演了贝尔汉生命开启的时刻。他意识到失去的不仅是母亲还有爱人,还有那个不被认同的“自己”。片中还反复出现套在纸盒子里的人、火鸡和白鹅,梦境中更充斥超现实景象,节日里划船,半裸的少年少女,以及罗马教堂移置到家里桌子上的小模型,奶奶手里不停抛着红色毛球,还有房屋在空中燃烧、小乐队演奏,是生命的礼赞还是命运的悲歌?
影片结尾,贝尔汉回到了火车上,在这场相聚却相离的旅途中,他用生命的代价找到了妹妹,找到了儿子,更重要的是曾经遗弃的自己和曾经遗弃的爱。抬眼看天空,白色的鸟挥动翅膀,映照着和阿兹拉在车里没说完的话,不过这不再是令人“恶心”的画面了吧。最后一次幻景结束了流浪者之歌。
导演用浓烈的镜头语言和魔幻的超现实意象指涉了一个吉普赛人民生活的现实图景,充满辛辣趣味的悲情色彩和宿命意味。而镜头的切入点很小,从一个男孩成长的简单故事进入,铺展开一幅横向的文化图景又深入进个体生命进程,呈现的流浪之旅亦成为探寻生命之旅。
对生命的问诘与吉普赛文化
库斯图里卡的镜头下,吉普赛文化并不稀少。片中贯穿着潜在的寻根意识,从询问母亲到不再相信别人,贝尔汉在自己的生命流程里迷失着,也在外面的世界漂泊着,当最后手里握起白纱时似乎标志他回到了生命源头,一切落了地,失去一切的时候却也找回了一切。吉普赛人自称罗姆人,几个世纪以来散布在世界各地让自由和流浪成为他们的文化气质,影片极力营造着这样的气质,从场景到人物到叙事。随手拿起的手风琴和吉他,随地可以翩翩起舞的人群,土地上空流动的沙土烟雾,还有漂泊在外对生命的探寻。
巴尔干半岛上的吉普赛人,被写进梦幻与污垢的世界,而生命的起点抑或生命的终点,何尝又不是回归梦幻和污垢。
不得不承认,这部电影打击了我,当我长大了嘴感慨着好像到了异次元的世界的时候,我觉得自己非常机械的脑袋里的某根发条猛地抽了一下。这电影有点像马尔克斯的《枯枝败叶》,看到一半儿,似懂非懂的时候,说不出来为什么,只是觉得非常的孤独,哪怕主人公的两个世界我都没有经历过,无论是繁华的城市,还是他出生的乡镇。
我不是一个特别诗意的人,我对漂泊的感受就是你打扮的人模狗样,手里拿着大把的钞票,和不同的女人做爱,但是心和胃之间还有一个地方隐隐作痛的感觉。那不仅仅是失去的感觉,那更像是心里的某个容器被凿穿了感觉,是得到却不在感到满足的感觉。不是崩塌也不是毁灭,只是一种说不出的不满足,怅然若失,一种惘惘的悲哀。
看完片子之后,突然产生了这样一种想法就是,当一个人拼命的去怀念,去追忆,去用什么东西来拼凑什么的时候,并不会让他回到从前,反而,当他这样做的时候,意味着已经失去,意味着那个世界只会停留在他的头脑里,有种非常别扭有点矫情的说法叫:“此身安处是吾乡”。
做中学生的时候,我很向往游牧人的生活,有时候会故作深沉的说那种感觉,有点浪迹天涯四海为家的味道。但是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有人会选择留在一个地方,流浪的沉重就在于可能世界上再不会有人为你保留一个破房子,不再会有人送给你一只火鸡。意味着你必须独自背负着你的今生前世在风雨中行走,走到哪里都会是一个流浪者,流浪者的生命和价值就在他身上。当吉普赛人选择四海为家的生活的时候,就注定他们不能站在宏伟的宫殿教堂前说,看啊,这是我们的成就。他们的歌声,他们美丽与哀愁的面孔,他们自由而沉重的灵魂。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和今生前世纠缠不清,总要在世上得到或者留下什么。好像只有吉普赛人只活一世一样的,爱恨情仇都那么分明。开始看来很奇怪,看过之后才恍惚的明白,好像人本该是这样的。
总觉得太残忍,开始的世界太完美,结束的世界太虚无。当上帝倒下的时候,莫名的,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我心和胃之间的某个地方抽搐着。
南斯拉夫,这块半岛与大陆割裂、漂离,就像Perhan,像车队,像所有漂泊的人,住在米兰和罗马边缘的废墟。讲故事的奶奶是茨冈人的白女巫,家里摆满瓶瓶罐罐,治愈疾病;金色的晨晖里她用红线一圈圈缠满米兰大教堂。看哭了两次,第一次是河流里茨冈人的盛大仪式,火焰和烟雾升腾在水面,衣裙潮湿赤裸乳房的Azra把爱人的名字刻到乳房下,Perhan则把她的名字刻在胸口。第二次,Azra升到半空,产下孩子死去。配乐Goran Brengovic,Le temps des gitans。水、火、土、风,库斯图里卡是炼金术师,操纵着宇宙间的一切元素,调制糅合成这部茨冈人的电影。Perhan和Azra相爱的那刻,Perhan正在讲述石灰——大地养育了它,河水给它洗礼,火哺育了它。“绝对的浪漫啊。绝对的浪漫。” 已经不叫扎比特的扎比特这么说着。因为他永远跳不过自己的影子。
奠定魔幻现实主义风格之作,而且在平衡性上算是做得最好的一部。既有表象的疯癫与魔障,也有深沉的悲悯与忧伤,库斯图里卡将自己对于吉普赛民族的全部挚爱倾注其中,并顺着电影的各个毛孔流淌出来。
一个不做梦的吉普赛人,就像没有屋顶的教堂,没有文字的书。
我猜,姜文一定是老库的粉丝。
老库调度动物的功力真是让人叹为观止,也是他唯一一部没有与政治沾边的电影。
8/10。开场持续哭泣的女人由背影缓慢转身面对镜头,镜头内部蒙太奇转换到撑着破伞的秃子,讲述飞翔的传说,结尾被新娘射杀的贝汉掉进归途列车,望向天空幻化为白鸟,渴望飞回故乡。库氏非常重视场面布置的丰富,叔叔从赌徒中走出,洗脸、怒骂、祷告和输掉最后的赌资,背景展现了小镇全貌,为逼奶奶替他还钱用拖车吊起整座房子,吊起的房子象征吉普赛人居无定所的脆弱。史诗气质的符号融化到民族的精神中,在弥撒祭典,水中木筏承载着巨大人偶,舟中半裸的男女主角消失于薄雾之中,阿兹娜在怀疑中难产而死,婚纱飘在空中带着命运的荒诞无情,婚礼上贝汉用意念控制叉子杀死阿默德的长镜头跟拍,生动传达贝汉失去一切的绝望。庆典中漂流的火鸡被叔叔炖汤,是贝汉堕落为罪犯的起点。结尾儿子拿掉贝汉尸体遮眼的金币、躲入箱中冒雨逃跑,父子命运又开始轮回。
1.被挂起的房屋;2.河流里的祭典;3.飘渺的白纱,死去的母亲和远离的妻子;4.悬浮在空中生孩子;5.手风琴永远有着一抹哀伤;6.火鸡、鹅和白鸟;7.我以为那是一场梦,白昼一般清晰的梦。
十年前看的,只记得一些恍恍惚惚的片段,重温亦感动,就像看一部崭新的片子,被一种谜一样的气场紧紧包裹,东欧、拉美电影的气质来自纯天然的血统,无法模仿和学习。
火鸡的戏份虽然少得可怜,但它的献身演出却相当惊艳,值得一座最佳男配的嘉奖,或者,终身成就奖的殊荣(如果锅里的不是替身的话),也再次证明库斯图里卡挑选动物演员的眼光以及调教它们的功力(所以他凭借此片拿到了第42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最佳导演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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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开心的时候我喜欢弹手风琴,听的人满心欢喜,而我的心却在哭泣。
库斯图里卡绝对是外星人!
好久没给五星级评价了。。。
离开"南斯拉夫"的特定背景或魔幻现实意象,《流》即一部关乎成长仪式的"男性传记",首先,它创造了一个主体空间,作为定义"他者空间"之根基,因此,得以作为流转中的"吉普赛":飘忽不定的母亲幻景与前往意大利的仪式(待延展的主体空间)。多年后,《生命是个奇迹》呈现了相似故事的另一面
都说老卡的電影是经典,我守着DVD都不敢打开,这个也是看见网盘有下载看看新鲜,真的止步不前。散文诗一样的電影高分未必有人都叫好,反正我不以为然。『加长版就不看了』
在窗外隐约的广场舞(村里每晚都有几个人跳)音乐声中看完了这部。对比太鲜明:吉普赛人的村子里,生活虽然也困苦,但好歹能抱作一团跳跳舞唱唱歌。不知道世界上是不是只有汉族如此缺乏音乐和舞蹈,以至于大家只能像原子一样彼此孤立。奇怪的是,从大家对广场舞的痴迷来看,汉人是渴望音乐和舞蹈的。
很可惜,我没有看到260的完整版本,而是140的剪辑版,但即便如此,也并不影响这片子带给我的强烈震感,虽然四个多小时的叙述更使人荡气回肠。老库这回把焦点放在了一个世界性的民族之上:吉普赛人(罗姆人),描绘了在时代变迁中的他们生存现实的概况,流浪的本性与浪漫主义人格,使人笑中带泪。
少年的堕落史和自救史,最妙的是在葬礼上,那个仪式性的置于双眼的钱币——被金钱蒙住了双眼,更妙的是,他的儿子打破玻璃,偷走这两块金币,躲在纸箱子里在大雨中遁走——腐坏的道德在循环。另外一条信仰之路随着倒塌的耶稣十字也消失了。在道德堕落的严肃主题面前,老库也落泪了。
太强了,妥妥入选年度前五,库斯图里卡最佳,再看五十遍270分钟版也不算多!吉卜赛人能有这么一部描述民族命运的片子(如果还能称为“民族”的话),不枉受了几千年的气!传统层面的野种,生子,十字架,现实层面的贩卖人口,金钱至上,魔幻层面的叉子,婚纱,高级得不能再高级,完美得不能再完美!P.S. 至少一定要看142分钟版,HDTV那版是坑爹的,尤其结尾
無限接近滿分的電影。全片四場婚禮,沒辦成的倆場讓新娘抱怨,辦成了的倆場則導致新郎慘死,彷彿游牧生活與走入家庭注定不能合一、現實生活與幸福未來必然有一者得是夢境。